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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关于零星的那些事儿

“你可要收留我啊!”

尽管已经不知不觉中过去两天了,可每当零星看到羿,脑海中总会不经意地回响着两天前的那句话,还有羿那突然变得温柔的撒娇似的神情。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而我们的零星大概早已习惯了曾经的那个羿,淡然且冷漠。

零星忍不住抬头,望向自己身边的这个人。自从她搬进自己家之后,两人之间或大或小的绯闻就没有停止过,太过平淡的生活一向是时下学生所极力排斥的,一旦成为了可供大家调侃的焦点,那就代表着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是别想安生了。

零星望着羿安静地做习题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出来。怎么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操心一样,面对四周百姓炙热的眼神所引发的排天巨浪,眼前之人总是可以展现得如此淡然宁静,即使这种淡然已经距离曾经的冷漠越来越远了。虽说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可是当别人这般露骨地问两人的“同居”现状的时候,哪怕再高尚的理论,乃至堪拍胸脯的保证,在这个小男生的羞涩面前都被冲得无影无踪了……女人心,海底针呐。零星不知多少次地在心底嘟哝着。

“看什么呢!”葵拿着教案轻敲了一下零星的头,也算是对这个上课不好好听讲的“坏学生”的一个小小的惩戒,“专心做题!”

零星被葵的一击给敲回了神,早就跑得云里雾里的思绪也猛地被拉了回来,赫然发现自己竟已经不觉中盯着同桌的羿看了许久了。完了,零星的头脑中忽地蹦出了两个字。

事实证明,零星的第六感无疑是正确的。同学们早就看着他和羿窃窃私语了起来,不时掺杂着些许暧昧的笑声。群众的想象是可怕的,而零星再次首当其冲地成为了这种可怕想象的牺牲品。看着同学的讪笑和葵无奈的眼神,零星将头深深地埋下,这时一旁的羿也察觉到气氛不对了,她扭过头,冲着无力抬头的零星嫣然一笑,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钟而已,可零星分明觉得,羿风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零星的嘴角不禁一阵抽搐……

事实上零星自己心里也了解,羿并不是有意让现状变得那么“和谐”的。在那样的一种情况下,羿也的确除了住进自己家里以外没有什么选择了。羿一直都很少有朋友,她是个标准的慢热型的人物,悠悠八年,不仅改变了羿的记忆,也改变了羿的性格,她偶尔会不适应去接近一个人的过程,偶尔会因为一个人的关心而让自己愈发地不知所措,对于这个她从小玩到大的伙伴,羿则是义无反顾地相信。这就好比当一个人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周围的一切对她而言都不熟悉的时候,那些过往的童真的陪伴,就成为了她最大的依靠,也因此而变得愈发重要起来。

零星和羿的关系其实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了,但不同于许多恶俗的电视剧和小说的情节,他们这对玩伴最终是不会演变成许多人臆想的那样的,至少零星和羿彼此都心照不宣的认为。

零星的妈妈李阿姨从大学时就和余澜是很要好的朋友,因此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亲密,过去的羿有时来零星家串串门、睡睡觉是常有的事儿。也正是因为如此,李阿姨见证了自己大学最好的朋友从甜蜜地恋爱、浪漫地结婚,一直到痛苦地挣扎、悲哀地离去。这位四十余岁的中年妇女对羿霖枫的反对与敌意丝毫不比羿少,但再不满又能有什么用呢?毕竟李阿姨归根结底是个外人,就算凭着与余澜的密友身份,也无法过多地去插足对方的家务事,只是每当李阿姨看到羿的时候,都会为这个孩子感到深深的歉疚与惋惜,也因此更加地疼爱与怜惜这个孩子,她知道,羿代表着的,是余澜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期望……

我们不得不相信,命运总是这般奇特而残忍的。本应十分相似的两个家庭,本应十分相似的两个孩子,因为命运之神一瞬间的抉择,他们所前进的方向、经过的道路便从此大相径庭。羿和零,他们拥有不同的父母、不同的童年、不同的家庭,由此所带来的羿的冷漠与零的开朗,其实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不过所幸的是,羿和零终究作为朋友而走到了一起。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终于敲响了,听着这久违的优美声音,零星突然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总算又熬过了一个如炼狱般煎熬的一天。不过要说这一切也真的没什么,都得怪这个十八岁的男孩的脸皮子经不住折腾,一天之内都要经历无数次的红与白的转化,二者就像一对久战不乏的死敌,不断地争锋着,尽管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儿就是红队战胜了白队,把零星弄成了一个大红脸,但白队仍是挺尽最后一口气,拼死也要力守着自己的尊严。

零星的家离学校很近,只走两个路口便到了。当零星拖着沉重的步伐,伸出兴奋得颤抖的手按响自家门铃的时候,一道声音便让他异常脆弱的灵魂彻底崩溃了。伴随着一声“小羿回来啦!”,李阿姨高兴地打开了房门,探出了头,但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羿那有些略显不自然的微笑脸庞,印入眼帘的竟是自家儿子悲愤与失望的神情。李阿姨有些凌乱了。

今晚的饭桌上出奇的安静,仿佛有某种未知的情愫在空气中暗暗地滋生着,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羿一向是个话说得不多的角色,但今次零星这个一向絮絮叨叨的人物也闭上了嘴。太过宁静与和谐的气氛让两个大人也大眼瞪小眼,对这两个孩子一头雾水了起来。

为了打破这片难耐的沉默是金的氛围,李阿姨一不小心就想了一个火上浇油的方法。她用筷子夹了一块鸡翅放在了羿的碗里:“来,多吃点儿,”李阿姨热情地说,“在阿姨家别客气!”

这下不好,李阿姨敏锐的神经猛地发觉周身的空气比前一秒更加凝固了,而且隐隐有种木材被烧着了的“噼啪”声,李阿姨微微地抬了个头,坐在自己对面的儿子正满脸可怜的盯着自己,连双眼都有些泛红了,让李阿姨突然有种罪过的感觉。她随即又夹起了一块鸡翅放在了儿子的碗里:“来,儿子,你也多吃点!”零星这才眼泛泪光地大口啃咬着这来之不易的爱的鸡翅。李阿姨看着自家儿子这副模样也终于慢慢地恍然大悟了,零星原来是在吃醋啊。“哎——”,李阿姨不禁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人人有本难念的经,零星也有零星自己的悲哀,而且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这种悲哀其实并不比羿少多少,只是羿的悲哀大多是精神层面的,而零星的悲哀一向是肉体层次的罢了……

如果说羿是一个比较早熟的孩子的话,零星就无疑是一个很晚熟的类型,不光表现在思维上,而且零星一直不肯面对的是,表现在身高和力量的比拼上。在和羿一起上小学的时候,零星因为个头小了点,常常扮演一个被欺负的角色,也因此经常被别人打得鼻青脸肿却毫无还手之力。每当这个时候,羿都会站出来,双手一叉腰挡在了那些欺负零星的同学的面前,小学的羿已经有些冷漠而少言了,她往往用淡漠的视线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这些之前还甚是嚣张的人被羿那仿佛和他们不处于同一个世界上的眼神镇住了,都被吓得连连后退,这个时候的羿会一步上前,一拳一个地将他们全部打倒在地,看似轻而易举地解除了零星的危机,因此当时的许多同学看到羿都会眼冒红心,羿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王子,而零星大概就是那个幸福地,常常被王子所救的公主。

被女生保护的零星,很悲哀。

对于零星而言,貌似只有一样东西是跟随着他年龄的成长而不断成长的,那就是大部分男孩子所共有的调皮与倔强。但从我们小时候开始,童话故事就告诉我们了,太过调皮的孩子大多是没有好下场的。因为能有几个人像牛顿那些孩子一样,调皮地去树下睡一觉,被一个熟透的苹果一砸就砸成了一个科学家呢?而我们的零星同样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因此注定也将成为那些没有好下场的孩子中的一个。于是,我们便经常能在零星家的四周看到这样的一幕,一个母亲提着拖鞋与自己的儿子进行马拉松式的赛跑,并不时伴有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与呼喊的配乐。

被亲人追逐的零星,很悲哀。

关于零星的悲惨遭遇,我们就哭诉到此,因为我们的主讲人好像也有点儿控制不了情绪,因为承受不了回忆中的巨大伤痛而泣不成声了……

这一天,是零星和羿传出绯闻之后的第五天。羿始终是那一个表情,淡然得好像事不关己,而零星仿佛也渐渐开始适应了自己脸上火热的温度,并且已经逐渐能够炉火纯青地掌握温度从低到高的变化过程,仅花一瞬间便可全部完成。

离上课时间还有谁三分钟,同学们大都已经老老实实地坐进了教室,葵这次来得挺早,但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将自己所需的物品全部拿出来摆放好,而是站在台上看着零星略微有些僵硬的面容,走了下去……

零星愣愣地看着不断向自己走近的葵,片刻间便感觉有一双大手抚上了自己的头,零星不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葵温柔而赞扬的声音随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这段时间学习进步蛮大的啊!”葵的嗓音中满是赞叹之情,零星突然觉得四周同学望向自己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一般了起来,“看来我让羿风同学去你家给你补习是个正确的决定啊!”葵又赞扬地拍了拍羿的头,“羿风同学也做得很不错!”至此,零星赫然觉得周边同学望向自己的眼神已经不光是刮目相看的意味了,已经不知不觉地上升到了一种高尚的档次。

原来这两个人的“同居”不是为爱所迫,而是拥有着如此崇高的目标啊!全班同学看着仿佛浑身散发出缕缕佛光的二人,不禁为自己以前思想的鄙薄而悄悄自责了起来。

葵看着大概已经猜出了一切,正在用感激而崇拜的双眼注视着自己的零星,忍不住笑了笑,然后走回了讲台。不管怎么说,这场绯闻终于是尘埃落定了,而葵在零星心目中的形象也借此变得更加丰满、伟大了起来。

“你打算一直在我家住到什么时候啊?”午休时间,零星站在走廊上问身旁的羿。这片走廊上的人很少,他们两人经常借这个点来这儿聊聊天、吹吹风,远离了嘈杂的喧闹声,一切都好像在不知不觉中静了下来。

“一直待到我可以放开自己的时候吧……”羿的回答更好似一句轻叹。其实逃离在有的时候真的是最好的解药。如果住在那样一个家里,住在那样一个回忆城里,那么羿就很难变回最初的自己,去全身心地享受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怎么,你想赶我走啊!”

“哪敢呐!”零星嘟着嘴调皮地说,“就算葵不把我杀了,我妈也非把我宰了不成!”话语中满是浓浓的酸味。

“你这个臭小子!”羿颇有些哭笑不得地轻捶了零星一拳,二人便这样打闹了起来。如果一直过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啊,羿肆无忌惮地笑着、想着,忘记一切,只剩快乐的生活。

就在二人被欢笑所填充的时候,大概谁也没有发现,在一旁角落所覆盖的阴影里,一个人的身影逐渐地显现了出来。

望着对面那个眉眼带笑的女孩子,他的嘴角不觉也微微地上扬了几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修长的身形也渐渐地再次与这片角落的黑暗融为一体,只余下一道温柔的呢喃在空气中缓缓地飘散……

“只要她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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