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泡花茶,一起看书,坐在铺满落叶的院子里闲聊,琐碎又朴质的生活日常,也是欢喜的。听起来,很有吸引力。但是如果有人已经为她做过呢?还会因为另一个人而感动不是没良心就是做人太假。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多为无奈,而不是对爱的看轻。吴真为她的,不仅仅是喝茶享受而已。她却把最坏的自己给了他,这不公平。
到“一起烧烧鱼老头”弹吉他的那段日子,随着老爷爷的生意变好,她弹吉他的次数也变少了。除却这个因素,还有她拨弦时颤抖的手,烈性的酒才能勉强镇静片刻,之后是却是更为严重的发作。储物间堆放的拖把桌椅隔出一方小小的区域,她蜷缩着,尽量不挨到旁边的灰尘与蜘蛛网,嘴对着旅行壶偷偷地小口喝酒,脸上神情贪婪又享受。保持清醒的迷离醉眼扫过门缝,她知道门缝的外面一双眼睛比她还像做贼,明明是清澈又明亮,可以看见掉进湖里的星星的眼睛。她若有若无地把瞟过的眼神收回,专注于一点,嘴角牵动。
对峙——闪躲。
他也只敢如此卑微地关心她。
菜馆被提溜起来,她的戏台一直好戏连连,舒任游在她的世界里狂轰滥炸,她的手抖得愈发厉害,情绪失控时她甚至想拿起菜刀,剁了干净。
她早该剁了。切割过去,断臂求生。
潺霏的登台时间,菜馆人满为患。留下以她为中心的小圆圈,捧着吉他悠悠地唱着清淡如水,却又涤人心魂的歌谣。
“什么破玩意!老子大老远跑这儿来不是听这种睡不醒的歌的。小妞!大爷拜托你,别睡了!。”假装半醉半醒陶醉表情的潺霏疏忽睁眼,她不关心他剽悍的身形与脖子上小孩手指粗细的金项链,排排站好的奇形怪状的小弟。眼前皆是是大汉指戳她的手指,努起示意她安静的嘴。琴弦轻拨,她复哼唱起来。
“妞!唱什么呢!唱什么!要来就来一首《飞向别人的床》,看你那的水灵劲儿,唱歌是不行,在床上……”
哐!!!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血像蚯蚓般从大汉的光头上爬行,他无法置信眼前长发飘飘的柔弱女孩居然抄起吉他劈向他脑门的事实,她的急速准确的动作和脸上变化的凶狠表情快得让人觉得可怕,一时胆怯。她不过瘾似照着那个身形连连向劈去,发疯一般。带来的小弟被这气势吓倒呆立一旁,惊诧地望着。吴真任游等人在招呼生意,听到声音都赶过来拉住成魔的她。
“站着都给老子去死?干他女良的!”立着的木头反应过来,不堪入耳的辱骂叫嚣随着啤酒瓶的爆破,空气中充斥着刺鼻苦涩的味道,释放而出的二氧化碳而导致的温室效应沸腾了全屋。
许多大学生是这里的熟客,女神的仰慕者。此等情形必然是引起了群情激愤,帮着潺霏混打成一片。晓珑并没加入混战,她着急吴真也挤不进去,报了警之后被迫冷眼旁观。
舒任游一心护着潺霏,可惜一股蛮劲横冲直撞,关键时刻根本连自己都保不周全。全靠她的真真哥哥左右围着潺霏,四方拳脚一并扛,木棍碎片都给挡下来,平日里那么瘦削一人,拼了全命。没有人说吴真对人不好,好脾性俨然成一种修养素质,并不见得有热度。而此刻遥望他在混乱的人群中,红到耳根漫布全身的颜色不再是害羞,还是见人杀人见佛杀佛的视死如归。为了那个她的眼光的焦点不在他的身上的女人,他首当其冲。
一打酱油的非主流的小弟混迹在人群之中感受着打群架的热烈气氛,无奈旁边一顶头上司不解风情,朝着他的脑门猛狠狠地削下来,小弟打了激灵个抓起旁边的椅子开始疯狂乱扫,眼看椅子腿就要往潺霏这边飞来,而她背对着毫无知觉。
“哥!”晓珑惊呼,她的傻哥哥为那个女人遮遮风挡雨,硬生生地挨下重击。晓珑被拥挤的人群堵在外面什么都做不了,踮起脚,伸长着手怎么够也够不着他。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
下一秒,晓珑绷直的手臂伴着酒瓶破碎的声响颓然地下垂,眼睛藏在湿濡的手心里。璀璨如女神般的女孩子喊着不要,推搡着用尽了最大力气奔向了头顶被啤酒瓶砸的舒任游。她注意不到背后的凳子,也察觉不到背后那个为他挡住凳子的人。他发出的闷哼太小,人群的声音又太大,一如晓珑的掌心里的眼泪,无声在掩埋在一场闹剧之中。
不知何时警车来了,混战收场。任游打了电话到家里,事情便很快得到解决。菜馆里破损的东西也在任游和潺霏家的人力财力中恢复原状,唯一可以在外在看出有的变化只有任游头上的突兀的白纱布,潺霏嘘寒问暖,几乎一刻不停地跟在他身边,衣带渐宽人也憔悴。任游受宠若惊,诚惶诚恐,这不是他期盼已久的吗?难道幸福来的太快了,心里反而不踏实得慌。
吴真伤得不轻,贵在地方蹊跷,脸上一点事情都没有,身上青紫交相辉映,仿佛暴风雨之夜的天空,晚上睡觉也不知道该趴着还是侧着。
“真真哥哥。”,他的苦痛,只有晓珑看得到。中午客人吃完饭没什么生意的时候,任游在不远处的餐桌上吃着潺霏煲的海带大骨汤,乐不思蜀。蓝潺霏平时不爱惜自己,这汤还是用新买的紫砂锅跟着网上现学的。晓珑坐在吴真一旁按着计算器算这个月的账目,小声说话,“你看他们,多好的一对。世上有一批人生来有资本悲春伤秋,就算无病呻吟发泄摔东西得罪人了,照样自在美满地坐享悠闲时光。”
她右手夹笔,左手哗啦啦的翻动账本,眼神专注在纸上。吴真仍不应声,“这批人心中里有一个大舞台,舞台上的演员只有一个,就是他们自己。至于其他的人或事物呢,就负责充当道具好了。没有无用的道具,但道具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人是有得选的,做道具还是自己搭造舞台。”脚边的热得快突突地冒着暖和的白气,几乎把她的声音盖掉。
“你批判的有道理。”,吴真转身去拨掉热得快,也不知是敷衍还是赞同。晓珑一手拈住他并不厚实的棉衣,仅有的一件羽绒服已经在打架的那天被人划破,晓珑看着黏在地上的黑乎乎的羽毛气了多久就心酸了多久,“哥,咱们穷得只剩下时间和一口气了,仅有的我们赔不起,没有的我们又拿什么来赔偿?”
晓珑学习全系第一,开淘宝店也好,到餐厅做事也好,都是找寻一种安全感。也有累得有些受不了的时候,她会拖着脚步到学校旁边的自动存款机上看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盯着屏幕上少得可怜的钱她提醒自己,浪费不起。整了整衣服,走出那个狭小的空间她又是那个笑得露出虎牙的女孩。
自己的家世没法和别人比,如果不努力她就永远无法与之抗衡。她的哥哥也是一样,他们是一对的。他不能认错方向,走错路。吴真回头对她惨淡地一笑,手附上晓珑的手背上,轻轻一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