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帝梦华胥（二）
姚言见它仿佛进入往事旧梦的回忆中，心里震惊，却并不着急去询问心中的疑惑。只是消化它这句话里令人震撼的结论：它若是和神山上那只大老虎是旧识，那它也有几千岁了。这未免过于恐怖了些，虽然世上也有强大的云兽，但能活过千年的又能有几只。况且眼前这只巨龟很有可能是和当年的神是同一个时期的。想到这里，他不禁猜想这个世界的神当年究竟有哪些惊天动地的故事，而今都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他回头看看丽丝，投去询问的目光。在他看来，既然是和神是同一个时期的，现在和神山上那位老虎也是旧识，那么很有可能就和当年的神有过交集。然而，当他与丽丝对视时，却发现她的眼神里也是一脸的茫然和不解。显然神教里是没有关于这只巨龟的记载的。
那青石色的巨龟仿佛用如此短暂的时间回顾了它曾经历的一段难忘的时光，它仍是慢悠悠的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少男少女，又仿佛是在感慨时光易老，竟是长吁一叹。
这叹气声竟有莫大的威能，将姚言从思绪中惊醒。他看着眼前那庞大的躯体，感叹它的这千年生命并非光阴虚度，不禁想起神龟长寿的传说来。姚言深吸口气，向前一步，开口问道：“您既然和山上那位是旧识，想必也是见过神的，不知道神什么样子的。”他自来到这个世界，因为前世的社会影响，他对神明是十分关注的，只是这个世界的人对神十分的狂热，容不得别人有半分质疑。那巨龟听完他的话忽然笑起来，那声音宏大而低沉，像是迟暮的老人的喘息。它笑了一阵，仿若失望的说：“他被尊为神明，你作为他的后人，怎么会还不明白。”听它这么说，姚言心里莫名的升起一丝疑虑，想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竟能作为神的后裔，甚而为此有了一些淡淡的忧惧，开口询问道：“在神山上大老虎对那两个老头说我就是神，现在你又说我是神的后裔，可是我完全不能理解‘神’这个概念，他在我的理解里只是一种久远的传说。这究竟怎么会和我扯上关系？”那只青色的巨龟一向是遗世独行，不能理解人世的复杂权谋，所以没有察觉到姚言心中那一抹淡淡的不安。他看着姚言，仿若溺爱的笑着说：“你是他的后人，他被尊为神明，那么他们说你是神自然是没有错的。”说着它有好像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幽幽的述说道：“想当年他和我评定天下后来到这个世界，为了寻找那块天石，结果都被困在这个世界里。他也变成了另一个他，我也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它话语里竟有淡淡的感伤，几千年的岁月，想必当初是撕心裂肺的痛。
姚言无法顾及它的伤感，疑惑的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我祖先？那他是谁，有没有留下什么传说？”几千年的故事毕竟太过久远，他只能通过传说来确定自己那位祖先究竟是谁。
那巨龟只是看着他一笑，说：“传说终究是后人在传，那时我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了，怎么会知道？不过，当年他最终是在巨鹿打败宿敌蚩尤的，平定天下后，号称黄帝，他就是公孙轩辕。”
姚言听到这话，心里一惊，暗道：“果然！”于是更加疑惑的问道：“传说黄帝当年最终是驾着腾龙飞升天界，不知——”
他话音未落就被一阵笑声打断，他只好向那巨龟看去。只见那巨龟笑着说：“呵呵，天界？哪里有什么天界。要真有天界的话，这里就是天界了。”它就像个迟暮的老人，讲述着那久远的故事。姚言与丽丝静静的听它叙说道：“太古时期，盘古开天辟地，肉身化作天地万物，世间万物就此繁衍生息。到了上古时期天柱倾塌，灾难降临。当时的三皇合力寻来盘古的遗骨，练成补天石，后来多余的一块天石被女娲带走。那块石头正好是盘古的头盖骨，蕴含了他的道。盘古身体化作一个世界，他的道就是天道，那块补天石里蕴含有部分天道。公孙——”到了这里，它的情绪有些激动，略一停顿，接着说道：“公孙是亘古未有的奇才，他已经超越了上古三皇的成就，触摸到了盘古的道的边缘。正因如此，他察觉到天道少了一道。”
姚言听到这里，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混乱，盘古开天、女娲补天？这些个传说竟然是真的！他虽然听不懂，但仍然认真的去聆听，尝试着把它所说都记在心里。
“少了一丝天道，天地正在微不可查的变化着，许多上古异兽都已经绝迹了，但是没有新的种族来补充。他发现这缺失的一丝天道就是‘衍’，主掌生物延续的‘衍’。他怕总有一天世间会因少了这一丝天‘衍’而逐渐走向灭亡，于是带着我四处寻找，最终流落到了这个世界。”它说完似是想到现在的处境，神情十分落寞。
姚言赶紧从震惊中理出些头绪出来，疑惑的问道：“这么多年了，你们是否找到了那缺失的天道？”
“找到了，不过却无法把它带走，它已经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主掌着这个世界的秩序。”那巨龟很失落的环顾自己庞大的身躯，苦笑道：“这就是当年的那块补天石，曾经蕴含天道的那块，现在成了我的肉身，呵呵。想不到当年女娲早就将天道抽离，我当时不明所以，元神入住补天石内想要一探究竟，结果被困在里面了。想必你已经猜到我就是当年追随黄帝的神龙，结果弄成这幅模样。不过这块石头曾是天道的载体，天赋灵性，正好我可以把它当做躯体来用，所以现在的我是不死不灭。世间的事，是福是祸谁有能说的清楚。”说到最后，那巨龟不免一声叹息。
这些对姚言来说终究太过遥远，无法去理解，所以尽管觉得不可思议，但他的内心里还是能够承受的。他看出了那巨龟叹息中的一丝失落，于是关心的问道：“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只是你原本的躯体还要好好保存才是啊。”
“我的躯体是神龙之体，又怎么忍心留它在世上遭人亵渎。我自入主这块天石之中，慢慢的领悟了一些天‘衍’的门道，于是依据我躯体各个部位的特性，将它衍化成了一个族群。”
一直默不作声的丽丝，这时突然福至心灵的想起什么，竟惊叫起来，问道：“您说的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巨龙一族？”
姚言的内心也是极度的震惊：天道竟有这种作用，可以创造生命族群。
那巨龟却是一脸遗憾，说：“不过这里的天‘衍’毕竟有限，那些家伙依靠我的血脉一出生就有很高的基础，但是却很难再做突破，只有我用头颅演变的七色龙天赋还算好点。”
姚言从丽丝的神情中知道他们所说的巨龙一族在这个世界里必然是一个风云的种族。可他却并不能理解她对这个族群的敬畏之心。只是提到龙，他自然想到虎，龙虎相争，他心里也升起一些不安。于是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当年随我的先祖黄帝来到这个世界，后来又发生了些什么，又让您和我的先祖认识了山上的那位老虎，而且他还传授我《地皇经》和《养魔经》。”他心里虽然害怕这些话引起它的不满，但仍是认真的看着它，等着它的回答。
那巨龟闻言却是苦笑一阵，随后神色黯然。这个问题果然是个敏感的话题。
经过一阵沉默，巨龟终于开口道：“这些故事虽然过去了几千年，但却就像发生在昨天。本来以你现在的境地，我是不该跟你说的，那样会让你心生杂念，不利修行。但你终归是他的后人，有权知道你先祖的经历。”说着又是一声叹息，说：“哎，也不知道他的后人至今还能剩下多少。”
正在这时，平地卷起一股风尘，树木随着这风尘有节律的颤抖起来。随之，隐隐的从四周传来低沉的兽吼声，竟是夹杂着恐惧的情绪。
姚言与丽丝相顾而视，眼神里都流露出内心的不安。这时，那股风尘忽然变的得剧烈起来，带着阵阵呼啸，像是野兽的厉吼。姚言与丽丝仿佛体会到了这风声中的别样气息，都吓得脸色煞白。他们齐齐向那只巨龟看去，只见它此时正悠然的看着神山的方向，眼神中带着些许戏谑。姚言心里悚然一惊：龙虎相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