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虽然没有被塌方掩埋,但落满了大大小小的碎石,他们只能在这些碎石中间来来回回地跳跃着走。走着走着,他们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慢下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路难走,而是走在最前面的南生堂越走越慢了。他每走一步都是先伸出一只脚,点点这儿点点那儿,试探半天才走一步。
跟在他后面的秦素秀都有些着急了:“生堂,你能不能快点儿?”
“不能太快,千万不能太快,万一不小心把脚崴了,那可就不好玩了。”南生堂仍然我行我素。
“你……你起来,让我到前面,你看你今天是怎么了,跟个小脚女人似的,一步一步往前挪,这哪像个特种兵?”秦素秀说着,从南生堂的身边绕过去走到前面去了。
“哎……哎……”南生堂见秦素秀跑到自己的前面,“秦姐,你别着急着走啊,小心崴脚。”
“这能崴啥脚呀,是应该小心点儿,可也不能像那样磨蹭呀。像你那种走法,一辈子也走不出去。”
南生堂紧走几步赶上秦素秀:“我不是磨蹭,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光觉得腿发软,身上无力。”
一听说这,秦素秀停住了:“身上无力?你……你是不是病了?”说着就要伸手摸他的额头。
南生堂挡开秦素秀的手,说:“不是病了,是我们该休息了。”
秦素秀生气地把他的手拨开:“你让我摸摸,看你是不是在发烧。”
秦素秀强行把手按到南生堂的额头上摸了一会儿,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发烧呀。”
跟在后面的耿国庆看见问:“怎么了?怎么了?”
秦素秀说:“生堂他说腿发软,身上无力。”
“啊!”耿国庆一听,吃惊不小,“南主任,你可不敢有病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那我们可怎么办?现在大家可全指望你了。”
南生堂说:“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突然就感到身上有些不对劲儿了,腿觉得很沉,浑身没劲儿。”
刚刚赶上来的康丽娜一上来就冲着南生堂放了两炮:“你装啥蒜呀?你身上没劲儿?你刚才不还喝了蛇血,你应该有浑身使不完的劲。”
“哎呀,该不会是那蛇血有问题吧?”耿国庆说。
“不可能。蛇血是大补,我听我爹说过。”康丽娜说,“要是在饭店喝一杯蛇血得好多钱呢。”
“呀,这该不会是条毒蛇吧,是不是蛇血里有毒,你是不是中毒了?”秦素秀显得十分担心。
“你们谁带着药呢?哪怕是三黄解毒片也行。”耿国庆问其他人。
康丽娜、刘志刚摇了摇头。
秦素秀懊悔地说:“要知道这,出来时该带些药了,我家里放着好多三黄片没人吃。”
“看你说的,要知道这,咱们连这个会也不去开了。现在说那些都没有用了。南主任,你感觉要紧不要紧?”耿国庆说。
南生堂摇摇头:“其它也没有啥感觉,就是觉得累,光想坐下来休息。”说着便往地上一坐,摆出一副不想走的架势。
“那就休息休息再走。”耿国庆说。
“休息啥呀,趁着天还没黑,赶快赶路吧。”康丽娜这会儿倒比谁都积极了。
耿国庆抬头看了看,天已经进入傍晚。他估计再有三四十分钟的时间天就会完全黑下来。他又看看南生堂,用征求的口吻问:“南主任,你……”
南生堂没吭声,但也没动事儿,仍然踏踏实实地坐在地上。
耿国庆心里想,这家伙真的不想走了,怎么办?他又一想,反正路还长,也别在乎这三四十分钟的时间了,不如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就此安营扎寨。
“那这样,天也快黑了,趁着这会儿光亮,我们大家都准备准备,今天晚上咱们就在这儿宿营吧。”耿国庆作出决定。
“在这儿?不行不行。这地方太危险了。你们看,这边是山,这边是江,万一夜里发生地震,那……那我们可就全玩完了呀。”刘志刚显然对南生堂赖着不想走很不满。
“那你说怎么办?哪儿有不危险的地方?朝前走就能找到安全的地方了?要不再走回去?安全?家里最安全。”耿国庆用呵斥的口气将刘志刚吵了一顿。他这样吵刘志刚,主要是担心刘志刚说出什么对南生堂不敬的话来,让南生堂受到刺激。南生堂到底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其实他也弄不大清楚。但不管他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现在都得顺着南生堂的性子。耿国庆现在比谁都务实。不务实怎么办?再往下谁知道还会遇到什么样的凶险。不论遇到什么凶险,就凭他,再加上个外强中干的刘志刚,连半个南生堂都不如。想到这儿,耿国庆说:“咱们就在这儿,把石头清理清理,弄出一片干净的路面,晚上好睡觉。”
耿国庆说罢,把身上的背包卸下来往地上一放,开始动手搬石头。其他人也都跟着动手清理路面上散落的碎石,就连南生堂也行动起来。
不一会儿,一块十几平方米大小的路面清理出来了。
“再去捡点儿干柴晚上生火用。”耿国庆又说。
“呀,咱们的蓄电瓶没有带来,怎么点火呀?”秦素秀首先由生火想到了点火,又由点火想到了蓄电瓶。
一句话大家全都傻了。当时只顾逃命,到现在才想起他们得靠蓄电瓶生火。
“这可怎么办呀?这晚上没有火,多冷呀,冻也把人冻死了,这可怎么办呀?”康丽娜首先喊叫起来。
“就是啊。先不说冷不冷,光是这黑咕隆咚的,吓也能把人吓死。”秦素秀不光怕黑,更主要的是她怕鬼,所以她也跟着康丽娜嚷嚷起来。
见耿国庆和南生堂都没有吭声,刘志刚说到:“现在嚷嚷管啥用,当时你们都干什么了?这会儿想起嚷嚷来了。”
一听这话,康丽娜冲着刘志刚就吼起来:“刘志刚,你还有脸说别人,蓄电瓶可是你负责抬的,当时你干什么了?蓄电瓶丢了全是你责任。”
“怎么能是我的责任?当时啥情况你不清楚?当时山上滚下来的石头跟洪水一样,你是不是非让我去送死?”刘志刚当然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你这会儿怕死了?当时大家拉你走你都不走,非要回去背李主任的尸体,你不是不怕死嘛?”
“当时,我……李主任对我有恩,我就是死了我也心甘情愿。”刘志刚找不出更合适的理由来反驳康丽娜,竟想出这样的理由。
“李主任对你有恩,谁对你没有恩?你别忘了,你结婚的新房还是我爹打七折卖给你的。耿台对你没恩?要不是耿台给你办了人事代理制的指标,你现在还是个临时工。”康丽娜非要把刘志刚打趴,竟然也拿出这种不便说出口的理由。
“耿台对我有恩我承认。你爹那叫什么恩?不就是便宜卖给我一套房子?只不过是便宜了点儿,照样挣了我的钱。”刘志刚被康丽娜逼得没有办法了,也开始胡乱说起来。
没想到刘志刚会这么忘恩负义,这一下可把康丽娜惹恼了。康丽娜指着刘志刚的鼻子大骂起来:“刘志刚,你算什么东西?你还有点儿良心没有?当时你死皮赖脸地求着我,让我帮你买房。我爹一听说是我的同事,只收了你的成本价。现在你竟敢昧着良心说我爹挣你的钱,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人?”康丽娜真的火了,眼睛都气歪了。
刘志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不在理了,口气马上软了下来:“我……我是说你爹对我的恩不能跟李主任对我的恩相比。我买房时,人家李主任二话没说就把家里仅有的六万块钱全都借给了我,我都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还清。你说,这恩情不比你爹的恩情大?”
刘志刚爆料的这个关于李连珍借给他钱的事先前谁也不知道。康丽娜为了出气,竟拿这事儿做起了文章。
“哦,我明白了,我现在明白了。李主任就是你害死的,为了想赖帐不还,你把李主任给砸死了对不对?你就是凶手。”
康丽娜的这句话,就像一根导火索,在点燃了刘志刚的火药桶时,也点燃了其他人的疑问。是呀,如果康丽娜所说的动机能够成立的话,那么刘志刚杀人的嫌疑最大,他不光有作案动机,而且有作案时间,因为秦素秀亲眼看见李主任离开火堆以后半分多钟他也离开了火堆。
“我操你祖宗!”刘志刚暴跳如雷,举起拳头照着康丽娜就打。站在旁边的南生堂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刘志刚的胳膊:“你想干什么?”
“她……她血口喷人。”刘志刚指着康丽娜的鼻子吼叫。
一句“血口喷人”让南生堂想起早上刘志刚指着他说他是杀人凶手的情景,便趁机想出出这口恶气。
“血口喷人?你这会儿也知道被血口喷的滋味了?你说人家小康是血口喷人,我看不一定吧,小康这样说你并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南生堂两眼盯着刘志刚说到,就像一个警察在审问犯人。
见南生堂也这么说他,刘志刚彻底忍无可忍了:“你他娘的也想血口喷人……”刘志刚只骂了半句,但没敢动手,因为他知道打架他不是南生堂的对手。
南生堂一听刘志刚敢骂他,用手指着刘志刚恶狠狠地说:“把你的嘴放干净点儿,你再敢骂一句试试!”
“你们凭啥平白无故冤枉人?你们凭啥平白无故冤枉人?”刘志刚带着哭腔说。
“冤枉你了吗?你有作案动机,也有作案时间,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我有啥作案动机?我有啥作案时间?你给我说清楚,要不,我跟你没完。”
南生堂不慌不忙地说:“先说作案动机吧,这不明摆着,你想赖李主任的帐不还,就把李主任给杀了。”
“你……你胡说。李主任借给我钱,我感谢人家还感谢不过来呢,我怎么可能害人家?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
“这可说不准。人家小康帮你买房,你还说人家挣了你的钱,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刘志刚本来嘴就拙,现在更是被南生堂噎得找不到词儿。突然他态度来了个大转弯:“好,好,就算我有作案动机,我有作案时间吗?你说我有作案时间,那你说说,我是什么时候做的案?”
“昨天夜里,不,准确地说是今天凌晨,李主任起来去小解,半分多钟以后,你就跟着李主任去了。后来,你回来了,李主任却没有回来,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你才瞎说呢。我昨天夜里就前半夜起来小便了一次,后来再也没有醒过。我根本不知道李主任是什么时候离开火堆的。”
刘志刚说这话时显得很从容,一点儿也没有说谎的样子,这让耿国庆、南生堂、特别是秦素秀都感到很意外,因为刘志刚不是太会表演的人,平时他说谎没说谎大家都能感觉出来。可秦素秀明明看见他在李连珍离开火堆半分多钟也跟着离开火堆了呀。
南生堂和耿国庆不由地看了看秦素秀,那意思很明显,是想从秦素秀那里得到证实,李连珍离开火堆以后刘志刚到底离开过火堆没有,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是从秦素秀那儿听说的。而那个时间里也只有秦素秀值班没有睡觉。
秦素秀一看耿国庆和南生堂都在看自己,而且眼神里已经露出了对自己的怀疑,便想张口辩解:“志刚……”
秦素秀刚一张嘴,就被耿国庆截住了:“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事了。你们全都是瞎猜,啥用也不管。我现在宣布一条纪律,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再提李主任的事儿,除非你拿到了确凿的证据,不然你就是做贼心虚,想嫁祸于人。”
耿国庆截住秦素秀的话,是因为他担心如果刘志刚真的是凶手的话,秦素秀站出来指证,就会把刘志刚逼上绝路。他非常明白贼不能被逼上绝路,逼上绝路他就会给你玩命的道理,何况是杀人犯了。刘志刚虽然没有南生堂的本事,但兔子急了也咬人。刘志刚发起狠来会有什么后果谁也无法预料。一旦他动起手来,不管谁受到伤害,在这荒山野岭没医没药的情况下,一道小口子都可能是致命的。李连珍死了,不能再出事了。他现在只想息事宁人,安安全全地把其他人都带回去。至于李连珍的案子,只能出去以后交给警察处理了。
耿国庆又扭头对康丽娜,“今后管好你那张嘴,别不过脑子胡说八道,没事儿找事儿。”
“我怎么没事儿找事儿了,是他们俩吵架,你怎么冲我来了。”康丽娜觉得自己很委屈。
“要不是你说起赖帐不想还的话题他们能吵起来?”
“我……”
耿国庆又狠狠瞪了她一眼:“你还说!”
康丽娜不敢再跟耿国庆犟嘴了,扭过头来对着南生堂和刘志刚嚷到:“你们还算不算男人?我就一句玩笑你们就当真了?小心眼儿。”
没想到南生堂和刘志刚一齐冲着康丽娜:“这事儿能随便开玩笑?我们还说李主任是你杀的。”
一看都对着她了,康丽娜赶紧服软:“好了好了,李主任是我杀的,李主任是我杀的,这行了吧?只要咱们能活着出去,我马上去公安局自首,你们满意了吧?”
康丽娜的话反倒让其他人都无话可说了。
见没有人吭声了,康丽娜赶紧转移话题,对南生堂和刘南刚:“你们两个男人,该考虑考虑怎么生火的问题了吧?”
刘志刚赌气地说:“蓄电瓶丢了,又没有其它点火的东西,谁也没有办法。”
“南主任,你当过特种兵吗,你不是经常说你进行过野外生存训练吗,你们在野外生存训练时,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康丽娜对南生堂说。
一句话把南生堂给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