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孩子们都会有这样那样对长大的憧憬,但往往不会是大人那么一厢情愿,比如希望当科学家,伟人,富豪之类的。孙小猫一开始希望当一个木匠,因为项老爷子是木匠,能用一块木头做好多东西,从四条腿的椅子到带剑鞘的宝剑,当时大人们听了只当个笑话,但现在看来孙小猫是很有远见的。现在的技术工人的薪资待遇都是很实惠的,甚至时常要别人请才请得到,但不能说大人没远见,只是大人们太务实,更多是出于面子考量罢了。
多年以后姑姑每次跟孙小猫提起住在景轩的日子,都会讲到孙小猫砸了电视还有唱歌的事,但另外被蜜蜂蛰和更严重的一件事是从来闭口不提的。这件更严重的事应该算是项绿茶领走孙小猫的最直接原因。
孙小猫让狗咬了。据说还是只疯狗,所谓疯狗就是没有打过疫苗,很可能患有狂犬病的狗。事情经过大抵是这样的,姑姑给了孙小猫零花钱让他自己去买吃的,于是孙小猫屁颠屁颠到了隔了三户人家百来米远的小卖店消费。要说孙小猫也是欠儿,他打小喜欢小动物,见到猫猫狗狗都要摸一把。他看到店主人那只黑不溜秋全身卷毛的狗时顿生喜爱,缓缓靠近那狗。只见狗狗老实巴交趴在地上眼巴巴瞅着自己,孙小猫顿时大起胆子,伸手就要摸那狗脑瓜子,当下孙小猫是来不及反应的,他只觉得那狗突然一扭头凑向自己的胳膊,再看自己的胳膊就鲜血直流了。孙小猫当时甚至不觉得疼,不知所措地捂着胳膊跑回家去了。要说后来孙小猫打心眼里讨厌狗那是有理有据的,人家猫发火至少还呜呜两声,然后身子一炸,作势攻击,你这傻缺狗整个一恐怖分子,完全没准备啊。后来孙小猫的姐夫载着他连打了十几天疫苗,他记得去医生那的途中有个将近九十度的斜坡,孙小猫想不通姐夫是怎么把摩托车骑上去的。
疫苗打完不久孙小猫的母亲项绿茶找上门来,总归是没好气的把孩子领走了。项绿茶从得知孙小猫被他老子带走到上门要回孩子中间的时间大概有一年左右,这一年里项绿茶在外贸公司里混得稍有起色,租住了原本还在改造期间的福晋街一处二层居民楼,屋子格局很小,有点像现在的商务快捷酒店。许是职场情场都有些春风得意,孙小猫很怀疑这段日子里他妈估计是把自己这茬忘到爪哇国去了。当下孙小猫看到项绿茶来了心里高兴得不行,当然主要他妈拎了一大堆的零食。第二天孙小猫就让项绿茶带回了自己的住处,如果让孙小猫来描述这段转折,他觉得应该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窟,非但没什么改善,反倒每况愈下了。---------------------------------------------------------------------
项绿茶在公司上班的职位大概就是文员,有时候还要兼具公关,陪老板应酬生意。一开始项绿茶会带着儿子一起去公司,但后来就不带了,孙小猫觉得应该是觉得不妥,不妥在哪里,孙小猫是不愿意提起的。
在孙小猫呆在项绿茶上班的公司里的这段记忆里有这样几件事,孙小猫到现在还是搞不清究竟是当时的一般常态还是有什么猫腻。这两件是都发生在项绿茶和他的老板身上,孙小猫只记得那位老板有些发福,脑瓜子圆溜溜卖相很不地道。其一是中午午休的时候几个人看电视,老板半躺在沙发上,两腿敲着靠在椅子上,而项绿茶坐在附近另一张椅子上,身后的孙小猫远远的搬了个小板凳看电视。本来是没什么事,孙小猫看着看着,就看到她老娘把大腿翘到了老板身上,只见项绿茶娇笑着,满脸桃花开,而后老板一闪身把她的腿抖掉,项绿茶还不死心又把腿重新翘上去,这回老板有些火了用手把她的腿拍掉,似乎还训斥了几句。后面的事孙小猫有点像记忆被掐掉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他一直不明白这叫个什么事。
第二件事更诡异,说的是老板教孙小猫系鞋带,项绿茶在一旁看着,结果孙小猫系了几次都没学会,老板一生气给了小猫一个嘴巴子,而后的事孙小猫的记忆又出现了断层。总之后来小猫就不跟母亲一同上班了,而是每天被锁在娘俩租住的小黑屋里。
这时候大约是1995年的样子,当时鹭江各处都在施工改造,这个城市本来是个孤岛,很大一片是后来填海造陆才和内陆连起来的,所以多数地基下面是臭乎乎的淤泥。项绿茶租住的这个地段就在曾经的一个臭水湖旁,几年后这里的房子建起来,卖的很火,还一度成为商业中心,直到现在已经发展成为集休闲娱乐饮食为一体的商业广场。要说鹭江这些年的变化真可以形容为天翻地覆,孙小猫虽然是北方出生,但在鹭江呆了快二十年,这二十年也正是鹭江发展最迅速和最曲折的二十年。
1995年的鹭江只有两个区,项绿茶租住的这个区域在当下是比较中心的地段。当时市里最高的两个大厦国贸和旋转餐厅就分部在这个地段的两头,当然这个时候最火的区域还要数中山路。孙小猫记得第一次老妈带他去麦当劳吃汉堡,同行的还有一位大胖子叔叔是绿茶的朋友,他特别喜欢吃那个普通的汉堡,当时九元钱可以买两个,孙小猫吃得眉开眼笑,而那位胖子叔叔一顿可以吃八个麦香鱼,孙小猫其实有种错觉这个叔叔怎么看怎么像像弥勒佛。
孙小猫开始留守儿童的这段时光约摸有小半年,日子平平淡淡,每天项绿茶起床花上一个来钟头整理着装外加“画皮”而后中午匆匆忙忙赶回来做饭再出门一直到晚上6点回来,当时的工作日还是朝八晚六,后来夜生活越来越丰富,人们的作息也就延后了。孙小猫每天基本上除了睡觉就是抱电视,看累了睡,睡醒了继续看一直到他老娘开门回家。孙小猫只要一听到楼道里高跟鞋咔哒咔哒的响声就能判断是项绿茶回来了,那年代高跟鞋并不是女生的标配,项绿茶168CM的身高再踩上高跟很可能看不到周围的南方人,往往她还会配上一副苍蝇墨镜昂着脖子走路,按现在的话讲真是潮爆了。
当然潮爆了的代价就是沦为“月光族”,项绿茶可以为了一个礼品消费1000元的日用,相当于她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二,在那会儿一次消费一千多好比现在去奢侈品店买一个酷奇包包,还好当时没有这么些大牌子,不然孙小猫兴许月初开始就得吃稀饭咸菜。项绿茶逛街的范就算是到了今天也是许多人望尘莫及的。孙小猫觉得自己这么能走路就是当时锻炼出来的,那时候最繁华的的中山路常常人山人海,项绿茶领着小猫在人群里与店铺间穿梭,他觉得他老妈就像动画片《兔八哥》里的那只嘟嘟鸟,一边走一边踩着“风火轮”。
项绿茶逛起街来那是浑身上下都有劲儿,不但忘我而且常常连儿子也丢脑后去了,很多时候项绿茶看完一间店铺一扭头发现孙小猫不见了,于是着急忙慌的往回找。当然孙小猫很多情况下不是不见了,而是躲起来了。孙小猫觉得这个恶作剧很有趣儿,而且百试不爽。他外婆曾经说过这小兔崽子丢不了,从小就认路,脖子后面还有一大块胎记,好认得很。
虽然恶作剧有意思,孙小猫还是更希望呆在家里,因为逛街买东西怎么也不如动画片有意思,更何况孙小猫每次遇到买玩具的就走不动道,但是不管他怎么哀求耍赖皮他知道老妈是说了不买就不买,雷打不动风吹不倒的。当时中山路有家第一百货,二楼就是卖玩具的,孙小猫很痴迷于一款“敢达”机器人的拼装玩具,但是一个要20多块,在那会儿的玩具中算是比较昂贵的,孙小猫去过无数次也只买过两个,结果还都被搬家时弄丢了。后来孙小猫长大了,第一百货早不买玩具了,他去了专门卖这种玩具的店,看着满柜台的玩具孙小猫却怎么也找不回当时的那股喜爱之情了,他还是买了一个拼好了摆在盒子里,像是为了纪念些什么似的。小时候大人总说这些东西买了没用,要不就说以后自己赚钱了要买多少买多少,只是当时的心情却怎么也买不回来的,大人明明知道故意这么说,孙小猫觉得大人都好阴险,各个都是大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