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天气很燥,到处都有风沙的烙印,茫茫黄海中总飘零着几撮浅青,明明置身无垠的光照,却感觉有种暗暗的色调,孤寂、苍凉。
不过,也有如潮水一般的凉爽。
即便燥热,也抵挡不住漂无定向的气流,一急一缓,迎着风向,仿佛天地间融入一片暗金色,就连湖面缓动的波纹,一层接一层,荡漾着金光与暗黑。
风愈急,湖面上的皱折痕迹愈加分明,涌动着不安的悸动,又好似静静交织着一张难以触及的薄纱。
“喏,看见那张湖了吗,如果昕云小哥想要安营,感受一番自然气息,那老哥可以当个急先锋。不过要是想住店,翻过那个小山丘,那里,便有间客栈,就是隔音有点麻烦。”
看着那对人儿若无旁人的在边上窃窃私语,陈谷广不禁打趣道。
夸昕云紧了紧欲想挣脱的柔荑,即便低着被轻纱裹住的螓首,他也能察觉她柔软的心思,不过对某人可没好气道。
“我说陈大佬,来之前你可没告诉小弟这一路上这么艰苦,整天跋山涉水、风餐露宿,你别是忘了,我等一行人当中可是有女眷的。”
陈谷广嘿嘿一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邋遢的络腮胡。
只听身旁的梁蓝儿柔腻的声音笑道“不碍事的,云哥哥,蓝儿没那么娇气。再说了,陈大哥已经很体贴我们了,说是赶路,不如像游山玩水一般。”
“哎,还是弟妹懂我们的用心良苦,就是某人老得了便宜还卖乖,别看岁数不大,一路上可没少埋汰哥哥们。”林承武一脸委屈道。
“哟哟哟,这不是林二哥吗,饮了点酒水就藏不住事,还整天威胁陈大佬不说,结果你那点破事还不是给捅了出来。”夸昕云可不吃他那一套,反而一脸戏谑。
“对,不就是骗了人家小姑娘的一套银针手法吗?”
“对对,不就是喝了点马尿醉了还跟人家私定终生,后来又反悔吗?”
“对对对,不就是被仁手世家的家主提着长刀逼着跪了入赘吗?”
“对对对对,这点小事,咱哥几个能笑你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卡氏兄弟你一句我一句,又把事情抖出来取笑一番,搞得林承武一副找他们拼命的样子,双手密密麻麻一排排银针,看着渗人。
这一路上,估计也就只有某鳏夫郁郁寡欢,各种被虐狗,各种被嫌弃,缩到一旁静悄悄划圈子。
既然决定了去向,众人不由加快了步伐,不一会,便看到了小山丘背后的客栈。
看见风尘仆仆的一行人,远远便有个胖胖小厮在门口说道:“哎哎哎,你看看,快来看看。”
“什么事?”一个小二站了起来,看了看道“哦?告诉先生去。”一边说,一边遥望着。
“先生,先生,先生。”胖小厮急切地叫喊着。
紧接着,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走出门口道“嚷嚷什么,他们来了,还是掌柜的回来了?”
胖小厮一脸笑容道“有客人来了。”
那人走着看了看,有了主意,看着小二道“别瞎看了,快,你俩赶紧帮忙搬行李去”
“是,是。”小二跟胖小厮听了吩咐,连忙走上去招呼。
陈谷广这些人,除了给梁蓝儿配了一匹马,一路上都是走着过来的,不为别的,要真是赶路,就怕小姑娘吃不消,所以行李什么的一直都由卡氏兄弟背着。
看见有人来招待,陈谷广也不迟疑,摆了摆手让卡氏兄弟把行李和马交给他俩,对迎来的中年人调侃道“老算盘先生,怎么了,今儿怎么是你出来招待了,掌柜的呢?”
老算盘早些年读过几年私学,尽管在这间客栈管了大半生账房,但是总喜欢别人喊他先生,对陈谷广一行人也算熟悉,毕竟各路商队经常来往此地,住店自然是这家有间客栈。
“哎,陈大爷可别说了,前几天不知从哪打来的群马贼,非要洗劫咱们客栈,这不掌柜的担心这群马贼尝了甜头不知收手,便去镇上请几个刀客守着。”
“哦?还有这事?”林承武一听有事搞,顿时来了兴趣“老算盘,咱算老熟人了,算点便宜的,免了食宿费用,这件小事小爷就替你们搞掂了。”
老算盘拱了拱手,恭敬道“各位大爷肯帮解决问题是最好不过了,但具体的还是得等掌柜的回来拿主意。”
说着,一众人便走进了客栈。
“各位辛苦了,坐坐坐坐,哎,你们俩,赶紧去倒茶去。”老算盘一边招呼,一边吩咐道。
“哎,客官请坐,请喝茶了您。”胖小厮和小儿放下行李,便跟着另外一个小二招呼客人。
夸昕云拉着梁蓝儿的小手,一进客栈便嗅到了一丝血腥味,观察了下里面,一左一右,各自有两桌客人。
一桌有一人衣着一身劲服,面目清秀,倒分不清是男是女,淡定地一酌酒,一箸菜,对来人视若无睹;
一桌一老一少,老的还算好,少的有些警惕地瞄着来人,血腥味就是从他们这桌传来的。
林承武大大咧咧,跟夸昕云和陈谷广一桌,非逸山则是跟卡氏兄弟一桌,点了些面食和羊肉,便喝喝茶聊聊天,一洗风尘。
“陈大爷,还是老规矩吗?”老算盘有所求,一旁客气地招待着陈谷广一桌。
陈谷广看了眼夸昕云,说道“规矩还是照旧,不过多要一间房,还有,烧多点热水,这次,咱们带了个女眷,让小二多注意点。”
“好,好。”老算盘说完便走开了。
夸昕云对陈谷广使了个眼色,后者点了点头,表示也注意到了,笑了笑,有些事即便再谨慎点也无所谓,出门在外必须防患于未然。
上次碰见玄红月的事,给夸昕云带来很深的印象,出来行走江湖也不能只凭一腔热血。
而且还给他提了个醒。
夸昕云一身听风流锋芒毕露,这段时间好歹好说才将体内的气息调到最稳,倘若不是他主动泄露,估计再碰上玄红月也不易察觉这股听风流。
想着,便有些走神,怔怔看着眼前的姑娘。
梁蓝儿揭开裹在头上的轻纱,轻轻笑着,一边替夸昕云整理交领,她似乎能理解他那种淡淡地忧虑,尽管这一路上没有表现在脸上,但是他眼中的些许怜惜,以及不经意的温柔举动,就像一条暖流静静在心间流淌。
“咳咳,”林承武一脸正经的咳嗽了声,“我说,弟妹你这就对二哥太不友善了吧,咱们虽不是什么外人,不过这撒狗粮的活,私底下进行就可以了,否则那老鳏夫总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说胡话...”
夸昕云还没说什么,旁边那桌快要燃烧的目光简直冲天的杀气,林承武对这不善的目光好像毫无察觉,还想继续侃两句,一把暗红的大刀已经悄悄架在他的肩膀上。
“呃...不过嘛,咱二哥多大气的一人,长得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武功高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走在路上一下迷倒不少姑娘,怎会在意你俩小情人间的亲密和秀恩爱,对,不存在的。是我太嫉妒你们了,才胡乱说话。”
感觉肩膀一松后,林承武才暗松了口气,幸好小爷够机智,否则小命怕是不保啊。
刚抬起头,感觉到周围气氛都好像不太一样了,林承武瞄了一眼非逸山,没在看他呀,嗯,老大怎么也一脸严肃盯着门外,正想发生啥事,耳后传来熟悉的对白——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个不,老子...”
啪的一声,像是谁的脑袋被巴了一下,接着听到骂声“你小子跟谁老子呢,老子都还没说话,你就走在前头想干嘛想当老大?还有,现在我们是马贼,口号还能按照原来的喊吗,废物!”
“等老子教...”待那位号称老大的汉子看到客栈内的几个人后,愣了愣说道“等小弟我叫声陈大佬,再好好教训你这个不懂事的小蛋散,跟谁老子呢,反了你,在陈大佬面前就敢耍威风,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你!”
“陈大佬、陈大佬,嘿、嘿,这么巧啊,又、又,又看见您老人家了,这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小弟我对您的敬仰那可是滔滔江水...”
“行了吧老董,唱戏呢,吵吵的我耳根都疼了,说完就赶紧麻溜的滚蛋,还要我请你呢,没看见我媳妇正喝茶呢嘛,等下影响了我媳妇用餐的心情多不好。”夸昕云头也没回,正呲着牙揉着被掐的腰间软肉。
哎哟,真该,谁让他说脏话来着,说行走江湖,侠气没沾上,倒惹了一身匪气。
梁蓝儿没好气嗔了他一眼,但看他呲牙咧嘴的样子,又担心自己下手是不是重了,赶紧伸出白净的小手给他揉揉。
夸昕云一把拉住蓝儿的手就是一顿哄,直把她哄得笑靥如花,这才有空看了看“老熟贼”,嗯,灰头土脸,看样子还瘦了,真够难为董褚这两百多斤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