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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森林公园坐拥森林,湖泊,溪谷,湿地等多种丰富资源,被开辟成森林负离子步道,七彩花田景观,溪流探险,峡谷观光火车,高尔夫球场不同的景区。喜动爱静的游客都可以找到各自钟情的度假休闲方式。

如果有两天时间在这里会更充裕,但我和晓玲本身就是以晃荡放松的心态去消磨这大半天的,所以移步换景,或漫游或驻足,流连盘桓完全兴之所至。有兴趣的景观不妨勾留久些,否则,也不必强求走马观花非要游览个遍。

但是在七彩花田景观里,我和晓玲视觉上突然有一种惊艳的震撼感久久不愿离开。

只见鹅黄嫩绿,粉红雪白,深蓝浅紫的七彩花田如海洋般漫无边际也不知延伸到那里去。各色花型娇小的硕大的,带斑点的网纹的,碗型的钟型的,单瓣的重瓣的,含苞的怒放的,奇葩异朵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倘徉其中,热风吹过,阵阵花香袭人,幽香的清新的,浓烈的芬芳的让人陶然心醉。

晓玲身穿休闲连衣花裙,如穿花蛱蝶,自在娇莺般没入这花海的阡陌之中。一会儿沾花微笑,一会儿倚花沉思,时而伴落花飞舞,时而共鲜花争妍。真是人美花俏,各擅胜场。

爱好摄影的我早拿出单反相机,我让晓玲充当我的私拍模特。午后阳光正艳,晓玲配合我变换不同角度和姿势,我咔嚓咔嚓地为她拍下一辑丽人堪比花娇的艺术写真照。

不知为何,拍着拍着我忽然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幸福感。仿佛晓玲就是和我相爱到老的那个爱人,我们牵手走过千山万水,相伴度过漫漫岁月长河,什么风景都看过,静静地在等最后的天荒地老。

我想起了村上春树创造的一个词汇:小确幸。什么是人生的幸福?这是一个相当大的命题,宏大空泛的说辞很假很矫情,并不会让我们信服。但生活中每一个平凡真切,细微而确实的幸福感觉我们一定是体会并感受过的。

举个例子说,“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句诗好在哪里?我想不单是有意境,还在于它写出了彼时彼刻陶渊明在劳作过后,进入物我两忘状态下突然触发的一种写意满足感觉。它就是一个小确幸。

就以村上为例,在他书上记载的小确幸多得不可胜数。比如:“买回刚刚出炉的香喷喷的面包,站在厨房里一边用刀切片,一边抓食面包的一角。”比如:“一边听勃来姆斯的室内乐一边凝视秋日午后的阳光在白色的纸糊拉窗上描绘树叶的影子。”又如:“得以结交正适合穿高领毛衣的女友。”再比如:“闻刚买回来的‘布鲁斯兄弟’棉质衬衫的气味和体味它的手感。”

每个“小确幸”,也许只不过是短暂几分钟甚至几秒的发乎内心的美好感觉,但如果有大量不断的“小确幸”一定能拼构出持续完整的幸福体验。

在下午离开国家公园回去的车上,我和晓玲提起了村上春树关于“小确幸”的说法,晓玲也有同感。“其实幸福感非关金钱和物质,更不是指标和数据。”她说,“它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个小小的平凡简单的普通生活段片或心情,纯粹存在于我们一瞬间的美好感悟之中。”

是的,长街一角,我搓揉着晓玲扭伤的玉足是一个小确幸。晓玲在听到法国情歌《CETRAINQUISENVA》没由来的哭未尝不是一个小确幸。我上午心念一动买下《天空之城》音乐盒无疑也是一个小确幸。而刚才那一刻,我的小确幸就是为晓玲花海拍照突然间涌出的感动。

于是我们聊起了对幸福的理解,继而又说到了几个老同学在爱情路上各自追求和遭遇。有的已有归宿,有的静静守候,有的还在苦苦寻觅。无论是选择与放弃,坚持与将就,幸福与否,冷暖自知。

Tony和慧敏离离合合,好不容易关系趋稳,却又即将远隔重洋,等待他们的是时间和距离对爱情的考验。爱情目标高度明确的芸静苦练内功嫁入豪门修成正果,但代价是要容忍和小三分享自己的丈夫。曾经爱得轰轰烈烈的婉清情路坎坷,经历了爱人的逝去,至今心静如水,有点看破红尘的况味。当初要求最高不断想象女友要如何完美无瑕的健岳,自身条件很好,最终却甘于平凡,找了一个既没有什么才情又其貌不扬的普通女子。他说他已领悟出所谓爱其实就是过日子,他欣赏她的朴实无华。

“每个人命运载浮载沉,际遇顺流逆流,但在爱情路上谁都不敢轻言幸福。”晓玲感慨地说。

我不禁想起大家当年畅谈抱负,憧憬未来,把爱情想象得无比美好。几年风风雨雨经历下来,无论是激情万丈豪气干云,或者是天真单纯幼稚可笑,心比天高的理想在残酷现实中都被一一雨打风吹去。

而感同身受的我呢,我是不是那个错过几段姻缘,对爱情至今求之不得的人?

“子程,你还记得我和你重回校园的那个晚上吗?”晓玲突然问道。

那个月白风清的晚上我记得。当时我想约会晓玲,她突然提议不如回母校走走。我想也好,毕业也已一年,和母校同城,却真没有动过回去转悠的念头。

“我当然记得。”我答道。

那晚我们即兴坐21路巴士来到久违的校园。因为是假期,晚上校园一片宁静。我和晓玲绕着校园静悄悄的小路缓步而行。穿花径,爬缓坡,流连水榭亭台。这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说不出的熟悉,每每勾起我们四年大学生活的点滴回忆。我们象要找寻失落掉的每一个记忆碎片似的前后徘徊,来回踯躅。

“时间过得真快。”晓玲唏嘘道。

我不知晓玲所说的时间飞快,是指她那个夜晚重游校园时曾感叹大学四年时光匆匆,还是指现在再回首当年那一次夜游,荏苒又是五年光景。

“但回想起又宛如昨日。”我应道。

人的记忆真的很奇妙。往事如烟,但一旦开启记忆之门,那些触动过心灵的细节就会纤毫毕现。

那晚我们谈到的都是四载同窗的趣闻轶事。比如某某在女生宿舍楼下为钟情的女生大唱情歌,某某约会晚归爬墙头时给保安当场逮住,某某曲线救国小恩小惠讨好导师让他出面代为撮合心仪的女生。

“我忘不了那晚的月光。”晓玲沉浸在回忆之中,自言自语地说。脸上泛起了盈盈笑意。

那个晚上,晓玲也是这样笑意盈盈。天上一轮明月清辉洒下,一如四年来曾照我和晓玲在楼头树下,在池塘边草地上的那片旧时月色,皎洁清朗。月光下,晓玲如吸饮云气的姑射神人般风姿绰约。

“是的,月光很美,月光下你也很美。”我由衷地说。

那晚,晓玲走累了,就坐在湖边的石凳上一声不响,眼睛凝视着湖面若有所思。四周花草疏影横斜,清风徐来,明月倒映水中泛起波光微微荡漾,此起彼伏唧唧鸣叫的虫声更显夜的幽静。我默默地站在晓玲旁边,望着晓玲是那么美,在月色烘衬下,美得柔弱脱俗,美得楚楚动人。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情景就是我的小确幸呀。”晓玲忽然明白过来似的说。

我也忽然明白过来似的。幸福其实曾经离我很近,近得几乎随手可及。那晚,我内心涌现一股浓情蜜意,我就差没有冲动地把晓玲的手轻轻握住,我就差没有冲动地向她表白什么。我只是以静默的温柔来表达我浓浓的爱意。

“也是我的小确幸。”我有点无奈地说。

不解风情的我,在那样一个美好的氛围下,在女孩子多愁善感的情绪下,在即将得到爱情的垂青之际,因为含蓄被动,永远失去幸运女神的眷顾。只恨我辜负如此良夜,如此风月。

“晓玲,你还记得我发给你的短信吗?”我问道。

我说的是那晚在我回家之后我发给她的短信:“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长记人生各种美好小回忆,常念过去感动过的纯纯情愫。月亮代表我的心。”

晓玲点头称是。那晚在我发出短信后我忐忑不安地等着晓玲回复,但却一直等不到。我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爱意,却没有引起晓玲回应共鸣。这使我很失落和沮丧。也是我多年来的一个心结。现在晓玲说起重游校园的往事,回忆中我又提起这条短信,我诚惶诚恐地等着晓玲接下会说什么呢?

晓玲叹了一口气说:“子程,我们之间其实就隔着薄薄一张纸只要轻轻一捅就破。”

晓玲的话嘎然把我的回忆拉回现实。答案其实很简单,这张薄薄的纸可惜我始终没有去捅破它。这能怪谁呢?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悯然。

一时我们都沉默了。夕阳西下,车子裹挟着车窗两边呼啸而过的风景,在乡间小道上一路飞驰。

封存着纯真青春记忆的小小时间胶囊已四处开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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