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岩的目光被深深地吸引,离他不远处,有一道红色的身影。三年未见,那道身影长高了,不再是小姑娘的模样了,浑身散发着少女清纯的气息。麦芽色的肌肤,闪烁着健康的光泽,圆圆的眼睛更黑更亮了;朱唇微启,碎玉般的雪白牙齿,耀人眼目。小巧而挺翅的鼻子上几滴汗珠渗出,两条乌黑油亮的发辫,自耳侧垂至略微隆起的胸前。一身红色裙装,亦如那年枫林中飘然落下的红叶。
柳岩痴痴地望着,此时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眼前的红衣少女,当年跟在自己身后嚷着要听故事的小叶子。一道身影倏地出现,切断了柳岩的目光。他感觉很愤怒,随即,出离愤怒,眉头狠狠地拧起,目光也变得冷酷无比。
叶子这两天心情不大好,一直未等到浏阳那边的消息,每天前往驿馆询问,许多距离中州更远的参赛队伍都已到了,也不见浏阳有人过来。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她的柳岩哥哥此次成人礼的武试上成绩如何,会不会来中州?
正烦闷时,忽听前方有人起了争执,言语中似乎提到了浏阳郡,她不由精神大作,急忙向着人群中挤过去。待听得争执一方确是自浏阳郡而来,正要上前问个分明,一个略带焦急埋怨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叶子,说好了我去买酥油糕,你等我的。一转身的功夫,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害得我好找。这要是走散了怎么办?喏,快趁热吃吧,凉了就没味道了!”
说话的是一个黑衣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挺拔,浓眉大眼,相貌不凡,虽不十分英俊,但整个人显得温润平和,给人以亲近之感。此时他的脸上温柔、紧张、责怪、爱怜、讨好诸多神情交织在一起,有些令人发笑。
叶子看着他这副模样,想笑又忍住了,板着脸道:“不许叫我叶子,经过我允许了吗?还有,刘子期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整天就知道什么好吃,哪里好玩,谁家的馆子地道,太没追求了吧!鄙视你!”
叫刘子期的黑衣少年,一脸苦相道:“行,叶子姐姐大人,这样称呼你行了吧?”不等叶子回答,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我是没出息,但这可是你最钟意的李记酥油糕,刚出锅,我排了好半天呢,快吃吧。只要你开心,天天鄙视我都行!嘿嘿!”
叶子俏目一竖,小脸一绷,刚要说什么,刘子期连忙将手中的酥油糕递到她的嘴边,将她的话堵了回去。叶子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接过酥油糕,咬了一口,转过身,向人群中央望去。
柳岩将刚才的这一幕看在眼中,心中不由大怒:“哪来的小屁孩,毛还没长全,就敢打小姑娘的主意,那可是我的小叶子,胆子还真大!”
他换上一副笑眯眯地模样,来到了叶子身后,肩膀用力,将黑衣少年撞了个趔趄。刘子期诧异地回过头,望着柳岩。柳岩笑容可鞠地看着他。
“这位公子,因何撞我?”
“因为你的位置好,方便我看热闹!”
“真是岂有此理,莫名其妙。”刘子期觉得自己好倒霉。
正要往人群中挤的叶子,听到身后的对话,两根辫子荡起,蓦然回首,嘴里还咬着一块酥油糕,盯住了柳岩,两眼放光。几秒钟后,“哈”地一声大叫,嘴中的糕点滑落,张开双臂,向柳岩扑来,手中的糕点也不知飞向了何处。旁边的刘子期看到这一幕,彻底石化,柳岩也满头冒汗,“太不淑女了!
一道红光闪过,柳岩香玉满怀。
“柳岩哥,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做梦吧?今日我还往驿馆去过,你还没到呢!来之前也不通报一声,害得我着急了好些天。这次来是参加比赛吧,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叶子似连珠炮一般,说个不停,柳岩心中一片温暖。
他抬起手,将叶子嘴边的一粒芝麻抹去,笑着说:“快下来,都是大姑娘了,成何体统?”
叶子闻言,嘻嘻一笑,离开柳岩的怀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此时,葡萄与柱子来到跟前,葡萄冲叶子微微一福,“叶子小姐安好!”
叶子拉住葡萄的手,高兴地说道:“葡萄你也来了,真是太好了。这几年我可想死你们了。”
葡萄偷偷抿嘴一笑:“怕是想我家少爷吧!”
叶子俏脸一红,正要发作,旁这的柱子指着她吃惊地说:“你是小叶子,怎么变这么漂亮了?”
叶子冲他恶狠狠地说道:“黑柱子,一瞅你那黑样我就认出你了,难道我小时候很丑吗?”
“不是不是,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好久没见到你了,不敢认了!”柱子憨笑着说。心里却在想:“小时候一起玩,又黑又瘦的,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几个人在这里聊得热闹,把刘子期晾在了一旁。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叶子的衣袖,问道:“叶子姐姐大人,他就是你常提起的柳岩哥吗?”
见叶子骄傲地点了点头,他忙深施一礼:“柳岩兄,在下刘子期,常听叶子提起你,小弟对你是仰慕已久。今日得见,荣幸之至。”
柳岩听到他话语中的叶子二字,眉头微皱,回了一礼,淡淡说道:“刘兄客气!”
叶子凑到他耳边说:“他去世的爷爷是我外公至交,因此常到府上去玩,有一次我陪外公聊天,讲了白雪公主的故事,他在一旁听了去,从此就缠上我了,要我给他讲故事。他比你我大一岁,天赋很高,去年成人礼后进了源师院,但整个人没出息的很,就知道玩,小屁孩一个!”
柳岩听罢,苦笑连连,中州真是卧虎藏龙之地,随便碰到一个人,便是源师院的高材生。既然能入源师院,又岂是只知吃喝玩乐之辈?叶子还是太单纯了些。
刘子期看到叶子与柳岩的亲密神态,眼中露出羡慕神色,并未有什么愤懑之情。看来,对于柳岩在小叶子心中的地位,他还是深有体会的。不过望向叶子的目光,却愈发炙热了。
突然,前方人群中发出一片惊呼,紧接着,一股源气波动散发开来,人们向四周退避。柳岩几人向中间望去,一个身穿锦袍的少年公子,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口中哼叽不停,几个随从模样的男子正手忙脚乱地围在他身旁,要将他拉起来。
稍远的地方,项问天三人轻蔑地望着那少年公子,谢龙不屑地说道:“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要学人家做纨绔,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性!”
在众人的拉扯下,锦衣少年自地上艰难起身,胸口处一个脚印清晰无比,看来刚刚应是被项问天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他用手捂着胸口,恶毒地瞅着对面的三人,狠声说道:“你们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打我,我会让你们为此后悔一辈子!”
项问天冷声说道:“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我们只知道,道理讲不通的时候,拳头可能会更有力一些。挨打了,只怪你学艺不精;再敢无理挑畔,见你一次打一次。你要想找回场子,我们随时奉陪。”
“好,果然是无知者无畏,狗胆包天。有种的别走!”少年公子转头冲着手下喊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赶快回府喊人,就说我要被人打......”
忽然,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柳岩几人,话语戛然而止,脸上似哭还笑,委屈万分;又似看到了救星,神情大振。刚要说什么,脸色又突然一变,狠狠地瞪了项问天三人一眼,寒声说道:“算你们走运。别让我再碰到你们。我们走!”在随从的搀扶下离去。
人群随着他的离去哄然而散,几个路人在一旁议论道:“那三个少年好大胆子,连高太师的儿子也敢打,那可是皇帝的亲外甥啊,真是初后牛犊,后生可畏啊!”
柳岩听到这些,心中疑惑,刚刚他注意到,当那锦衣少年向他们几人望过来时,刘子期轻轻地摇摇头,而后那少年公子便离去,并未再继续纠缠。“看来这个刘子期也不是一般人啊!”他心中想到。
此时叶子说道:“那少年公子应该是高太师之子,是中州有名的纨绔子弟,我只闻其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堪。”
又问:“那三人就是浏阳三大家的人吧!”柳岩点了点头。
项问天三人也看到柳岩他们,迎面走过来,拱手道:“柳兄,真巧,也出来逛逛?”
“不错,项兄,刚刚是?”
刘雨菲接着答道:“刚刚那无赖非要拉我去陪他喝酒听曲,我自是不肯,那无赖便要动粗,被项兄教训了一番。”
言罢,妙目流转,望向柳岩身旁的叶子,未语先笑:“柳岩哥哥,这位姐姐是谁,好面善啊!”
柳岩未及回答,便感到身边的叶子爆发出滔天杀气,接着,腰间肌肉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忍住巨痛,他转头向旁边望去,只见小叶子的手在他腰间用力地拧着,笑靥如花。
两人的身后,刘子期痴痴地看着这一幕,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