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问你个问题呗?”饭馆里,我与刘颖迎面而坐,我们中间的火锅沸腾着,散发出阵阵撩人的蒸气,刘颖将一截绿色植物放进嘴里,小口嚼碎吞下后说。
我拿着筷子瞄准一块正在锅里翻滚的肉,毫不迟疑地出手,果断夹住放在我面前的小碗里,我凝视着碗里被切割片状的动物脂肪,为我灵巧敏捷的身手切暗自窃喜。头也不抬地回答。
“问吧。”
“你真的喜欢我吗?”刘颖喝了一口杯中的可乐,用手边擦湿润的眼角边问。
“当然是真的,非常喜欢!”我也端起酒杯象征性的比划了一下。
“真的?”
“真的!”
“有多喜欢?”
“感情这东西又没有具体的方式可以量化,不太好表述。这么跟你说吧,见到你我比见到我妈都高兴都幸福。”
“是嘛,我真荣幸。”刘颖将信将疑地冲我笑了笑,“那我跟你妈要一起掉河里,你会先救谁?”
“这问题我好像在那听过,这年头用这么幼稚的问题来测忠诚是不是落伍了点!再说了,哪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啊!”
“你少东拉西扯的,正面回答。”
“那我肯定先救你啊。”
“真的,为什么?”刘颖虽极力克制,但脸上依然流露出喜悦的神情。
“那还不是因为我非常的喜欢你!”
“怎么说着说着又回来了,肯定有下文,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妈幼年时曾参加过少年游泳队。要不是赶上那几年连年干旱,没有训练场地的游泳队过早地解散了,没准我妈早就为国争光了。”
“真巧啊!”刘颖疑惑地感叹。
“是挺巧的!”我回答。
刘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然后慢悠悠地问:“那我要跟你妈一起掉火里呢?你妈该不会碰巧也做过消防员吧?”
“你能不能别让我的家人跟着你一起水深火热啊,以后这种事还是让你妈陪你去吧!”
6
刘颖早我几天住进这家医院,认识的人也比较多,她把她所有的朋友都介绍给我认识,这帮跟我遭遇着同样不幸的家伙们都很好相处,唯一一个看我不顺眼而且又时常对他横眉冷对的姑娘是高月。
高月二十多岁,长相一般,四肢强壮,粗犷的相貌配合以强健的体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摔跤运动员。
高月在他们中间地位最显赫,其父现任局长,让人意外的是,吃山珍海味的主居然也会跟我们这些日常以五谷杂粮为食的普通百姓得一样的病,这让我平衡了不少。高月这家伙仗着有一身蛮力从不把我放在眼里,时不时的就损我几句。她是非常反对刘颖跟我在一起的,在她看来,刘颖出色的像个公主,而我则距王子尚有一段不小的差距。她常对我说的一句话是:你怎么就不好好地在井里待着,总掂记着我们天鹅干嘛?
7
医院里住着形形色色的各色人等,他们来自社会的各个阶层的各个各业,但大多是凡夫俗子,归在一起统称社会中下层人士。缺点不多,优点也不多,最大的特点就是跟任何人都能和平共处,特别善解人意,跟这些人朝夕相处总觉得轻松舒适,他们关心的不是变化莫测的国际时政和经济形势的起伏不定,他们聊天的话题也都是围绕着家长里短的日常琐事展开,诸如张家长李家短等。
总之与他们一起生活是快乐的,少量的缺点也可以容忍,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是这帮家伙早晨醒来过早,就算有一两个像我这样习惯在早晨做梦的落后分子坚持卧床不起,也不足以唤起他们原本就不富裕的公德心,照旧旁若无人的大喊大叫。自从我住进这个倒霉的医院,没有一次是自然醒来的,更没做过一个完整的美梦。
早上,我照例被纷乱无序的谈话声和不明物体的撞击声惊醒,我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溜小跑奔向厕所,由于情况紧急,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身上仅残存着晚上睡觉时没脱干净背心裤衩。厕所外边的长条池畔,一大帮男女老少挤在那里洗漱,哗哗地撩水声伴上嘈杂的聊天声很容易让人误认为是进了澡堂子。
我趁人不备溜进了厕所。
当我心满意足地从厕所里出来时,厕所外面大搞卫生的人已经不多了,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对自己相貌不太满意的女同志依然兴致高昂地在脸上搓来搓去,她们可能坚信人定胜天,希望每次洗完后奇迹会在脸上出现。
高月拿着一瓶满是外国字母的化妆品糊墙似的往脸上抹。我满脸笑容的过去打招呼。
“哎哟,这不高小姐嘛,美化自己呢?差不多得了啊,打扮的太漂亮了容易招坏人不说还有可能直接造成其它容貌不佳的女同志们嫉妒。”
高月白了我一眼:“你穿成这样也不嫌恶心!”
“是不觉得我这样还挺不错的?”
“你是不是对自个儿的这副造型还挺满意?”
我低头周身上下看了看,满脸自信:“还行吧,你瞧,多性感哪!”
“少在这儿贫,快滚啊!一会该有群众围观了,我可不想让不明真相的群众把我跟一疯子放在一起联想,还不走,想过泼水节了是吧!”
见事不妙,转身就跑,身后响起水花溅落的声音。
下午,我跟刘颖在楼道里聊天,我们的关系已日渐明朗了,即使在大庭广众之下眉来眼去也不会有丝毫的难堪。
高月从远处一步一蹦地走来,看得出来,她试图把自己的身姿展现的轻盈曼妙一些,但可惜事与愿违,她那肥硕的四肢所组合出的动作显得既僵硬又笨拙。我痛苦地看着这堆蹦来跳去的脂肪聚合体,暗自感叹。
这也太油腻了!
回头瞟了一眼刘颖苗条的身材,不由得喜上心头。
高月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又背着手围着我转了一圈,继而扬长而去,边走边自言自语:
“一朵鲜花又要插到牛粪上喽!”
我漠然地望着高月的背影,心情复杂。诚恳地请教刘颖:“她说我──我有那么差劲儿吗?”
“不──我觉得你比牛粪可帅多了!”刘颖的回答斩钉截铁。
8
我跟刘颖的交谈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着,直到天色渐暗我们仍意由未尽,最后我们一致决定趁着月黑风高找地方亲热去。我们拉着手边走边偷笑,四处寻觅僻静角落,像两个正准备去为非作歹的歹徒般鬼鬼祟祟。
我们绕过医院的锅炉房,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一个巨大煤堆的后面,虽说这地方与书里所描绘的花前月下的浪漫场景相差甚远,但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这里都是我们谈情说爱的主要场所。而且这里也的确是建设儿女情长等诸多男女关系的上佳之地,由于没地方可坐,站累了的男女可能会因为腿酸脚麻全身疲劳等因素而被迫紧密的依靠在一起。
我跟刘颖面对面站着,心中犹如一团烈火在燃烧,烧得我头晕眼花四肢发麻。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示意刘颖可以开始了。我们齐声喊完“一二三”,我便张开双臂扑了上去,可能是由于过度紧张动作不太规范也或许是天太黑了看不清,动作偏离了目标,我的下巴重重的撞在了刘颖的脑门儿上,疼得我们放开手,蹲在地上揉各自受伤的部位,大口喘气轻声呻吟,痛苦不已。
这时方才明白,当初家长老师三令五申严厉杜绝学生早恋是完全正确的,甚至是明智的。在心理和生理尚未发育完善的情况下盲目恋爱那是相当危险的,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受到伤害,搞不好还会害人害己。
接下来我们吸取了第一次的失败教训,借鉴了太极拳的运动方式,动作舒缓且略带优雅,尽量使身体放松。虽然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但临时上阵难免还是有些紧张,手脚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颤抖。
我幼年曾以厚颜无耻闻名于左邻右舍。──大概四岁左右时,曾于一次当街将一女孩拽住,瞄准她那张圆乎乎长得近似面包的胖脸就是一口。此后,我过度早熟的壮举被周围一帮无聊的大老爷们高度赞扬并加以广泛传播,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围邻居的女孩见到我的反应是扭头就跑。我对自己的嘴所表现出的威慑力相当满意,对女孩们的集体厌恶不以为耻,照旧撅着嘴恬不知耻的四处招摇。
时过境迁,在事隔多年后,我当初那种不知羞耻勇往直前的勇气早已不复存在了。由于近几年缺少实践机会,技巧也不是很熟练。有时仓皇应战,却往往是费尽心力也难达人意,在碰上一心急的对手,不容得你磨磨蹭蹭左顾右盼,一来气一上火人家走了,不陪你玩了,剩下自己站在原地干跺脚着急。真是技到用时方恨少啊!对此我相当懊恼,看来人随时随地都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还是要加强学习呀!
9
下午,我发高烧了,忽冷忽热头重脚轻。护士来给我打了一针,叫我好好躺着。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空荡的病房里,旁边床上的两个病人已经痊愈出院了,现在连个吵我的人也没有了,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往事依昔历历在目,一种莫名的惆怅涌上心头。
昏昏沉沉中我回忆起了很多过去的事,那些早已被我彻底忘却的记忆又重新浮现在脑海里,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否在预示着什么。
我曾经有过很多次的遇险经历,最危险的有两次。第一次,我跟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去果园偷苹果时,被看果园的两只大狼狗发现了。幸好我当年在学校的短跑实力不俗,只损失了一只鞋和一截裤角;还有一次是汛期去河里兴风作浪提高泳技,那次到是没什么财产损失,只是我被人捞上来的地方距离我放衣服的地方已经很远了。
我不知道这次是否还能化险为夷,我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些,从上衣兜里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电话通了,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也不知对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