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鲁大声咒骂,举刀劈来,褐衣男子闪身避开,使一招“退位让贤”,牵开图鲁手臂,并指为刀,斩去他手上腰刀,又一掌拍在他背心之上。这时另一人已扑将上来,一刀朝褐衣男子后脑砍来,褐衣男子听得脑后风声,低头躲过,用脚挑起地上腰刀,回身舞刀抵挡,一招“分花拂柳”,轻轻巧巧卸去劲道。脱脱和图鲁重又抖擞精神,挥舞腰刀马鞭,上前助阵,乒乒乓乓四人打成一团。沈氏穿着那褐衣男子衣衫,和阿保缩在一角,见那褐衣侠士身法轻快,左遮右挡,不露败相,再看那几个蒙古武官口角流血,须发凌乱,似乎被逼得只有还手之力,心中大慰,只盼蒙古武官早早认输溜走。
脱脱等人虽然不支,心道这南蛮狗贼好生扎手,但拿获钦犯,眼见升官发财,这等立大功的美事又舍不得轻易放过,又有些疑心这人本跟沈氏母子一路,如是同党,一并拿下岂不是锦上添花,又想三个打一个南蛮都拿不下来,以后哥几个如何出门见人,如是种种,三人鼓起悍勇之气,拼命缠斗。
这褐衣男子不知就里,只道蒙古官调戏南人妇女,习武之人,所为何事?见此不平,出头相助。只是出门前师父再三嘱咐,不要惹事,尤其不要招惹蒙古人。虽说自己行的是侠义之事,就算师父本人在场,也会点头说该管,但心中总有忌惮,不敢下重手将事闹大,只想展露武艺教蒙古人吃些小亏散去便了,哪知对方不依不饶,死死缠住,竟有拼命的架势。
一方心中纳闷,手下留情;一方却势在必得,招招致命。褐衣男子渐渐急躁,心想打斗已久,若惊动官府,到时不仅自己不易脱身,这母子俩更后果堪虞。主意已定,对沈氏母子叫道:“你们快走,我自有办法脱身。”沈氏母子感他相救之情,本不想自行离去,听他这么说,又怕自己留下也是累赘,因此呼道“恩公千万小心”,便匆匆离去。脱脱等人本要脱身去追,哪知这褐衣男子招式一变,攻势凌厉之极!先是一招“灵蛇出洞”,格开另外两人,一把刀使得活脱脱的直奔图鲁,图鲁见势不好,转身要逃,背心一凉,倒在血泊之中。另一人见图鲁被杀,势如疯虎,红着眼哇呀呀奔来,一把刀使得雪球也似。褐衣男子纵身跳起,使一招“天外奇峰”,一把血刀从上而下直插入这人后颈,一声惨叫,眼见不活。脱脱早已见机,一看势头不对,抢出门口,跃上马匹,一刀削断缰绳,飞也似去了。褐衣男子看看追赶不及,只得叹口气“罢了”,踢开地上尸首,就要前行。
谁料一人突然扑了出来,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褐衣男子定睛一看,原来是这茶馆的掌柜。这掌柜一直躲在柜台下面,听得惨叫,心知不好,壮着胆子伸头一看,果然打死了蒙古武官,吓得心胆俱裂。
掌柜哭道:“英雄一走,此处死了蒙古武官,官府定要着落在小人身上!小人祖上就在此开店谋生,家有八十岁的老娘,能逃到哪里,说不得就要家破人亡了!”说着呜呜大哭,又磕头不止。褐衣男子听他说的有理,微微踌躇,又听他说道:“英雄仗义救人,小人佩服之极,店里打烂家伙受些赔累,原是应该的,只是人命大事,小人实在担当不起!求英雄救救小人!”褐衣男子想了一想,慨然说道:“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乃湖北纪青峰,如今出门往南而行。官府来人,你把我的姓名行踪告诉他们,官兵见到我又被我逃走,便不会为难于你了。”掌柜大喜道:“多谢英雄救命!”纪青峰哈哈一笑,出门牵了一匹蒙古人的坐骑,徐徐向南而行。
沈氏母子侥幸逃脱此难,惊惊惶惶,不敢按原定的宿头休息,一路向南疾走,不敢稍停。这夜便宿在一个山洞之中,风餐露宿,几个月来母子俩倒也习以为常。山洞潮湿,寒意甚浓,阿保便拾些干柴来生火。忽然听得远远的有呐喊之声,母子俩急忙踏灭火种,到山洞旁的树丛中躲避。不久,只见跌跌撞撞地奔来一人,走到近处,似乎再也不支,倒了下去。沈氏不敢稍动,倒是阿保眼尖,道:“好像是白天救我们的大叔!”说罢早已蹿了出去,沈氏拦阻不及,赶紧跟出去,一看果然是那褐衣侠士,只是好像受了重伤。听着人声渐近,沈氏和阿保齐力将纪青峰拖进树丛,又折断树枝扫去小路血迹足痕,三人伏在长草灌木中不动。
那脱脱逃得性命,急到官府搬救兵,河南府听说境内竟发现钦犯,还击毙蒙古武官,立时点起精兵良将,随脱脱火速前来。纪青峰一来信守然诺,二来有些托大,并未走远。两边对上,蒙古兵人多势众,长弓铁弩,纪青峰立时吃了大亏,背上中了两箭,滚鞍落马,拼命击杀几名敌人,趁黑逃入山中,恰遇上沈氏母子。
脱脱率着马队,一心要杀南蛮报仇,捉钦犯邀赏,细细搜寻,一路追踪而来,黑暗中发现有些闪闪的火星,勒马命道:“过去看看!”原来山洞中火种余烬并未完全熄灭。脱脱心道,既有生火痕迹,显见有人在此等待,那南蛮拼死逃往这里,莫不是此处有同党接应,设下埋伏。多智者多疑,脱脱起了疑心,野鸟夜啼,风吹草动,顿觉四面八方都布了伏兵,想起那南蛮杀敌凶猛,心中大惧。想想性命要紧,脱脱稳住心神,道:“火种熄灭不久,那人和同党必未走远,追!”领着蒙古兵拍马疾走,一溜烟下山。
沈氏等人过了良久,阿保偷偷出来潜听动静,果然无事,帮着母亲把纪青峰拖到山洞中,细看他伤势。纪青峰脊背中箭,血透重衣,昏迷一会,此时又缓缓醒来。沈氏心中难过,用手巾塞住他流血伤口,掉泪道:“恩公,你觉得怎样?我们这就去请大夫看你的伤。”纪青峰摇头道:“不成啦,我伤的太重,救不了了。”阿保哭道:“大叔,你别死!”沈氏泣道:“是我们不好,累你受伤,大恩大德,我母子一生不忘。”纪青峰勉力微笑道:“生死有命,与你何干。”沈氏哭道:“你不知道,唉,实在是我们害了你。”纪青峰冷汗涔涔而下,努力道:“我贴身袋里有……有块铁牌和一个铁盒,请拿出来。”阿保依言伸手摸出,递给纪青峰,纪青峰不接,道:“求你们一件事,我是神农教弟子纪青峰,你们若到……湖北神农架,把这铁牌铁盒交给,交给我师父莫遗世,就说,就说弟子不辱使命。”言罢人已不支,目光渐渐散乱,口中呓语道:“蒙古人……马好……弓箭好……师父……马匹……刀剑……”慢慢不辨语声,口唇不再翕动,闭目而逝。
下期预告:肉汤托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