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知的灵魂》——张剑锋
路上有好多的事耽搁了时间,不过好在我们在春天结束之前到达了天玄院。
来到天玄院的第一天,我看到了东城国的二皇子李凌。我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无边的仇恨淹没了我初到的喜悦。我知道,就是他的爹,东城国的皇上,为了一个女人害死了我的爹。不仅仅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是出于嫉妒。
我跟大张和许多新来的被分到了同一个房间,而李凌拥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在我跟大张的再三哀求之下,管理住房的师傅终于在收了大张十两银子之后同意让大黄住在天玄院的门口的不远处。我想如果李凌带一只狗来,是不是也能单独住一个房间呢?
我跟大张两人给大黄搭了一个宽敞的狗棚。睡觉之前大张跟大黄分离,大黄发出依依不舍的声音。我竟觉得很感动。
第一晚我还是没能逃脱预感到的长久失眠。许多的事情伴随着我的辗转难眠在眼前辗转反侧。我又想起了水儿,那个陪我一起摘桃花的小女孩,不知道我们以后的生命的还会不会有交集。临行前娘对我说我以后的生命里会有许多的女孩和我摘桃花,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忘记的是童年时光里陪我度过生命里最初孤单的人,我不能忘记,不要忘记,也不会忘记。
在众人的鼾声里,我听见大张翻身和叹息的声音。我知道,他也没能睡着。车夫的死在他的心里烙下了太深的伤痕。而这样的伤痕往往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浮上心头。我想我该跟大张聊点什么,可是我又一直没有跟他说,因为我怕碰到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大张一定拥有一个无比快乐的童年。因为每一天他的脸上都会挂着微笑,他都会跟大黄嬉闹玩耍,他都会说一些很有意思的话。跟大张在一起,欢笑与快乐是那样的遥遥在望触手可及。只是笑过之后心里就不会再有伤痛了吗?其实伤痛温柔地潜伏在欢笑的背后,偶尔出来唱个独角戏都足以让人逼近崩溃的边缘。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反正失眠依旧没有放过我们的意思。
望着无边的黑暗,我率先打破黑暗勾勒的无形沉默。我说道:“大张,睡着了吗?”大张说:“没有。”“怎么了?”我问。“我睡不着。”大张说。我说:“我也是。”
“不如我们出去吧?”大张说。尽管大张看不见我还是点点头:“好啊,走。”我们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我们小心翼翼地把满屋的酣睡声关在屋里。在门外我们看见洒满星光的夜空。院门外的大黄听见我们的脚步声叫了起来,大张吹了一个口哨,大黄立即安静了下来。
我和大张走在深夜天玄院安静的街道上。我抬头望了望夜空,说:“你还在想车夫吗?”大张点点头,说:“嗯,如果不是送我到天玄院,车夫就不会死去,是我害了他。”我说:“大张,你不要这样想,车夫都说过不怪你。这是各人的命运。”我竟也开始用命运这个词了。“可是车夫愈是这样说,我的心里就愈是难受。”大张说。我再也想不出安慰的语言,我想小小年纪的我们不该承受这些生命的沉沉之重;我想此刻我们该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才算合理;我想知道大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但我没有问,因为如果别人问我,我一定不会说或者我一定会说我来这路是为了练功。
我们谈起彼此过去的十一年时光,我跟大张说了陪我渡过旧日时光的水儿,说起我们摘过的桃花,看过的落日。大张跟我说起了他童年的玩伴,他的大黄,他们一起抓过的野兔、逮过的鱼还有偷过的果子。我第一次体会到“过去”这个词的意义。我也会想如果不来天玄院,我还是那个没有长大的孩子,那个天天跟水儿一起玩耍,那个跟水儿一起听着娘念“窈窕淑女,君子好求”然后相视而笑的孩子。同样大张也会是天天跟他的小伙伴疯玩,天天跟大黄嬉戏的孩子。可是,我们遵循命运的旨意来到了这里,于是我们必须在某一个瞬间长大,我们说着只有大人才有的对话,想着只有大人才会想的事情。我想,这些都不是我们的错。或许,这些都不是错。
当我们回到房里,东方已初露晨曦。躺下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今天已无法拥有沉香的睡眠,却不知瞌睡很快的袭上心头。而且我做梦了,在梦里我知道了为什么娘要我在春天结束之前到达天玄院。其实,有一个问题是我一直想要问大张的,为什么大张的爹嘱托车夫要在春天结束之前把大张送到天玄院。
我很快被无边的梦境吞噬,我没有挣扎,不论多么可怕的梦境,我都不会再害怕。
可是,与生俱来的懦弱让我无法拒绝害怕的情绪。懦弱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无数次地痛恨自己。
梦境是那样的真识,除了刚开始我确定自己是在梦里外,我都以为自己是在现实里。在梦境无边的黑夜里我害怕地奔跑,朝着唯一闪烁亮光的地方。
我奔跑了很久很久,却没有汗水流下来,只是感觉很热。我有些奇怪,却没有想到是因为在梦境里的缘故。
我终于靠近了那处光的发源地,在离天玄院很远很远的地方。
一个白胡子老人托着一个散发光芒的白球。我看着他,他哈哈大笑:“你终于来了。”“我们认识吗?”我问。他回答说:“自然不认识,但我在很多年以前就知道了你。”我莫名其妙地问道:“你很多年前就知道我?”“对,在你出生之前我就知道你。”老人说。我笑了起来,说:“怎么可能,我出生前你怎么可能知道我?”老人看着我,笑了笑说:“孩子,你来握握我的手。”满腹疑云的我小心翼翼地去握老人的手。
我什么都没有握到。可是我分明是握向老人的手。
我吓得后退了一步,脚下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我又想起了娘跟我说过的鬼。我心里害怕极了。
我抬起头,想要跑,但又分明记得娘说过人是跑不过鬼的。这时,老人的声音传来:“孩子,不要害怕,我不是鬼。”我一个激灵,对方竟能猜到我心里的想法,无边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老人摇了摇头,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你之所以害怕鬼,是因为你看见了心底的恐惧。”我用颤抖的语气问他:“那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里?”老人说:“我不是人,跟你说话的是我的意识。我的意识在这里坚持了几十年了,今天是最后一天。”我心头一震,终于隐隐感觉到对方和自己的联系。我问:“这就是为何娘要我在春天结束之前到达天玄院的原因吗?”老人满意的笑了笑:“不错,正是如此,不过你娘并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阴谋,一个用很长时间酝酿的阴谋,包括娘的眼泪,包括爹选择,包括我的放弃,似乎都是这个阴谋的战利品。
老人看着我的沉默,说:“你不想知道为什么要你在春天结束之前达到天玄院吗?”我反问道:“你想跟我说自然会跟我说,你等了我几十年,就是为了勾起我的好奇心吗?”老人哈哈大笑:“不错不错,老朽所剩时日无多,现在就一一跟你交代清楚。”老人看我没有说话,继续说道,“你来江南找张将军遗骸,你是否知道张将军地遗骸在哪里?”我想了想说:“还不知道。”老人说:“你知道,你知道张将军的遗骸在天玄院,可是你找不到。”我心中一动:“可否请求前辈指点一二,晚辈不胜感激。”老人说:“自然可以,要想找到张将军地遗骸,你必须找到乾坤七彩球。”我说:“我知道乾坤七彩球,我该到哪里找到它“老人看着我,一个笑浮现在他的脸上:“我自然可以告诉你乾坤七彩球在哪里,乾坤七彩球在东海幽渊,可是你现在没有能力到东海深渊中寻找乾坤七彩球,今天过后,明天是立夏,我的意识消失后人族新的先知就会诞生,找到了先知便找到了乾坤七彩球。也许你还不知道,除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寻找张将军的遗骸,他甚至会先你一步去找乾坤七彩球,而且那个人比你有优势的多,你可要加倍努力了。”我问道:“另一个人是谁?他是不是也在天玄院?他为什么要寻找我爹地遗骸?”
老人渐渐褪色,直至变得虚空,只有他的声音穿越遥远的时空打着我的耳膜:“人要战胜恐惧容易,要战胜内心的懦弱却困难的多,记住我说的话……”
老人消失了,我的问题似乎只能再次等待时光地解答解答。
我看见初露晨曦的天空,我知道,新的先知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