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红瓦的大屋前,蹦蹦跳跳的跑过来一个小丫头,头顶的两个小辫子随着蹦跳摇摇摆摆的极为可爱,她左手拿着枝桃花,右手拿着串糖葫芦,嘴里还在咀嚼着,腮边全是糖丝。眼瞅着横冲直撞就要进屋的,这时候听到一阵喧闹声便住了脚步,从门外探出脑袋扑闪着大眼睛偷看了起来。屋里,一个器宇轩昂的少年正在对里面端坐在堂屋里的长者执弟子礼,小丫头咀嚼着糖葫芦想到又有人过来拜爹爹为师了啊,这些年家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来家里拜师学艺了,不过好像来的人没有这人这么斯文的,也似乎没有这么年幼的。长者端着茶杯,轻轻吹着气,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先别忙着施礼,我且问你。你为什么要来跟我学箭法?”问罢,目光炯炯的看着少年。
那少年见长者如此一问,顿时精神抖擞起来。踱着步伐,迎着长者的目光面露微笑沉着答道:“而今金人不断来犯我大宋,学了箭法就能奔驰疆场,护我大宋安宁。”
“好!”那长者听闻此言不禁盖上茶杯盖,赞赏道:“你小小年纪居然有这么宏图大志,我周侗今日便收了你做关门弟子,此后永不收徒了。”
少年闻听此言,倒头就拜,行下了拜师大礼。
周侗含笑应下,手指头敲打着桌面漫不经心的说道:“婉儿,还不滚出来。”
那小丫头听得这一声,心知躲避不了嬉皮笑脸的就进了厅堂。一头扑进周侗怀里:”爹爹,你今天又收了个徒弟啊。”
周侗赶紧扶住了小慕婉,借以躲避她一手的糖葫芦丝:“说了多少次了,女儿家要端正贤淑,你这么还是如此顽劣。”言辞虽有苛责之意,却哪儿能掩盖的了万般怜爱。周侗早年育有三子,却不料在58岁又得上了这么个掌上明珠自然欣喜非常,视若掌上明珠。“你且先去见过这位岳鹏举哥哥。”
慕婉这时候转身看着那少年,忽地浅浅一笑道:“你怎地就不能来拜见我了?这家里这些年收了那么多师哥,就我这么一个小师妹。今儿得换换规矩了,该得你来拜见我了。”说罢说着周侗的样子端起茶杯,摇晃着脑袋也吹了吹气,抬起头瞪着少年催促道:“你怎地还不来拜见小师妹我啊。”
此话一出哄堂大笑。正说话间,急急走进来一个五十左右的妇人,见到周侗施了个礼:“周大人,我来是想问问慕婉把我家的碗都搬到哪儿去了啊?”
慕婉一见来人,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不过还是强自镇定,没事人一样的坐在椅子上。周侗一听这事心知必是婉儿干的无疑,于是转身过去:“婉儿,你搬了大婶家的碗没有?”声音虽然不大却有些严厉。
慕婉滴溜溜转了几圈眼珠子答道:“没有搬。”
那妇人急的头上都冒了汗:“不可能啊,周大人我这么一把年龄了怎么可能冤枉这么个小丫头呢?我中午回厨房准备做饭的时候,满碗柜的碗一个都找不到了,邻居看到了上午就慕婉一个人进了我家厨房。”
周侗眼色有些严厉了起来,慕婉赶紧说:“哎呀,大伯母我真的没有搬你家的碗,只是见你家的碗脏了都搬到你家屋后的河边洗洗罢了。”
周侗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这样子,你带我们一起一起去找吧。”
慕婉大摇大摆的带着她们去了河边,果然河边摆着一堆碗,居然一个都没有碎。周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谁家需要你逞能洗碗了,下次要是再胡闹看我不打你。”慕婉对着周侗做了个鬼脸。
那叫鹏举的少年,其时也不过十一岁童心未泯,见得这个小女孩如此调皮捣蛋却也天真可爱也是欢喜非常。自此,两人日日一起跟着周侗读书,慕婉终究是年幼难有定性,总是今天有人来家告状把别人种的菜当杂草给拔了,明天又有人诉苦把他们家的晒衣服的绳子给剪短了,后天又把谁家的小孩打得流鼻血了……周家人对于这类事情已经司空见惯,只要有人来就轻则赔礼道歉,重了就要赔偿损失。鹏举心有大志刻苦读书悟性又高,周侗竟将一身文治武功倾囊相授。鹏举出生的时候,上头已经夭亡了四个哥哥,所以乳名又唤作五郎,出生之时门前正好有一只大鸟飞过,单名一个飞字。慕婉的三个哥哥都年幼的也已经过而立之年,都已经自立门户了,好容易来了这么个大她几岁的少年,日日就跟着鹏举后面“小五哥”长“小五哥”短的叫着。慕婉又生性活泼好动,这读书写字也已经够辛苦的,习武谈论军国大事更加不敢兴趣,常常听着听着就呼呼大睡起来。一来,周侗迟暮之年得此千金实不忍苛责,二来慕婉终究才八岁又是个女儿身,三来偶尔板着脸训斥的时候,她就扑腾着双手扑进周侗怀里撒娇撒痴起来。也只得听之任之了,好在鹏举实在是用功非常,全部心力都放在教导他身上了。倒是鹏举偶尔的教导,慕婉还肯安静的坐下来认点字。
这天中午恰逢盛夏,吃过午饭之后周家大人都去歇午觉去了。鹏举犹自在书房背书,慕婉探头探脑的在门口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看到就悄悄溜到了鹏举的后面,用小手捅着他:“小五哥,小五哥,我们去河里捉虾好不好啊?”鹏举转过身子,继续读书。慕婉接着也转了过去:“小五哥,求求你了就去嘛。你看我都准备好罐子和渔网了。”说罢一溜烟跑了出去,片刻之后手捧着一个瓷罐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鹏举用余光瞅了一眼,依然没有搭理。慕婉这下子抓住鹏举的衣袖:“小五哥,你就陪我去嘛!好不好啊?”那鼻涕似乎就要滴下来了,慕婉就势抓起鹏举的衣袖擦了擦。这会子鹏举终于坐不住了,赶紧站了起来:“哎呀,好了好了陪你去吧,别吵我了。不过说好就一会儿啊,你可不能赖皮!”慕婉听到如此,立即跑了出去抱起瓷罐子就往河边跑,鹏举见到慕婉这样子跑生怕摔着了她在后面叫道:“婉儿,你小心点不要跑。”自己却跟着跑了过来。
村子西头有一条大河,河旁边有许多大石头被河水常年冲洗,夏天河水浅了许多,石头就显露了出来,个个都圆润白净。慕婉到了这里就脱了自己的鞋袜,鹏举也脱了自己的鞋袜拉着慕婉的手就一步步下了河里。岸边柳树的树荫垂到河里正好遮住太阳,河水清澈见底小鱼小虾在里面游来游去,慕婉一边开心地笑着一边就挣脱鹏举的手就往水里捞鱼,鹏举急急叫道:“婉儿,等会我把你的衣袖往上摞摞。”边说边摞着慕婉的袖,然后自己也帮着用双手捧河里的小虾。两人顺着河流一边往下走一边捉虾。鹏举捧着虾叫着:“婉儿,我捉到了,你去把瓷罐搬来。”慕婉颠颠的就往岸上跑。
正在这时候,鹏举的父亲岳和抗着锄头正好去自家田地里去除草经过河边,看见鹏举挽着裤脚猫着身子手捧着小虾正在叫着。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原来当初岳和就不同意,鹏举学艺。岳和的想法是只要识得几个字就行了,居家过日子要懂那么多干嘛呢?舞刀弄枪又不能当饭吃!金人来犯,那是皇帝老子王公大臣门应该操心的事情,老百姓只须过好自家的日子,看见左邻右舍的有个难处能帮衬的帮衬一把就好了。可是妻子姚氏却非常支持五郎的想法,坚持说大好男儿自当该以家国为念!五郎是个做大事的人,难道你想让他跟你一样一辈子困在这永和乡吗?实在是拗不过这母子两,才勉强答应五郎去周家拜师,如今家里农活这么忙不指望你小子帮忙,供你读书供你习武不知道用功,居然还带着个小毛丫头在河里捉虾玩,这番怒气如何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