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我还想着明天很漫长;今天,我感叹昨天的短暂;回忆一下走过的日子,恍如一场在铁轨上被列车拖着飞速前进的梦;梦里落下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顾源一路赶着列车南下,抵达目的地踏出了列车,回顾一路的旅途感叹着。他拖着行李,环顾着四周,看到许许多多匆匆的陌生脸孔,心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滋味:新鲜、好奇、激动。。。。。。
这是他的选择,填志愿的时候,不顾父母的反对,毅然选择了千里以外的大学。从小他就憧憬着南方的水乡,途径众多梦寐以求的日子,终于如愿以偿。
今天,是他赶来学校的日子。看着车站上人头汹涌,反而勾起了他的感触,这种离乡背井的感觉反而让他很恰意。
顾源并没有直奔学校,而是坐在候车厅的位置上,好好享受着这十八载难得的感觉。
灵感总是在陌生的地方才会闪现,此时,顾源正有感触,在构思一篇小散文,他拿出随身的笔记本,把感触一一记下来。
他写了一会儿,灵感有点阻塞,抬起头,环顾西周,权且小憩一下;欲埋下头来继续写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拐一拐地向他走来;看到这年迈的乞丐,他想起家乡的火车站的那一幕:自己在等火车时候,看到火车站前面的台阶上坐着一个断肢的乞丐,看上去蛮可怜的,于是他走过去把零钱投了进去,才瞬间,周围一大堆乞丐像苍蝇般缠着自己,他在水滞不通的乞丐流里挣扎着,始终难以突围,身上的零钱早已经被乞丐掠夺得一干二净,最后通过喊救命,在保安的帮助下才脱身。
吃一堑,长一智。顾源潜意识地迟疑一下,审视了一下周围,似乎乞丐不多,他摸摸口袋,才知道自己的零钱早就在出发前给那批乞丐抢光了。他颇难为情地对着老乞丐说:“阿叔,不好意思,我没有零钱。”
老乞丐并没有识趣离开,依然把破碗伸到顾源的面前。顾源以为他听不到自己的说话,再次重复一篇:“对不起,阿叔,我真的没有零钱。”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顾源把口袋由里往外翻出来给乞丐瞧过明白。
老乞丐轻轻叹口气,神色颇为绝望,拖着蹒跚的脚步欲离开。老乞丐绝望的表情好让顾源心酸,他接着说:“阿叔,且慢,你在这里等我,帮我看着东西。”顾源拔腿就往车站外的小卖部走去,买了一瓶水,就往回走。来到乞丐面前,把找散的十块钱递给了乞丐。
乞丐激动着自言自语地道谢了一番,拖着步伐向新的目标走去。瞧着他远去的身影,他抿了一口矿泉水,继续写着新的感触。
在乞丐走向顾源的时候,侧面站着一个女孩,她四分成熟,六分学生气质,看起来颇为清秀的。她一直把目光投在顾源身上,看到了顾源专门找散钱给乞丐的过程,一脸笑容,似乎在欣赏着一场很有价值的戏剧。
乞丐离去的时候,她倏忽一笑,如花般绽放的脸蛋不经意间露出了几分狡黠,似乎另有图谋。
只见她跟着乞丐追了上去,奔到乞丐的前面,拦住了去路。她盈盈一笑,“阿伯,我想和你做一档交易。”
老乞丐疑惑地看着他,脏兮兮的脸蛋也掩饰不了好奇。她回头瞧了一下,看到顾源聚精会神地在写文,放心地调转视线,懒得跟乞丐解释,摸出口袋上的十块钱,指着破碗说:“我要买你手中的破碗,十块钱,愿意不?”老乞丐当然一千个愿意。
她接过破碗,深深地压抑着笑容,慢慢地走到顾源的身前,学着乞丐的手势,颤颤巍巍地把碗移到顾源的身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此刻,顾源写得正兴起,突然看到移过来的破碗,以为又是乞丐,怕自己的灵感被打断,他没有转移视线,迅速摸出了一张五块钱递进了碗中。
她狡黠一笑,为了防止被揭穿,只能在笑容里削去了得意的声音。她佯装着迈开几步,过一分钟又折腾回来,把破碗再次移到顾源的面前;他不耐烦用手拨开破碗,顺手又摸出十块递过去。
她得意着走开,过了一会儿,又返回,照样递过碗。这次顾源已经忍不住了,没有了耐性,其实更多的是害怕,以为在家乡火车站的场景再次重现,那一次,他还心有余悸。他第一反应就是逃跑,立马提起行李,也不瞧怎么回事就匆匆往车站外走去。
她终于把持不住,捧着小腹狂笑起来。她这一笑惹来不少好奇的目光,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以为她傻了;春天未过的男子,更多是被她的笑容吸引着;后车厅的一个小男孩,扯扯母亲的衣角,指着她说:“妈妈,那个姐姐好美,笑容比你好看多了。”孩子的妈妈顺着儿子的方向瞧了一下,拍拍儿子的头,骂了一声:你这小鬼,再胡说八道我就不要你回家了。
顾源听到她的笑声就停住了步伐,回头一瞧,看到她手中的破碗和自己的给的钱,知道自己刚才被捉弄了。他认真打量了一下她,只见她笑脸如花,如此灿烂着,自然没有责怪之心,反而好奇起来。心想:她并没有拿着我的钱躲起来,反而在蹲在原地狂笑着,那就说明,她此举并不是为了钱,可是我又不认识她,她为什么会捉弄我呢。
她狂笑是因为太得意自己捉弄人的杰作,她压抑着的笑容释放出来后,准备追赶着已经往外走去的顾源。当她准备站起来的时候,顾源已经回到她的面前,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怔了一会儿。
顾源并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看着她手中的破碗,认真地注视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咦,小姐,这是你的碗吗?很有意思哦,怎么有一个蟑螂在碗底的呢?”
她啊的尖叫一声,碗随即被扔了出去,胆战心惊地跑到顾源身边,双手拉着他的手臂,躲在顾源的背后,就像突然遇到老鹰的小鸡,畏畏缩缩般。
顾源灵机一动,趁机说:“小姐,你小心点,别弄破我的挂包,里面有我养的几只老鼠。”
这句话比刚才那句话更管用,她又一声尖叫,从顾源的背后绕到身前,忘记了羞涩,扑进顾源的怀抱里,紧紧搂住,埋怨道:“你干嘛不早说。”
此情此景,顾源忍不住笑了,当然没有她之前笑得那么张扬,他靠近埋在自己胸膛女孩的耳旁,轻轻说声:“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你身边有只蟑螂在向你爬来,我也只好委屈自己了。”这时,她把顾源抱得更紧,之前捉弄顾源的自鸣得意的风范一下子消失得彻底。
南方的天气,时至九月,夏天仍然持续。顾源几天车程的长途跋涉,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洗澡,此刻被一个女孩貌似生死一线间般紧紧抱着,身上的汗珠慢慢渗出,好生难受。
顾源瞧瞧怀中的她,心感好笑:一个陌生的女孩,因彼此的捉弄,目前居然投进自己的怀抱,这场景恍如戏剧般,却现实地呈现在顾源面前。
顾源又在她的耳边说:“小姐,其实,我想告诉你,你的碗上并没有蟑螂,我的挂包里也没有老鼠。”
经这么一提醒,她才恍然大悟,狠狠地推开了顾源的怀抱,果然地上没有蟑螂。她意识到自己受骗后,后悔已经来不及,狠狠地盯住了顾源一眼说:“姓顾的小子,我讨厌你。”
“什么?你这么知道我姓顾?”顾源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
她不搭理顾源的话,说了一句“算你恨,咱们走着瞧”就往外面走去。
顾源肯定跟着追出去,他委实好奇,怎么一个陌生的女子知道他姓顾呢?
他紧紧跟着她的身后追着;她撒着小脾气,不理不睬,自顾自的走路。为了让她搭理自己,他改变了称谓,一味喊道:“阿姨,我知错了,等等我。”
这句话起了一点作用,至少她开始搭理了。“姓顾的,我警告你,别叫阿姨。”
顾源乐呵呵地笑着,走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让开,否则我喊非礼。”“你喊非礼也没有用,刚才很多人看到是你向我**的,早就默认你是我的谁谁谁。”
“你。。。。。。想怎么样,耍无赖么?”
“我不想怎么样,你只需回答我一句话便可:你为何知道我姓顾。”
她再次打量着顾源,略想一下,一想到刚才自己被他捉弄的狼狈样子,心底里的气还没有消去,于是报复的念头燃油而生,她装着很清纯般抿抿嘴唇说:“好吧,我告诉你,我之所以知道你的名字,是因为我刚才在乘客出口处的地板上看到一张身份证,里面写着顾源两字,里面的相片很像你,所以我猜测你就是那个姓顾的家伙。”
顾源由不得细想,第一反应就是找钱包里面的身份证,果然丢失了,想到新生报到需要用身份证办理很多手续,否则,会添加很多麻烦,可能难以注册,办卡等等,他直往乘客出口处走去。
等顾源气喘吁吁返回的时候,她居然还在原地等着,笑眯眯地说:“找到身份证没有?”顾源很着急地摇摇头。她扑哧一笑,回复了得意的神态。“你在哪个地方见到我的身份证的,麻烦你陪我回去找。”
不经她同意,顾源就拉着她往乘客出口处走去。
“放开我,我不陪你疯。”她一路挣扎着,顾源此刻比较着急,没有心思跟她闹别扭,只管前进。
她力气不够大,不得不顺从,其实,途中她多次想说:“顾源,你这傻子,其实是骗你的,我根本没有看到你的身份证。”不过,一想到自己刚才被无中生有的蟑螂和老鼠吓得向别人**的情景,她气还是没有消得彻底,想继续捉弄顾源。
在顾源的硬拉兼扯下,终于抵达了乘客出口处。她看到他着急的样子,更为得意,又心生一计说:“其实,刚才忘记告诉你了,我看到一位捡垃圾的婆婆捡起了你的身份证,且她没有交公,直接把它往自己的装垃圾的袋里塞去。。。。。。恐怕。。。。。。”
“婆婆往哪个方向走了?”
她想都不想就乱指一个方向,其实,哪个方向的尽头处就是一个厕所,顾源抛下了她,向所指的方向冲去。她看着顾源匆匆赶去的背影,得意的同时也疑惑,他的身份证该不会真的丢失了吧?
突然回想到刚才被他捉弄而投进他的怀抱的场景,有点羞涩,脸一阵红润,烫烫的,这是她第一次投入男孩的怀抱,心想道:他这小子挺有意思的,别看他一副书生气质,其实还蛮有风趣的,之前一直以为他是一副高傲而执着文人,想不到还有浪子风流倜傥的一面。
正当她在浮想联翩的时候,顾源已经返回,有点失落地摇摇头。她想立刻揭开迷局,突然好玩之心又燃起,灵机一动说:“别焦急,那边的尽头是厕所,捡垃圾的阿婆不可能会翻墙而去的,她应该进厕所了,你就耐心等着哈。”
顾源果真傻愣愣地坐在后车厅里,眼光盯住女厕所的方向,不知道他的人还以为他是个色狼。她在心理偷偷乐着,后来想起,还要带顾源回校报到,否则迟到新生接待处就会关门。于是,她有样学样,靠近顾源的耳边说:“我突想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有见到你的身份证,算你栽在本姑娘的手上,走吧,不玩了,回校报到去。”
听她这样说,顾源糊涂了,再次翻看钱包,各种卡都存在,唯独没有身份证。“喂,姓顾的,你不会真的丢失身份证了吧?”
顾源点点头,“那位捡垃圾的婆婆捡到我的身份证,是真的吗?”
她今天笑得够多了,听着顾源这句话,觉得他傻得太可爱了,忍不住笑到肝肠都欲断裂。不过,看着顾源认真的样子,知道他的身份证可能真的丢失了,于是也很快收敛了起来,在思考着一些什么似的。
过了一会儿,她走到顾源的行李箱下,蹲下来,打开了拉链,从里面找到了录取通知书,刹那找出了一张身份证。顾源不禁傻了眼,当然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是自己懵懂了,身份证原来被自己藏在录取通知书下,他更好奇了,眼前这个女孩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证藏在那里?
因为在车站里折腾了很多时间,她就不买玄虚了,直接告诉顾源:“一般大一的新生,来学校报到时候所带的卡钱比较多,要是钱包里的银行卡和身份证放在一起的话都会很危险,所以出门之前都会选择与银行卡分离,你的钱包里不放身份证,挂包和钱包都是容易出意外,而行李箱笨重,比较保障,所以我想你肯定是把它放在行李箱里。”
顾源听说这一番话,一下子对眼前的她有前所未有的好感,这种感觉极为复杂,似爱慕,亦包含着一种欣赏与折服。
原来,她是顾源的学长,目前正读大二,是该校文学社的主力,她早就打探到本校将有一个小作家来就读,他名叫顾源,于是多次翻阅了他的资料,看的相片多了,自然把他的样貌记住。
对于一个颇有名气的文人才子,她自然渴望其加入本文学社嘛,为了表示诚意,她发动了文学社的全体成员,每天分布在几个车站等候着顾源,今天恰好是她的值班时间,果真遇到了早就略有所闻的小文人——顾源。
“学弟,走吧,我们回校报到去。”她欲想帮他提行李箱,顾源自然不肯。“学长,你好,我叫。。。。。。”她打断了顾源的话,继而说:“我知道,你叫顾源,我们文学社的所有成员都记住了你的名字和相貌了,别说那么多,我们还是打的回校吧。”
此时,顾源自然明白了一切,为什么她会无缘无故捉弄自己及知道自己姓顾。他想着刚才彼此捉弄对方的情景,心底里笑得很甜蜜,突然想和这位美丽的学长走一段路。
“学长,我还没有知道你的名字呢?”
“刚才你都叫我阿姨了,以后就叫我阿姨吧,乖侄儿。”
“遵命,阿姨,我不想打的,我想你陪我走一段路,从火车站走到学校,应该不是很远吧?相信你也不会拒绝一个初来咋到的学弟的。”
“对呀,不是很远,只需要走一个小时,不远,不远。。。。。”顾源自然知道她说的不远是反话,不过,他也附和着说不远,此时,他只想和这位学长一起走路,这样可以争取多点时间相处,其实,他自己也奇怪这种莫名的感觉。
她想了想,心道:“这个学弟还真难招呼,今天遇到他可算我的倒霉,不过,幸好,我占了优势,至少捉弄他几次。”一想到他刚才被自己捉弄的样子,尤其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女厕所的方向等待所谓的捡垃圾婆婆,被别人误会成色狼的时候,她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弧度;突然又想到了自己被吓倒在他怀抱的情景,又好气又好笑,只是这种笑容里多了几分少女般的羞涩。
当她在一味回味的时候,顾源正期待她的答案,看到她傻傻的笑意,沉默着,静静地欣赏着她美丽的表情。
“喂,干嘛这样看着我呀,是不是想入非非了,告诉你,别对阿姨我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顾源得意地点头,抿嘴一笑。“学长,你很美,傻笑的样子更美。。。。。”
“油嘴滑舌,走啦,走一个小时,到时肯定累死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我永不放弃,坚守文学阵地,和学长你伟大地跋涉一番。”她听到这句话自然开心,她明白顾源调侃的话语中已经表露了他愿意加入文学社的决心,这正是她期待的,之前,她一直担心,顾源会不会过于恃才傲物而瞧不起文学社,这次彻底放下了这颗心。
她提着顾源的挂包;源拉着行李箱,一路慢悠悠地走着,有说有笑。
在抵达学校的时候,她三二两下就把顾源报到的手续搞完,然后嘱咐了一些细节。
顾源对她心存的好感越来越明显,在分离的那一刻,他只说了一句话:“学长阿姨,你很美。”
“哼,甜言蜜语,恐怕是口是心非吧?哦,差点忘记告诉你了,我姓周,名惠晓,到时文学社见,再会。”
顾源心理默默念着:周惠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