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并不顺利,几天前下过雨,山体有好几处塌方。大家相互照应着趟过一段碎石伴着泥沙的斜坡,坡下就是汹涌的流水。对业余徒步者来说,这无疑是个莫大的耐力和意志力的考验。蓝宝、邵子峰和沈步峥三人显出强大的体力优势,不停地扶助心悦、何雅与金大卫。六人团队渐渐默契起来。
转过山脚,忽地一大片花海绽放眼前。粉的、紫的、白的,一团团一簇簇,满树飘香。经过险境再进入花海,仿佛一瞬间柳暗花明,心悦发出一声欢呼,向花海奔去,其他人也受了感染,一起上前。
“这是什么花?好香!”一天来面色暗淡的邵子峰也难得地舒展开眉头。
“丁香!”心悦回答。
“准确地说,是滇丁香,跟平原地区的丁香有些不同,生长的海拔更高,花期更长。”整个团队似乎因为丁香而兴奋了,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沈步峥也微笑着补充。
的确,这和丁香的味道有些不同。心悦闭起眼感受那香气,“果然这个味道有点飘渺,借着风,香气越送越浓,比伸着鼻子努力去闻更精彩。看来高原里的丁香树有仙气附体,不像城市里的丁香,可以直接把鼻子送到花瓣上。”
一行人中,心悦的年纪最小,一路上给大家的感觉却是成熟冷静的高智商美女。此刻一本正经谈论仙气附体,才露出一副可爱女孩儿的样子。
“你再看看花瓣有什么不同。”沈步峥看着心悦,眼睛里都是笑意。
滇丁香又高又壮,心悦小心翼翼地将悬在头顶上的花枝拉近,仔细地瞧,“这是五瓣丁香!”心悦一阵惊喜,“天呐!满树都是五瓣丁香!你不知道找一朵五瓣丁香有多难!传说,如果能在丁香花盛开的时候找到一朵五瓣的,就能获得永恒的幸福!”
“恭喜!我的公主!请允许卑微的我为您献上永恒的幸福!”金大卫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自从心悦在蚂蟥事件上安慰了金大卫,他对待心悦的态度便有所不同。此刻,金大卫捧着一大捧丁香,如舞台上的王子般深深一鞠躬,半真半假地献给心悦。
心悦微微摇头。金大卫的表演制造了一个有趣的场面,让大家兴致勃勃,但是心悦本能地有点排斥这个献花的动作。她说:“我很怕摘下来的丁香花。长在树上的花才有生命力,摘下来就意味着死亡。”
金大卫拿着花有点尴尬。正在观花的邵子峰和何雅,一个装作没有看见这一幕,一个嘴角扬起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沈步峥似乎正犹豫着要不要为金大卫解围,蓝宝走了过来,摸着头憨笑道:“前面的路上还会遇到这样的树。咱们抓紧赶路吧,今天的路程比较长。”
金大卫一笑,收起花,挺直腰板,揽着蓝宝的肩膀打头阵开路去了。何雅点点头:“这金大卫倒是拿得起放得下。”也大踏步跟上去。随后是邵子峰。心悦忙背起背包,身后的沈步峥帮她提了一下,让背包容易上身。两人殿后出发。
心悦想起刚刚沈步峥让她数滇丁香的花瓣,起了好奇心:“你很懂花吗?滇丁香和平原地区的丁香是亲戚吗?”
“它们可不能算是近亲。生物学的‘门纲目科属种’你知道吧?丁香和滇丁香分属不同的目不同的科。如果硬要攀亲戚,栀子花和滇丁香倒是近亲,都属于茜草科。丁香却跟桂花、茉莉是近亲,同属木樨科。滇丁香也叫藏丁香,基本都生长在云南西藏的山区,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跟丁香的样子接近。近年来野生的滇丁香很少了,我们能遇上这么大一片是很幸运的。”沈步峥回答得很是专业。
“你不是医生吗?怎么会懂得这么多?”心悦问。
“我父母都是医生,我从小就被设定了医生的命运。高中时我比较叛逆,花了精力研究动植物,想报考生物学来着。”沈步峥回答,“你对丁香好像有种特别的喜爱?”他反问心悦。
“嗯,我父母在哈尔滨念的大学。那个城市到处都是丁香花。”心悦若有所思地回答。她没有告诉沈步峥,妈妈不喜欢丁香,因为丁香总是让妈妈想起爸爸,想起丁香树下跟爸爸的相遇。她也没有告诉沈步峥,丁昊也是来自那个种满丁香的城市。
她的思绪飘回校园,丁昊跟在她身后不远处。校园里玉兰花开得正好,她停在树下赏花,丁昊端起相机要拍她,她猛地回头愤怒地瞪着他。
丁昊慢条斯理地收起相机,动作很是优雅。阳光下那帅气的脸庞、玉兰树一样又高又直的身材,看得心悦有些恍惚。正要转身,丁昊抬起头迎上她的眼睛,脸上露出一副又无辜又带点无赖的笑容:“玉兰花虽然好看,但是没有叶子,树枝光秃秃的,也没有香气。五一节去我的家乡看看吧,满城都是丁香花。一团团一簇簇,整个城市飘满香气。”心悦生不起气来,又生怕自己被打动,便转身向图书馆走去。
丁昊拔起大长腿,跟在心悦身后不远处,一边走一边殷勤地问:“去吧!我帮你订票好不好?”招来路边几个女生侧目。丁昊长得帅,专业成绩和体育成绩都好,在校园里颇有名气。于是这场苦追心悦,也追得沸沸扬扬。那几个女生见是丁昊,停下来小声嘀咕。心悦不喜欢引人注目,不由得一阵烦恼,加快脚步向图书馆走去……
丁昊离去,心悦的心好像突然被掏空了。想起丁昊常常赞美的丁香花,她就买了火车票去了一趟那丁香的城市。盛开的丁香真美。想起丁昊讲过的传说,她满树寻找五瓣丁香,找得眼睛都流出了泪,还是没找到。想不到,今天却在藏地山区看到了一树一树的五瓣丁香。难道,这世间真的有永恒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