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打破沉默,却问了一个与何雅故事无关的问题:“GPS在哪里?我可以再试试密码吗?”
沈步峥回应道:“在我这。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对!我想起了一句诗——‘炼得离心成死灰’,白居易的一首诗。‘炼、得、离、心、成’五个字都在这句词里面。之前读出这五个字的时候,这句词也在我脑子里一飘而过,但是因为字数对不上,就放过了。刚才听何雅讲故事时,这句词又回到我脑子里,我想,会不会有藏头或藏尾的可能?”
心悦的一番话启发了大家,却也让人心中一颤。这首诗太阴暗,不仅仅是诗中那个死字。还有,蓝宝佛头上那个“炼”字,也会勾起人们对他火中而死的联想。
沈步峥还是掏出了GPS,输入“炼得离心成死”,按确认键,却看到提示:“密码错误,还有两次输入机会。”
看到这句提示,大家不由得一阵紧张——迷了路,GPS的意义比以前更为重要了。万一这个GPS被锁死,走出这广袤山林最重要的一个护身符就没有了。沈步峥不由得跟大家商量:“再试一个吗?”
“得离心成死灰——这个密码不伦不类啊。”金大卫有点急躁,忍不住出声质疑。他很犹豫,既想破解GPS的密码,又害怕浪费宝贵的一次机会。
心悦又何尝不是。她感觉自己的内心挣扎了一下:这句词藏头或藏尾只有两种组合,但是,一共只有三次输入机会,假如再浪费掉一次,那么后面大家面对唯一的一次机会便会畏手畏脚,本来就绷紧的情绪更要雪上加霜了。但是胸中就像隐隐有一只小怪兽要突出重围:张小可说过,有时潜意识将捕捉到的信息梳理,体现为直觉。这句词已经两次出现在脑子里,是直觉在跃跃欲试,又怎能错过机会?如果不是藏头或藏尾呢?如果是“藏中”……
一种新的猜想突然冲进头脑,她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再试一次吧!我们把‘死’字隐去——炼得离心成灰。”
沈步峥于是键入密码,按下确认键——大家紧张而兴奋地等待着——GPS解锁了!
金大卫和何雅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邵子峰也兴奋地吹了声口哨。有了GPS,终于可以走出这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
大家尖叫欢呼的时候,心悦却默默坐下,不再出声。邵子峰最先发现了心悦表情的变化。他走过来问心悦:“怎么密码解开了还乐不起来?”
心悦愣愣地看着邵子峰:“我们隐去了‘死’字,反而觉得这首诗更可怕了……隐藏的死亡,不是更让人不寒而栗吗?”
大家都被心悦的话震住了。
何雅突然问:“心悦,这整首诗是什么?”
大家都在等着。心悦叹了口气:“别来老大苦修道,炼得离心成死灰。平生忆念消磨尽,昨夜因何入梦来?”
“昨夜因何入梦来?”每个几乎都在默念了一遍这句诗。大家都不说话了,整个森林都似乎安静了下来,直到金大卫打断了大家的沉思:“别想那么多了!快快打开GPS,离开这森林什么都好说!”
借着篝火和电筒的光,沈步峥马上开始看GPS的地图。金大卫、何雅、心悦都没有领路的经验,只等着他宣布离驿站还有多远,感觉等了很久。邵子峰却发现有点不对劲:“怎么看这么久?”
“GPS上只有第一个营地到第二个营地之间的地图,驿站不在地图上。预置的地图范围极小,只是原始森林的一小部分。凭借这个地图,我们既无法判断出驿站的方位,也无法找到公路。不过很巧的是,我们现在竟然在第一个营地与第二个营地之间。子峰,你来看。”沈步峥说着把GPS递给邵子峰。
邵子峰双眉紧皱,努力了半晌,长叹一声:“步峥说得对。这个GPS对我们走出原始森林几乎没有帮助。”
“TNND!好不容易解锁的GPS竟然没有用?!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金大卫一口气说出了七八个岂有此理。
何雅的话一如既往地尖刻,“主办方存心要限制我们的行动,把我们控制到一个小范围的地域。事到如今,我们绝不可以再自欺欺人了。我们得往最坏的方面想想——或许这一切都是阴谋,或许蓝宝的死不是自然死亡。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主办方想要谋杀的对象!”
“谋杀?!”金大卫的嗓子仿佛被扼住了,尖声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两个字!而其他的人,也不由得随之一震。
“我同意按着何雅的思路进行一次最坏的假设,不管可能性有多小,”心悦此行一直被不安所困扰,之前理智让她压抑自己的不安,此刻直觉却告诉她,是把内心所想分享出来的时候了,“这一路上不正常的事情太多了。也许我们把奇怪的偶然穿在一起,有机会摸清背后的玄机。”
“同意,我们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何雅说道,“第一个不寻常的地方是驿站的房间,好像突然间激发了我最痛苦的回忆。”大家想起她那晚失常的尖叫,都点点头。
“那个房间也让我感觉到死亡的窒息。”心悦续道,“不过那种感觉我跟何雅换了房间就没有了。”
“我也是,最恐怖的回忆。”邵子峰说道。
沈步峥继续:“我也是。”
金大卫却摇摇头:“我无感……”
“看来,主办方确实在驿站的房间里做了手脚,”心悦分析,“而且是针对我们每个人的,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成功。每个房间一套装修风格,每个门上都贴着名字。是什么样的主办方,要花这么大的力气作弄我们呢?”
“说作弄,有点轻敌了,”邵子峰说,“现在毕竟死了人,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主办方是恶意的。你们都是从什么渠道知道这个活动的?”
“一个CD的户外网站上的转贴,”何雅答。
“上海XXX旅行网,”金大卫答。
“北京XX网,”邵子峰和心悦几乎同时回答。心悦又补充道:“室友经常参加那个网站组织的活动,这次是她转给我的。”
“我是一直想徒步穿越雅鲁藏布大峡谷,有个朋友就转给了我这个帖子,倒没留意是什么网站。”沈步峥说。
“这个帖子转发了这么多网站,天南地北地召集到这六个人,主办方真是大费周折。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何雅不解。
“也许不止这六个人,也许我们只是其中的一队,也许还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队伍!”邵子峰说,“蓝宝的死很可疑,你们仔细回想:竟然跟猫的死亡很像,都找不出原因。像是自然死亡,但我绝不相信这是自然死亡!”
“如果不是蓝宝死了,我真要怀疑他是主办方的卧底。猫死在他的房间里,只有他见过主办方的人,ipad也只有他知道密码。别看蓝宝憨憨的,没准就是扮猪吃老虎。”金大卫说道。
一个疑团闪过心悦的脑海,“会不会——蓝宝其实没有死?”
“诈死?那么他真是主办方的卧底!”何雅惊呼,“医生,蓝宝有没有可能是假死?”
沈步峥沉吟半晌,吐出四个字:“冬眠合剂。”
“那就是说:蓝宝可能没死?是服药假死?”邵子峰追问。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沈步峥。
“蓝宝的死亡判断无法借助医疗设备,只能凭手来探测呼吸和心跳。只要让这两样减弱到人手不易探知的情况下,还是有可能实现成功诈死的目的的。冬眠合剂的主要成分是氯丙嗪,对体温中枢有抑制作用,能让体温降到34度以下,心跳也相应减弱。”沈步峥回答。
“如果蓝宝和猫都是诈死,我们还可以相信主办方没有恶意,起码我们没有掉进一场杀人游戏中。”何雅紧张地问,“该如何验证这一切呢?”
“办法只有一个:返回上一个营地,重新检查蓝宝的‘尸体’。”邵子峰肯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