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录蚀骨的圣光毒爵第八章光之镇魂歌
有人说,我们是带着罪降生于人世,并且在一生中积累了更多的罪孽,只能用死来赎罪。一生都普普通通的我,应该不会负有太多罪吧。即使是有,百年后的死亡也能带走我的罪恶了吧。
当然,我不曾想过我会背负上即使用死也无法赎清的罪孽。
仿佛从中世纪的维也纳而来的旅客,一身古典音乐家装扮的左手剑,背着和身材极不搭的大提琴盒,出现在光之殿堂——勃莱特地下实验室的入口。
没有像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被强光刺激而眯着眼睛,感觉从昏暗的地下道瞬间来到光的世界的突变并没有给这位少年带来些许不适和动摇。左手剑四下一瞥,目光便集中到我和一旁的勃莱特身上。
“虽然现在确认了你说的谎言,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你对圣做了什么?洗脑?”即使是被光芒笼罩着的领域,我还是明显能感受到左手剑眼中的杀气。
“洗脑?我只是一名普通的植物学家,完全不懂得如何给动物洗脑。而且圣·星帝,是自愿来到这里的哦。”勃莱特依旧是一副自信满满的微笑,不过嘴角的弯曲竟然开始让我感到有些颤栗。
“圣,这是怎么回事?”为了得到我的证实,左手剑把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从昔日的挚友的眼神中看到了明显的敌意。也难怪,看到勃莱特一脸悠闲地坐在一边看书和自觉地躺在试验台上的我,怎么看也应该被怀疑。不过现在的疑问是,明明我撕去了具有定位功能的窃听器贴纸,跟随着勃莱特来到这里的一路上都启用着生物感知的能力确认没被跟踪,“为什么你能……”
声音戛然而止,从左手腕流入的能量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我瞬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紧接着,发现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了。
“肩膀上的贴纸只是为了证实你是主动接触勃莱特的还是被迫来到这里的,”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左手剑开始解释我的疑惑,“真正的贴纸,一开始故意被你踩到脚的时候就已经贴上去了。”
果然,用突兀的动作当做幌子,来隐藏真正的手段,还真是他的风格啊。现在连冷笑的表情都做不出的我只能在脑海里对这位漫游者的策略给予肯定。
然后,左手剑背后出现两道陌生的黑影。
是门口的两尊骑士雕像!现在动起来了!虽然左手剑能够避免强光的直接伤害,可是面对着强光是难以觉察到身后的黑影的!
“所以我并不着急进入圣的感知领域,而是在远处耐心地等一会……”左手剑则是毫无反应地继续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两尊雕像已经安静地举起骑士长枪。
不能说话,不能动,从手腕处流入的光能量带来灼烧的刺痛感,不过我依然只能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左手剑身后致命的危险。
“耐心有时候可是会导致错失良机,造成可怕的失败的哦。”可怕的预言一样,勃莱特眯着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
“不过更多的时候,耐心可以换来更完美的成功,而且,”锋利的黑影已经袭向左手剑单薄的背影,我只能紧张地闭上眼睛,这时才发现眼睛竟然还能动。
“而且……能够让我看透人心。”
木制的提琴盒的破碎声,衣服的撕裂声,还有,刀剑相交的碰撞声。
“你说是吧?”提琴盒中的巨剑露出锋芒的一角,左手剑的头转向骑士雕像的青铜头盔,好像期待着什么回答地笑着。
就像是和这个光之世界作对一样,一身黑色的左手剑仿佛白纸中心的一点浓墨似的突兀而尖锐。后背的提琴盒在骑士长枪的冲击下变成了零碎的木块散落一地,露出盾牌一样的巨剑剑身。两支长枪的枪尖顶在剑刃的底部,强大的冲击也没有带来少年的丝毫动摇。
握住剑柄的左手在瞬间的蓄力之后,有些瘦削的左臂不可思议地挥动起巨剑。沉重的一击横斩带起呼啸的风刃,毫不犹豫地向那两尊颇有些历史价值的骑士雕像斩去。
笨重的雕像难以躲避,只能以长枪作为格挡,巨剑伴随着风刃在两把骑士长枪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数道伤痕。而左手剑也因为重量差距过大而向反方向弹开了几米。
“竟然没有斩断,勃莱特你做了什么?抱歉啦圣,看来你还得再受一会苦了。”游戏中稍微遇到麻烦的孩子般的左手剑从容地一笑。面对着冲刺而来的雕像和长枪侧身一格便又是一道横劈。然而即将击中雕像的瞬间,第二把骑士长枪从巨剑之下的间隙中突刺而来,难以躲避的左手剑放弃了巨剑的一击,后空翻躲开。
空翻落地的前夕,枪声响起。
一尊骑士雕像的眼睛在子弹的冲击下脱落了一层表面的青铜,如同刚刚睁开的双眼,从脱落的青铜处发出了耀眼的光。
“纯能量的牵引和加固么,果然和预料中的一样有内容啊。”看透了眼前之物的左手剑眼角打量着一动不动的勃莱特,“克莱姆先生,你对于光能量的支配能力和你说的完全相反呢。”
“过奖了,这不是和提琴盒里的巨剑一样么。而且能见到传说中的‘隐弹’也实属不易呢。”勃莱特则依旧是看不到神情的微笑着,“只是我有点好奇,长时间直视这样浓度的光能量,你的眼睛看起来竟然没有失明,不光如此,身体上也是一点不适也没有。这样的结果与我的研究结论相悖啊。”
勃莱特说的“隐弹”我并不了解,不过能长期处在这高浓度的光能量环境里不受影响的原因,就是一开始左手剑给凌予和我的小黑盒子了。联合国际的专家作出重大牺牲的研究产物,暗物质能量转化剂。以喷雾的形式使用,纳米级的小颗粒喷洒全身,包括眼睛,形成可以能量化的物质保护膜,能在一定时间内对光能量环境免疫。而事实上从第二天的实验开始我就使用了这一尖端科技的产物了。
首先暗物质本身所具有极强的不稳定性,要避免它对身体带来的湮灭伤害,然后还要确保其能稳定地能量化并与光能量平静湮灭,这些都不是我能想象和理解的。
当然现在的我也因为难以忍受的痛苦而几乎缺乏思考能力,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左手剑的战斗。在别人的熟知而自己陌生的战场是最不利的,我想也是我的担心和恐惧的眼神给了左手剑判断的信息吧。
以巨剑为武器的左手剑想必是不擅长速度战,而面对的同样是重型战士并且数量和攻击力都具有优势的活动雕像,虽然左手剑能通过细微的动作避开杀伤面积小的骑士长枪,不过这样能躲到什么时候呢,敌人是类似于机械体难以判断耐久的话持久战也不是可取的战术。面对这种强攻高防的敌人的话——
要是凌予在就好了。
说起来,竟然没有看见凌予。微微动着全身唯一能动的眼球,尽可能地搜索看得到的角落。
然后被强烈的刺痛感麻痹,视线竟然有一些失焦。
“看来,我需要帮手了。”似乎留意到了我的眼神,左手剑挑开了突刺的长枪,右手在恍惚之间微动,几乎同时射出了两发子弹。
看不见拔枪到射击的任何一个过程,瞬间就能完成发射,这就是“隐弹”。
面对着目标是我的两发子弹,感知能力发动,旋转着的银色子弹在空气中摩擦,冒出一丝焦味的青烟,沿着诡异的轨道向我飞来。准确地说,是向我双手腕处的管道飞来。
扑哧——
炸裂开的管道像是无法再囚禁猛兽的铁锈笼子,被暴怒的光能量撕裂炸碎,两旁的罐子在管道破坏的瞬间封闭,尚未回收的高纯度液态能量瞬间挥发,尖叫着消失在空气中。
因为光能量的镇压导致的无力瞬间消失,沉睡的恶魔之力有如被激怒的野兽般暴走,狂热和嗜血的力量几乎将我的理智吞噬殆尽。心里居然对解放自己的左手剑产生了一丝谢意,确认了周遭只有左手剑一人不能进攻后,变任由狂暴的野性控制。
左手剑附近的那两只是皮糙肉厚的怪物吧,最适合用来虐杀了。脑海里闪过这么一句话,我便从试验台上跃起,向那两尊活动雕像俯冲而去。
即使是在感知能力的作用下还是能看到自己与雕像的距离在以可怕的速度锐减,骑士雕像也在瞬间作出判断并把攻击转移到我身上来。而左手剑也在同时觉察到这是一个进攻的好机会,朝着某尊雕像的腰际挥起巨剑。
“别碍事!”我本能地喝止了左手剑的动作。是的,别碍事,这可是我难得提起兴致的游戏。
明白了我说的话,左手剑向后一跃退出了战场,而同时我也冲到了骑士雕像的面前。
那个长枪是什么,脆皮甜筒么。以完全违背物理常识的闪避躲开了突刺的长枪,伸出有些烧灼感的右手抓住长枪枪身,微微用力五指便陷了进去,握住的部位也在碎裂声中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左手则是直接握拳击中了雕像的胸口,空气中沉闷的塌陷声和从拳头上传来的震感令人无比畅快。
真是满意的力量啊,面前的雕像好像风化的沙石一样坍塌,内部的光能量随之消散在空气中。风暴般的快感袭遍全身,不自觉地握紧双拳,轻松地捏碎了握着的骑士长枪。
“好无趣啊,你要让我玩久一点哦。”舔舐着杀戮的腥甜,我望着另一尊炮灰的雕像。
“够了。”勃莱特的声音像是脑海中敲响的巨钟带来怒涛般的刺痛,再次失去行动力的我因为前倾的重心而跌倒在地,愤怒地看向勃莱特,却为所见的一幕震惊了。
暴戾的嗜血之气渐渐消散,回复了最初的冷静。
之前被高纯度液化光之力填满的罐子已经干涸,多出来的是勃莱特手中的巨弩,一支闪耀着史无前例的强光的箭,指向了我的双眼。
“这是圣魔‘圣’的力量,现在,可以除掉‘魔’了。”勃莱特微笑着扣下扳机。
可以看见左手剑向勃莱特奔去的身影,不过没能阻止光之箭的发射。
明明是我的力量,现在却成了杀死我的武器。
清脆的碎裂声和肉体被贯穿的钝声。
在蚀骨的光之领域里,只有眼前的背影,成为了我的保护。
颤抖的瞳孔,点缀着颤抖的嗓音。
“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