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能坐以待毙!在强烈求生欲望的驱使下,盘云松猛然又想。他脑海里一时又浮现出女友死时的惨状和躲在暗处的杀人恶魔狰狞得意的笑——我一定要设法逃离这里!
盘云松探出头沿着护栏走了一圈,在东南角,他突然看到在下面约九楼处有一束灯光从窗户里透射出来,在灯光的照射下可看到离楼角不远的空中有几根很不明显的线,他心里升起一线希望:那应该就是救命稻草。
盘云松以奇快的速度跑下了第九层,穿过长长的走廊,跑到了东南角。这里是一个大的阳台,或者说是楼顶——这里是大楼的附属部分,最高就是九楼。盘云松来到最角落的地方,他看清楚了,在上面看到的那几根不明显的线是高压线。
这高压线是为校园供电的,结合电线的大小根数及与建筑物的距离等来判断,其级别当在千伏左右。
大楼所处的地势较高,装有变压器的线塔又在一个更高的土丘上;而电线通往的东南方向二三百米外就是校园围墙,墙内再无线塔,高压线里高外低,以很大的倾斜度一直伸向远处。
盘云松转身跑进了附近一个敞开式的娱乐室里,用力扯下了五幅窗帘,再把五幅窗帘牢牢地接在了一起。他找来八九根铁线紧紧地缠绕在了窗帘的中间,又找来一块砖头裹在了窗帘的一头,用绳子绑住。
抱着窗帘盘云松又回到了东南角,并爬上了最角落那一米多高的水泥浇筑的护栏上。
他要以这个为逃生工具,而逃生的线路就是前面的一根高压线。
盘云松心里清楚,这是超级危险、以命相搏的做法,可能会触电身亡,可能会摔成肉酱……但此时已别无它路,这是他惟一的希望。
看着楼下一片闪烁的警灯,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他只有孤注一掷了。
站在离地面几十米高的最突出的角落上,刚才的热汗和此时的冷汗浸透了他的衬衫。他目测了一下,那高压线最近的一根在他前面的上方约三米的地方。他将窗帘的一头紧紧地绑在腰上,双脚略微打开,站稳了,右手拿着裹着石头的另一头用力向前抛了出去!
落空了。力度不够,窗帘没能如愿地搭在那根高压线上。他险些被带了下去,心和双脚一阵猛烈的颤抖!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轻轻挪动双脚,深深地吸了口气,右手再次将窗帘掷了出去!
在砖头的带动下窗帘如绸带般在空中划了一个美丽的弧形,从第一跟第二根高压线中间穿了过去;被高压线挡住后,窗帘的那一头在砖头惯性带动下猛地向这边收了回来,盘云松看准了一下子将其牢牢抓住!
盘云松拉了一下已搭在高压线上的窗帘,让缠绕了铁线的那一部分处于中间位置,再把窗帘的另一头也绑在了腰上。
做好了一切准备,想到这行为的极度危险后果叵测,盘云松又全身颤抖起来。
但这恐惧很快消散了,之前断定没有别的生路,现在更是没有了退路。他双手死死地抓住窗帘,闭上眼睛,向着高压线向外延伸的方向纵身跳了出去……
这座繁华都市的西北接近郊区的地方,这里的楼房大多都不是很高,夜市也没有中心区的那么热闹。在一条灯火昏暗的小街里几乎没有行人,只在街口处有一爿小店,那里有人在打麻将或聊天,人声喧哗。
这条小街的一侧是一家单位的院子,临街处有一排仅一层的房子,那是单位的杂物房。此时盘云松正平躺在这杂物房的楼顶上。
盘云松并没有怎么样,除了满脸的惊魂未定外,他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他从校园里的公寓楼九楼跳出去后才考虑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如果下一个线塔所处的地势也较高,高压线是两头高中间低的话,那他就会停在中间,那样一来他只有从几十米高空上摔下来摔死或等天亮后被人发现、逮捕了。所幸不是。
同样值得庆幸的是,在与高压线剧烈摩擦中不停断裂的铁线和窗帘能够坚持到最后。到了这头的线塔时他用双脚顶住塔架,摇晃了几下后他抓住了塔架,解开窗帘后沿着钢架爬了下来。
这是一场以性命为赌注胜算不大的赌博,但盘云松赢了。
在空中滑行的时间不长,只两分钟左右,他却有种穿越时空、恍如隔世之感。
此时心有余悸的他需要休息一下,也好整理一下思路,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虽说从重重包围中逃了出来,盘云松心里清楚他其实并没有脱离危险的境地,警方在里面搜捕无果后,肯定会在更大的范围内布下天罗地网。这里离那所大学很近,他必须逃离这里,逃离这座城市。
盘云松爬了起来,两手抓住上面,脚先下,跳到了小街上。旁边正有一个水龙头,他洗了手,又用力搓洗了脸,让自己振作起来。然后向街口走去,脚步尽量显得从容,不让人起疑。
没有谁投来异样的目光,但在街口盘云松却停住了:要快速逃离的话只能打的了,可在追捕凶犯的过程中出租车司机会成为警方联系的重点对象之一,他们经常能提供重要的线索,对凶犯的落网起到积极的作用……
就在这时,一辆中巴靠边停在了前面,司机下了车进了小店里。
盘云松注意到了那辆车挡风玻璃上标明起点站和终点站的字,心里暗喜,就走了过去。
近前一看,车门是关着的,再看,车里空空的没有一个乘客,盘云松不由得一阵失望……
盘云松正要离开,突然,一只大手重重地搭在他的肩上,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完了,一切都完了!神警从天而降,这下真的是插翅难飞了……
“小伙子,想搭顺风车是不?”
——身后一个雄浑又不失豪爽的声音说,盘云松回过头一看,是刚才下车进店里买东西的那个司机,一个腆着将军肚、身高一米八的大汉。
“是……是的。”盘云松声音颤抖。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上车吧。”司机说,爬上了驾驶座,按下了开门按钮。
盘云松上了车,在最靠近车门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这是去泰安的吗?”他问。
“是啊,刚刚从那边送了一批从山上下来的游客过来,现在回那边的公司去。”司机答道,车也已经开动。
“小伙子你听说了吗,刚才大学校园里发生了一起枪杀案,一名女大学生惨遭杀害。据说凶手已经被包围了,警方正组织实施抓捕……”
“听说那凶手与近期发生的多起校园凶杀案有关,是个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恶魔!”司机又说,“但愿这次别让他跑了,最好是就地击毙,要不暴虎出笼,祸患无穷啊……”
盘云松感到喉咙无比的干涩,只轻轻地唔了一声。
“有上千的警力包围着,那杀人凶手应该逃不掉了。不过谁能保证没有万一呢,是吧?万一那凶手真的逃出来了,又正巧让你碰上了,岂不是……不瞒你说,明知碰上的可能性不大,但我心里还是有点发怵。”司机呵呵一笑说。
“我正想有个伴儿呢,”司机回过头来看了看盘云松清癯而英俊的面容,“所以啊,非常之欢迎你免费搭乘这趟车。”
“谢谢,谢谢!”盘云松连声说。
盘云松一直警惕地紧盯着前方,他计划好了,一旦发现前面有异常情况就找个借口让司机停车离开。不过他所担心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应该是警方坚信他这个“凶手”还在公寓楼里,也就没有在校园外设卡拦截。
中巴畅通无阻的驶出市区,一直向东南方向驶去,身心交瘁的盘云松也不知何时昏深深地睡了过去……
“小伙子,到了。”
——盘云松并没有睡着多久,就被司机用厚实的大手摇醒了。
“这是哪里?”
“前面就是泰山登山起点红门了。”司机往车门外指了指,“——你不是说要在这里下车的吗?”
盘云松不记得什么时候对司机说过要来这里的了,但他似乎是想来这里的。他再次向司机道了谢,下了车。
站在红门前的石阶上,盘云松一阵茫然: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来这里要做什么?
盘云松用力地摇了摇仍很昏沉的头,他没有忘记,他是作为重大杀人嫌犯逃到这里来的,现在警方正在全力追捕他。可是天大地大,他哪儿也不去,为什么下意识地就逃到了这里?
这时,一群年轻人有说有笑的从上面走了下来,那应该是刚从山上下来的游客;抬头从红门宫的侧边往上眺望,可见一条如线蜿蜒明灭可见的灯火,那就是登山的路了。忽然,盘云松找到了答案——是的,我要上山。
今晚的血腥、怪异、惊恐和痛苦打破了盘云松头脑里思绪的禁锢,仿佛穿越了重重的雾障,隐隐约约的他脑海里一时浮现出一个情景片断——七窍流血的通逸方丈在临死前抚摸着他的额头对他说:“你忘了这里的一切吧,永远也不要回来……”
但是,他,还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