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汉卿点点头：“即使案发现场已被破坏，尸体面目全非，但是通过一些特殊手段，仍然可以初步还原。比如：如果被害者是被利刃杀死然后焚尸，只要移开尸骨，让仵作扇去地下灰尘，在尸首下净地上，用酽米醋酒泼，地面就会出现鲜红色，那是死者遇袭皮破流下的血迹。如果尸体下没有血痕显露，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非利器所杀；二、是在别处被害移尸。那就需要移回府衙，用其他方法做进一步尸检了。”
“公子真是学富五车、博学多才。真没想到您不仅精通诗词歌赋、书法绘画，还对案发现场的勘察及尸体检验这般有研究啊！”
闵汉卿被紫惜夸得俊面微红，幸好脸上被烟灰熏染的不太看得出来。
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紫惜心中忽然升起一团疑云。
所谓瓦市，又做“瓦子”、“瓦舍”、“瓦肆”，是表演诸色伎艺的地方。设有勾栏，演出杂剧及讲史、诸宫调、傀儡戏等，所以地势比较开阔，建筑物之间都有一段距离。只有间杂其中或另成一隅的茶楼、酒肆，卖药、卖卦、理发、饮食之类的店铺才相对比较密集。
此处一望便知属于店铺之列，内外结构设施都比称作勾栏的演出棚牢固，堆放的货物也更加复杂繁多。一旦火起，应该是那些由木质栏杆围成的勾栏更易燃烧，可是为什么这里被焚毁的程度，看起来却更为严重呢？难道此地就是最初火起的地方吗？
紫惜讲出了观察到的疑问和内心的想法。
闵汉卿道：“公主所言很有道理，如果通过尸检验证了死者确实是被害身亡，那就极可能是凶手杀人后，为了焚尸灭迹引发的这场火灾。杀人案和纵火案应该双案并查。”
“杀人已不可恕，纵火更加难饶，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家园被毁、火海丧生，我一定要把那个凶手抓出来绳之以法。”
闵汉卿摇头对气愤难平的紫惜道：“可惜这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按朝廷规定，这些事都归开封府衙调查办理。”
“哦？那现任的开封尹为官如何？”（开封府长官只有宋太宗、真宗等几位亲王，即帝位前职任开封府尹，北宋徽宗崇宁三年又置开封牧、尹、少尹，牧由皇子领，尹以文臣充。尤其太宗、真宗以开封府尹而登帝位，开封府长官则不便称府尹。开封府题名记碑183名最高长官，除上述亲王外皆不称府尹，故有些影视剧中某官自称的开封府尹都不够严谨。）
闵汉卿微笑道：“现任开封尹林摅大人可算得上是一位能臣干吏。（崇宁五年十月（1106）~大观元年八月（1107）任开封尹）出使辽国时颇有傲骨；虽非科甲出身，对施政、戍边却很有见地。在‘张怀素谋反案’中顾全大局、处理得当，于百官之中极具威望，被尊之为‘长者’。”
“公子对此人评价如此之高，想来应该是不错的。算来为官已一月有余，上朝却不过两三次，朝中百官，我还没有认全呢。”
“公主本就不喜应酬，如果说你认得全，才真的奇怪呢。”顿住话音，闵汉卿下颌微扬道：“瞧，林大人来了。”
紫惜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紫袍的官员，正健步如飞地向她们走来，十几名衙役捕头反跟随得有些吃力。这位被百官尊称为“长者”的林摅，实际不过三十岁左右年纪。身材不高略显清瘦，五官不算清奇，较为突出的是那双深邃有神的眼睛，慧黠机敏的目光似乎可以直达人的内心。
由于双方品级相差无几，没有尊卑之分，只需抱拳见礼。
对于紫惜三人方才显露的神迹，林摅见面后只字不提，甚至没有表现出惊诧的神色，只是致谢寒暄了几句便吩咐仵作勘验现场。
仵作施行的程序与闵汉卿所说一样，酽米醋酒泼过之后，果然不出所料，一具尸体的身下显现出大片的红色，另一具出现的位置则在头顶上方。衙役捕快们按指令，又在现场周围及焦木瓦砾下，展开了地毯式搜索，所有的犄角旮旯都被翻看了一遍，却再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此时，火场的搜救、清理已经接近尾声。既然凶案和失火的调查都归属开封府办理，紫惜和闵汉卿虽为钦命监查使，也不便在一旁过多置喙。三人向林摅告辞后，便离开了焦木纵横，残垣断壁的废墟。
路上，一直没有说话的灵芙，终于忍不住问紫惜：“姐姐，你觉得那位林大人能够查明真相，找出凶手吗？”
“恐怕很难。”紫惜蹙眉摇头转问闵汉卿：“除了那两具尸体外，公子还在其左邻右舍发现过亡者吗？”
闵汉卿神情凝重地答道：“我在左邻看到一名死者，右舍则是一死一伤，这一趟店铺抬出的死亡人数最多，不过那些尸体口鼻都有烟灰，头部基本对着门口方向，一看便知确系烧死。唯有那两具可疑，我才没有让官兵移动，留下保护现场。”
“那名伤者现在何处？也许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些线索。”
闵汉卿没有直接回答。却道：“朝廷有明文规定，京畿发生的大小事务都属开封府管辖处理，上报得到御批后，就连御史台都无权干涉。如果让林大人知道我们还在插手此事，会认为我们怀疑他的办案能力。有理由向圣上参我们越权。还是再等等吧……”
“可恶！”紫惜听罢心中十分郁闷，朝廷的法令规章像枷锁一样捆住她的手脚。等待别人查出结果？那要耗到什么时候啊？
来到火场边缘，眼前的场景更加让三人触目惊心。由于死伤人数众多，官府一时还来不及处理安置，一具具焦糊蜷缩的尸体，只能被排放在较为开阔的地方由官兵看守。那些失去家园的难民聚在一处哭声震天，伤者横七竖八地躺卧在他们中间，呻吟哀嚎的惨状摧人心肝。
见此情景，紫惜眼中含泪，决然说道：“这个凶徒，我一定要亲手把他找出来！林大人虽然精明能干，毕竟是凡人，即使能破这纵火焚尸的凶案恐怕也要颇费周章。他查他的，我查我的。今夜我要来救治余下的伤者，到那片区域唤魂问明真相……”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