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两人还是没能爬上山顶,郝梦在休息了半小时后,死活不肯再爬了,“不行了,已经酸掉了,你若是能把我拖走,你就来吧。”
她靠在树干上,几乎软成了一滩泥。
谢南柯再一次哭笑不得,“郝梦,前几次见面,你可没有这么无赖的。”
“嗯,这是我开发的新技能。”
谢南柯扶额,低笑,“好吧,你赢了。”
“大小姐,你总要起来我们才能下山吧。”
“唔……再休息半小时?”她得寸进尺,“看,日头一会就该不那么晒了。”
初秋的太阳,也不是很讨喜。
谢南柯双手捂脸,望天,“真是失策……”
郝梦别过头小声哼哼,“就说你会后悔的。”带着点小人得志。
下山后已经快四点,谢南柯提议去吃饭,被郝梦无情拒绝了,“不要,我要回去睡,好累……”
谢南柯笑,“中午就没有吃,晚上还打算饿着?”
“我可以睡醒后再吃。”
“……”最终谢南柯还是妥协了,依言将她送回去。
停好车时,郝梦道谢,“今日谢谢,虽然很累,但我很开心。”就算昨天她还没有察觉到他的目的,但今天一天下来,她多多少少明白了一点,大概,昨天的她,情绪真的太低落了吧。
谢南柯挑眉,很绅士地笑,“我的荣幸。”
“扑哧……”郝梦失笑,从没想过,私底下他竟如此平易近人,“那我上去了。”
“嗯,好好休息。”郝梦点头,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一只脚落地的瞬间,动作蓦然僵住,脸上刚刚还流转的笑意,此刻显得那么嘲讽。
谢南柯微诧,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郝梦住的单元楼下,站着一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满脸褶皱,表情踌躇落寞,一身衣服看起来很破旧,整个人显得几分穷困潦倒,谢南柯依稀觉得那个男人有些熟悉。
谢南柯看郝梦的表情,眼底有三分诧异,三分困惑,四分担心,“需要帮忙吗?”那个男人……
郝梦猛地回神,脸色有些白,却强忍着某种哆嗦,扯唇跟他笑笑,“不用。”又转过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在谢南柯以为她就会这样下车时,她又加了句,“他是我爸爸。”
谢南柯的瞳孔倏地缩小了一分,眸光变得惊诧。
郝梦却下了车,对他明媚地笑,“谢谢你了,路上慢走。”
谢南柯迟疑地点了点头。
郝梦却没有迟疑地关上车门,走向那里。
车子缓缓启动,玻璃车窗良好的隔音性让他听不到他们在说着些什么,但他在拐出去,透过后视镜,看到郝梦脸上,那最初娇憨的笑消失了,漂亮的侧脸,看上去是那么的苦涩。
单元楼下郝梦心情很复杂,拽着包的手一紧再紧,唇一抿又抿,却始终不知第一句话该讲什么。
“小梦……”郝国强搓着粗糙干燥的手,整个人显得踌躇不安。
郝梦点点头,张口,最终却只叫了声,“爸……”
郝国强显得很高兴,沧桑的脸笑着,直点头,“哎哎……”
郝梦又抿了抿唇,拽紧包,最后,“我们上去说吧。”说着她转向欲带路,却发现郝国强在迟疑。
“这个,我这个……”他看着自己这一身,有些踌躇不安。
郝梦突然有些心酸,抿唇笑了笑,“……我们上去说。”
“哎哎……”郝国强点点头,跟在郝梦后面上楼。
郝梦倒了杯白开水放在郝国强面前,“爸,你在这喝口水,我下楼买些菜,一会我们在家吃饭。”
她拿起桌上的钥匙,要出门。
“不……不用了,小梦。”郝国强摩擦着双掌,叫住她。
郝梦动作顿住,表情渐渐归于沉寂。然后她静静坐下。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郝国强双手一直在相互摩擦着,唇蠕动了又蠕动,却踌躇着迟迟没有发出声音来。
郝梦静静坐着,表情从沉寂变成死灰默然。
“小梦……爸爸我……”郝国强还是开了口,郝梦却没等他说完,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进了卧室。
一分钟后出来,走到郝国强身前,将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推给他。
“这里是三十万,密码是我生日,你拿走吧,我只有这么多了。赌也好,还债也好,都拿走吧……”
郝国强表情有些没想到,随后又是难堪的尴尬,看着那张卡的目光闪烁着却没有移开,只双掌不断摩擦着,似还想说些什么,“小梦,我……”
郝梦却转过头,没再看他。
郝国强许也发现了语言的苍白,再迟疑了一阵,哆嗦着手将卡收起来,站起身踱了几步,最后说了一句,“小梦,爸爸对不起你。”
“咔”的关门声响起,郝梦顿时如被抽干了力气般,瘫坐在沙发上。
屋子里很暖,她却仿若置身在冰窟般,浑身冷得发颤。
“郝梦,郝梦……
早就想到这一天的不是吗?
钱,本就是为他存的不是吗?
本就说好不伤心的不是吗?
不是早就说好,不伤心的吗……
可为什么这一天来了,你却还是伤心了……
你为什么还是伤心了?”
啪嗒……啪嗒……
郝梦猛地抹了把眼泪,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说好不伤心的,说好不哭的。
郝梦,郝梦,我们说好的呀……”
啪嗒啪嗒啪嗒……
呜咽声低低转起,她却还是死咬住唇,眼泪啪嗒啪嗒落着,滴滴打湿在大腿上,她却还在告诉自己不要哭,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哭。
不要哭啊——
“呜呜……”郝梦埋头进双膝,低低呜咽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