蹑手蹑脚地进了家,一看父亲果真不在,张宝林真正松了口气,自嘲地苦笑了下:“进自己家还跟做贼一样,这人做的,唉,都怪自己不争气”。
何芳这样把菜都热好了,叫他下楼来吃。
吃的时候,何芳坐在一旁,叹着气道:“在外面打工是得受些窝囊气,端别人的碗,服别人的管,就看你以后有没有出息自己当老板了”。
张宝林默不作声,心里有些难受,自己到哪里去当个老板啊,他嗫嚅地道:“妈,借你的那二百块元暂时还不上了”。
何芳道:“你以为父母真会跟儿子计较钱?可你也知道你爸的脾气,他可没我这么开明,他回来要是知道你的工作丢了,还不得把你骂死,你明天赶紧重新找个工作”。
张宝林点点头,道:“那爸回来,您要替我遮挡点”。
何芳道:“怎么遮挡?我几十岁了,还要我撒谎啊?只要他不喝醉,顶多骂你几句,你再和他解释一下,他难道还能抓你怎么样”。
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张宝林有些伤感,妈妈的背微微有些驼了,父母都已经不年轻了,自己也不是小孩,怎么还忍心要父母为自己操心,自己从小到大也没让他们省过心,自己怎么会混得这么惨,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读书不用功,如果有个大学文凭,怎么也能找到个好一点的工作。
晚饭时,张建勋也没回来,张宝林心里隐隐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父亲清醒的时候还讲点道理,如果喝醉了那可是六亲不认,而且叔叔也是无酒不欢的,他越想越怕,也不敢出去玩了,在楼上看电视,先争取个好表现。
八点多钟,正无聊换着频道的张宝林猛然听到楼下有人暴喝:“这个王八崽子,好吃懒做,好好的工作又不做了,他要当大少爷是怎么的”。
糟了,是父亲!张宝林的心立刻楸紧了,额头也冒出层毛毛汗,接着就听见木楼板砰砰作响,张宝林不自觉得往沙发里边挪了挪,只见父亲浓眉竖立,怒目圆瞪地出现在眼前,那模样有如阎王在世,“你说,你是不是想在家啃老!?”
父亲果然喝醉了,声音如同炸雷一般。
张宝林马上站起来了,怯生生地道:“爸,您听我解释,那是老板”。
不等他说完,张建勋大喝一声:“你解释个屁啊,别人被开除没有?怎么就你这么多名堂,妈的,你要是想啃我们这把老骨头,你就给老子滚出去”。
张建勋气头上时,什么话都骂得出来的,在外面被老板骂,在里面被父亲骂,张宝林感到无比委屈,自己简直是有理无处诉,“今天去你叔叔家喝酒,你知道为什么吗?张倩,你叔叔的女儿,你的妹妹,她考上天河大学了,妈的,你知道老子坐那里有多丢脸不?别人都说父凭子贵,可你呢?坐在家里啃老”,张建勋看样子肺都要气炸了,他一下子窜到张宝林跟前,用手指着儿子的鼻子,气喘吁吁地道:“总有一天,老子要把张家的人都叫来,把你这小畜生赶出去,就当没生过你”。
迄今为止,这是父亲说过最重的话,张宝林简直都呆了,父亲已经对自己这么绝望了吗?看着父亲摇摇晃晃地走了,他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自己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地位,父亲连要将他扫地出门的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泪水婆娑中,他想到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其实自己负有主要责任,能怪谁呢?没钱就没地位,自己就算明天出去找工作,父亲也不再相信自己。
电视里正好出现一个衣锦还乡的老板受到家乡父老的隆重欢迎的场面,张宝林心里一动,把眼泪抹干,他咬了咬牙,决定破釜沉舟,自己也出去闯荡一番,如果没出息就直接在外面跳楼死了算了,反正在这个家也呆不下去了,他走到父母卧室的床头柜里翻出一叠钞票,数出二十张放在口袋,然后留了一张纸条:爸爸,妈妈,儿子走了,出去闯荡去了,一定要闯出名堂回来见你们。
他心情紧张地从后门溜了出去,也不敢回头,直接拦了辆计程车向火车站驶去,坐在车上,他又把手机关了,想着明天就去换张新卡。
到了灯火阑珊的火车站,他才想起自己还没个既定目标,天地茫茫,自己要去哪里打拼呢?
想起有几个同学好象在南边的一些城市里发展,自己何不去找他们,但是具体在哪座城市却不知道,只有先去网上的同学录查看后才知道,于是,他先在附近找了家旅馆,洗了个澡,也没衣服换,便到处找网吧。
上网后在5460里找到了这几个高中同学的去处,其中一个叫吴凡的和他关系比较好,现在正在HN省的省会CS市里发展,据说混得还不错,自己就去投奔他了。
因为心中有事,张宝林睡都睡不着,到了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下眼,再张开眼时,已经是六点半了,他正准备去买火车票,猛然想到父母不见了自己,会不会报警?于是,他打开电视,但是天河新闻要中午才播,他便决定晚一些再走,如果父母真报了警,自己还真走不了了。
出了旅馆,四下看了看,也不知道在哪里吃早餐,又回到旅馆,问了老板娘,老板娘告诉他后面的小巷里有卖早饭的。
火车站这一带是商业区,民居很少,小巷里寥寥几人,张宝林吃了碗粉,正打着饱嗝往回走,这时,迎面走了三个男子,正争论着魔兽里PK的事,张宝林也没多看,双方正要擦肩而过,只听对方有人大声道:“站住”。
张宝林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愕然地转头望去,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映入眼帘。
“还认识我吗?朋友”,穿着灰色体恤,一脸冷笑的男青年对他道。
张宝林马上回过神,这人不是那次在碗碗香饭店打架的那个男的吗?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在这碰上了?他立刻紧张起来,忙辩解道:“大哥,那次的事,我可一直没动手啊,不关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