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才能体会自己也不再是自己
人生的真理,只是藏在平淡无味之中。
在昏昏欲睡之中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商学院老教授都是出了名的能讲,爱沫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班导。
“尹同学,你去哪啊?”班导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让教室里的同学听得一清二楚,当然,包括正懒洋洋地打着呵气的禹勋。
“回家啊老师,不是下课了吗?”爱沫疑惑地问。
“请问这一周过了吗,你怎么不去打扫仓库呢?”班导见禹勋走了过来,便更加理直气壮,仿佛在向禹勋邀功。
“哦,我现在去。”爱沫本想说出那晚被锁在旧仓库的事情,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怡倩说的没错,自己就是过于隐忍。
爱沫把书包放在走廊的窗台上,转身却撞进了一个带着淡淡清香的单薄胸膛,抬头,爱沫只看见了一个完美的下巴。再往上是比女生还要水润诱人的薄唇。然后是精致的鼻子,最后目光投进一汪宁静的琥珀色糖浆一般的瞳仁之中。
似乎在一瞬间没了呼吸。
爱沫这才第一次发现,禹勋拥有和自己相同的淡蜜糖色的眸子,要知道,这种颜色是最清澈纯粹的,这也是自己五官唯一像父亲的地方。
看着这样的姜禹勋,竟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姜禹勋把爱沫圈在自己与窗台形成的一个小范围之中,气氛有些微妙。
班导也在一旁惊得忘了说话。
“你跟我走。”说着,禹勋自然的牵起爱沫有些发冷的手,另一只手顺势拎过爱沫的书包,在众人的唏嘘声中离开了。
“你松手。”爱沫红着脸抽回自己的手,揉着手腕上三个通红的指印。
禹勋也没理会她,把包丢进敞篷跑车的后座,然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爱沫推进去。
“你想干什么?”爱沫对他瞪眼。
禹勋从座位旁的暗箱中拿出一个纸袋丢进爱沫怀里,“如果因为这个对我这样冷淡,那就还你。”
爱沫狐疑的打开。
“被你扔出窗外的手机?”爱沫惊喜的仿佛收到了无价之宝一般。
“喂,苦瓜脸你搞清楚好不好,什么叫被我扔出窗外?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把它扔了的?”一抹坏笑浮上禹勋的帅脸,“看来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那我罚你陪我去个地方。”
听了禹勋的话,那天的情景又在脑中浮现,似乎姜禹勋不让大家认为手机被扔出去,照穆琳的性子一定会和自己没完。但现在姜禹勋让事情按穆琳的意图继续下去了,自己避免了她的挖苦,不知是否该感谢他。
“走吧。”爱沫说着系上了安全带。
车子驶出校门的时候,夏鹿的肩被人拍了一下,他以为是爱沫,笑着转身。
爱沫坐在车里低头拨号,想告诉妈妈晚些到家。
与此同时,禹勋关上了车篷,开始调试空调暖气。
相同过错犯了两次的人,这个错误也许会一直错下去。
在相同拐角错过了两次的人,是否永远注定这样错过?
“好巧啊,又见面了,英雄救美这位。”看见穆琳那张娇笑的脸,夏鹿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恶心,尤其是这句话又挑起了他的火气。
夏鹿没说话,又转过身,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校门。
“怎么?在等人?”穆琳故作惋惜的语气,“可惜你的公主早被别的男生带走咯。”说罢装作扬长而去。
“沫沫走了?”夏鹿显然不相信穆琳的话。
“随便你信不信,不过,我可好心告诉你,带走她的可是…”穆琳拉长声音,“姜禹勋。”
夏鹿怔住,脑中炸开一样乱作一团。
姜禹勋,姜禹勋吗?
“呵呵,你怎么比啊?”穆琳见夏鹿表情,他应该没理由不知道风云人物,姜家的少爷姜禹勋。看来是达到了目的,又开始狞笑。“别等了,人家早坐跑车走了。”
显然,穆琳误会了她们三个的关系。
“这是哪?”禹勋叫爱沫下车的时候,爱沫还犹豫了一下。
“放心,人这么多,一看就知道我不会把你怎样。”禹勋的招牌坏笑又挂在脸上,今天的他,心情似乎不错。
“又,没说你会怎样…”爱沫一时间找不出什么话来接,只能小声嘟哝。
从地下停车场出来,爱沫和禹勋都楞了一下。
“这是…游乐场?”爱沫有点难以置信。
“干嘛?不用这么感恩戴德的看着我,还以为是什么神奇的地方,不就是一堆大型玩具。”禹勋不屑地哼哼。
“你没来过?”听了禹勋的话,爱沫看怪物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看来也不怎么好玩,那走吧。”禹勋避开爱沫的目光,故意说道。
爱沫忙拽住他。
“你想玩?”禹勋明知故问。
点头。
“很想玩?”
点头。
“那你求求我。”坏笑在他脸上扩大。
没反应。
“那算了,回去吧。”
“姜禹勋!”爱沫咬牙切齿,“拜托你~”
禹勋笑了,揽过爱沫瘦削的肩,好哥们一样勾肩搭背地走进游乐园。
“姜禹勋,放开我,你好沉啊。”
“那回家吧。”
“!!!”
夏鹿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一路上,他脑中都是那个名字,以致进门的时候尹妈妈唤了他三,四声他才回过神来。
“伯母,您有事吗?”夏鹿牵强的扯出一贯的可爱笑容,但任谁都看得出他有多勉强,眼底深深的疲惫是与他清秀面容不符的沉重。
“恩,小鹿啊,沫沫和同学出去了,你一定等了很久吧?”尹妈妈心疼的看着夏鹿苍白的脸色。
“没有,我今天没去沫沫学校。”夏鹿的声音都变了调,刚向前走了几步便不堪重负一般直直的倒了下去。
摩天轮上,爱沫仍兴奋的四处张望。
这么多年来,这种幸福的感觉第一次这么真实的出现在生活中。
摩天轮升到一半的时候,爱沫才收回四处张望的目光,发现禹勋脸色煞白的坐在对面一动不动,安静的让人担心。
“你怎么了?”爱沫探身过去,伸长了脖子,关切地问。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距离似乎太近了些,远看过去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是热恋的情侣在拥吻。
“没有。”在爱沫的注视下,禹勋的脸色微微泛红,把头瞥向窗外,又立即转回来,脸色一瞬间又苍白起来。
爱沫并没在意,只是以为禹勋玩累了,便又老老实实的坐回位置。
“可是,你为什么要带我来游乐园啊?”这是此时最困扰爱沫的问题。
“我想来,没有人陪我,正好你欠我一个人情,就拖你一起了。”禹勋回答的时候长长的睫毛覆在眼上,投下一片阴影。
“就这样?”虽然没有办法接受这么简单地回答,但仔细想想,他的回答也算合情合理,想到这是他第一次来玩,还是随便找了个几乎陌生的人陪着,心里就有种同病相怜的人的那种惺惺相惜。
“你开心吗?”禹勋兀自问道。
“恩?”爱沫笑了,眼睛眯成一条温暖的弧度,眉眼间是通透的澄澈,“是我被罚陪你来玩,所以,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今天开心吗,姜禹勋?”
多久没这样开怀大笑,这样无所顾忌,这样畅所欲言为所欲为?
爱沫认真的看着面前这个帅的一塌糊涂,外表玩世不恭内心却异常细腻的姜禹勋,但是,看久了就发现了端倪。
“喂,你该不会是,恐高吧?”爱沫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亮亮的。
昨天家里换灯泡的时候夏鹿踩上梯子刚刚可以够到房顶的高度脸色就开始泛白,也是和禹勋一样的表情,后来才知道夏鹿恐高,所以今天看到这样的禹勋也就理所应当的猜出来了。
禹勋瞥了她一眼,这样的尹爱沫,估计平时很难见到吧。
还是说今天她开心得过了头,发现什么就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不知道一个男生,尤其是禹勋这样的男生,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女生揭短了吗?
禹勋清了清嗓子,故作威严,“尹爱沫你信不信你再污蔑我我就把你踹下去。”
“我好怕怕哦,”爱沫嬉皮笑脸的样子竟然也很欠揍,“但是,你现在敢动弹吗?”
“你!”姜禹勋鼓着脸挥了挥拳头,但换来的只是又一阵眩晕。
好吧,他今天认栽,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大脑秀逗了。
“还是觉得现在这样子可爱的样子比较适合你,干嘛在学校里都是酷酷坏坏的样子啊?”爱沫突然很认真的对禹勋说。
禹勋蓦地冷了下来,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痛处。
爱沫也是一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看来自己多嘴了。真是的,在陌生人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旦熟络就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啊。
看来是吓到她了,禹勋刚想说什么,爱沫的手机响起来了。
“什么?好我马上过去,”从语气和表情上能看出爱沫的焦急。
下了摩天轮,禹勋眩晕的感觉非但没有好转,相反的却带动了胃里的翻江倒海。
爱沫跑出去好几步才发现禹勋没有跟上来,又折回去,看着脸色很难看的禹勋。
“你有急事先走吧,我还没玩够。”禹勋站直身子,“海盗船什么的我还没玩呢,你着急就走,还是,你要陪我继续玩?”
爱沫现在没心情和他贫嘴,一脸嗔怪地看他,“这么晚了我怎么回去?”
“门口会有出租车的,你只是受罚来陪我,我当然没义务再送你回去。”禹勋坏笑。
他脸上的牵强谁都没有注意。
“算了。”爱沫恢复了对陌生人的冷淡,她竟天真的以为禹勋把自己当了朋友,到头来还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他只当自己是受罚来陪他的人。“那您好好玩吧。”
转身,头也不回的跑出游乐园。
禹勋再没有一丝力气说任何挽留的话,扶在栏杆上呕吐不止。
人去园空,退去了白天的奢华和欢乐,夜晚的游乐园不过是灯红酒绿堆出来的热闹外表冷清才是它真实的面目。
尹爱沫,我可是为了完成你九岁时的生日愿望差点搭上性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帮你,或许,只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也有过这样的奢望吧?
禹勋想起爱沫手机备忘录上的第一条备忘:九岁时,希望爸爸回来,带我去一次游乐园,之前他总是爽约,我要惩罚他陪我坐摩天轮。
从小到大,愿望许的多了,在一次次的落空之后,就再也没期待过生日了。但爱沫却每年一条,乐此不疲地记录着生日愿望。
但是,她在希望之中渐渐不抱希望也是显而易见的,都说人是越长大越不懂得知足,爱沫似乎恰恰相反,在绝望中挣扎的疲倦了,停止不动了,也就一点点被拖入绝望的泥沼之中了。
直到二十一岁生日的愿望,已经演变成了:希望我的坚持可以有所挽回。
而之前的"希望爸爸回来,然后…"的格式似乎早就没再出现了。
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又有谁能许我们一段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