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什么东西？好吵。
我胡乱摸向噪音来源，打算关掉那似台钟的节奏。
手好像碰到一根线，碍事！拨开它瞬间，声音停了。
啊！不对，那是……
我猛地坐起来，惊恐地看着座位后方，一秒，两秒——
“砰！”
“呀！”我紧抓住申成，不敢睁眼，直到听见一个女人的尖笑。
“哈哈哈哈，怕了？怕得要死？放心吧，感应器我已经拆了，不会炸的。”温蒂边说边扔进来一张报纸，“看看这个才货真价实。”
我顾不得自己暴露在她面前的窘态，捡起报纸：本报讯，昨日晚上10时左右，亚多丽总公司发生火灾。记者了解到，具体地点位于顶层舞厅，起火原因不明，消防人员表示，不排除人为纵火的可能，怀疑有人蓄意破坏。从现场搜寻出一具男尸，证实属亚多丽重要人物，警方已介入调查。
明凯……
“你！”我努力抑制双手的抖动，无济于事。
“没错，跟着这个男人就会有这种结果，后悔吗？”温蒂指指申成，轻蔑一笑。
“不，不会的，不会的……”我趴在申成怀里，泪如泉涌，“我害死了明凯，是我害了他，他是无辜的，我对不起他！”
“你搞那么大动静想干嘛！惟恐警察找不到你？”申成目露凶光，攥紧拳头。
“我就是要惊动全市的警察，他们都到亚多丽去才好，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要去秦峰拿东西的咱们了呀。”
“疯子！”申成全身开始抖动，像要挣开束缚自己的绳子。
“骂吧，要不，我再给你个余兴节目。”温蒂猛地把我拽下车，意味深长地在我耳边说道：“给你出个选择题，刚才你弄掉的是计时器的保险，三十秒内不接好就要炸了，而若是接了这边，那邵大经纪人就要去陪王导喽，你希望我接还是不接啊？”
“混蛋！”申成凶狠的对她咆哮，无奈，却仍旧摆脱不了双手的限制。
“说啊！”她扥住我头发，喊声更加肆意。
“不……”我在邵言和申成之间做不了选择，一生挚友与一生至爱，要在几秒内决定，更加痛苦。
“30，29，28……”温蒂开始读秒，在轻松地把某个生命推向倒计时。
“申成，原谅我。”
我喃喃说出这几个字，在那两人都被这句话惊呆时，我扑向温蒂。
从没觉得自己会有这么大力气，我掐住她脖子，牢牢把她按在身下，身上挨了多少打不去理会，只等三十秒走完。
什么都没发生，申成安然无恙，我终于因温蒂打在太阳穴上的拳头失去力气，栽在地上。
“想掐死我！”
咔啦。我隐约听到一种机械播动的声音。
“住手！温蒂！”
砰！又是那鞭炮声，好累，好困，让我睡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
“古玥！古玥！”
嗯~~
我努力睁了睁眼睛，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邵——言——”是我太担心他的安危，才把此时出现在面前的人当成他了吗？
“是，我是，我就在你身边。”那人语气激动起来。
“邵言！”真的是他，我抓着他衣襟放声痛哭，所有恐惧，哀伤，委屈，都在这一刻释放。
“没事了，都过去了。不要怕，有我在。”他轻抚着我的头，拥住我肩膀。
靠在邵言怀中，我渐渐平静下来，环顾四周，发现此时自己已躺在他的车里，车头正对着那条荒路。
“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在这儿？”
“刚才，那女的正举枪对着你，我们赶不及到近前，幸好戎英杰神枪的技术不是吹的，正打到她手腕上，她躲进车里逃了。”
“啊，申成呢？”听他说完我才发现帕拉丁不见了。
“古玥，你醒醒吧，申成他早已经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了，不要再对他念念不忘了！”邵言晃晃我，话语中透着无奈。
“不，我没有不清醒，申成就在那车上，你没看到他吗？”我使劲摇着头，推开邵言跑到车外。
“哪辆车？你是说那黑色帕拉丁？”身旁突然出现几个警察，表情严肃地问道。
“对，还有温蒂……他们在哪？”我注视着他们，不肯错开半分。
“我先告诉戎英杰一声，你等等。”其中一人举起对讲机，按下开关，“哎，是我，你要找的人就在那车上……好的，明白。”
“怎样了？”我从简短的通话中，听不出结果。
“放心吧，戎英杰他们已经去追了，相信他们，不会有事的。”邵言俯下身，整理好我零乱的衣服，拭去我眼角的泪，“先跟我回去，还有一个人也在担心你呢。”
“不，我要在这里等，我不想回去……”想起亚多丽的火灾，王明凯，我没有勇气面对会给精神带来的再次冲击。
“难道你要他一直在亚多丽寝食难安下去？”
“他？”我没有心力猜谜，而且，亚多丽还有什么人与我有关系。
莫非——
“他啊，在看到你和温蒂走开时，就觉得不对劲，打了一通电话给我便一直跟踪着你们，没想到你们的车七拐八拐，进树林前竟把你们跟丢了，我和戎英杰赶到后，费了半天劲才把他劝回去。”
“你是说，明凯没有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的喜悦无法用言语表达。
“死？你听谁说的？”邵言眉头皱起来。
“亚多丽昨天发生火灾你不知道？”我问完这句忙拉住邵言，“快打电话给明凯，叫他不要回去，那里很危险，温蒂安了许多炸药！”
“什么？”邵言瞪大眼睛，迅速掏出手机。
嘟……嘟……
我听着那接线音，心不由抽紧。
明凯，你一定不要有事。
“喂？”
“明凯，你在哪？”我和邵言异口同声。
“……”
“说话啊！”邵言大吼。
“你身后啦，离这么近不用喊。”说话声仿佛近在咫尺。
我转过头去，当看到王明凯身着昨晚那套礼服——被数枝刮得面目全非，脸上的泥和汗早已分不清，却依旧以他惯有的姿势、惯有的神情站在车旁，说不清原因的，我跑到他面前，泪，再次湿了脸颊，“你没有事，太好了，谢谢，明凯，谢谢。”
“小玥，”他轻轻搂我入怀，“该说谢谢的是我，你安然无恙就是对我最大的恩赐。如果你有个万一，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没有保护好你，没有找到你，我怎么可能回去，你是我的小公主，我要守护你一辈子的。”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像安魂曲一样，令人想融化在这股暖流里，不再理会外界的一切。
轰！
我来不及感受完这片刻安逸，不远处的山涧中随着巨响冲起火光。
“啊！”我的胸口突然一阵刺痛，虽然转瞬即逝，却好似身体里什么东西被抽走，顿时失去支撑力倒在王明凯身上。
“小玥，你哪不舒服吗？”他扶着我坐下。
“没有，我……”
咔嚓，卜。对讲机响起来。
“各单位注意，秦峰国道发生爆炸，附近巡逻人员速去支援。”
“邢，你先带他们回去，我去支援戎英杰他们。”
除了两个年轻的警察，其他人都飞奔上车，拉响警笛远去。
“咱们先回队里吧。”邢警官走过来，示意邵言回程。
“申成！”我明白了不安的原因，挣开王明凯的手，在所有人都错愕时，跳进邵言的车踩下油门，驶向秦峰国道。
你喜欢的人能在你身边，那就是幸福，而我，却总是徘徊在得到与失去之间，身心疲惫。
浓烟从山下翻涌上来，我站在人群后，眼睛盯着那团火光，颤抖。
从没觉得黄色会如此扎眼，警戒线横在面前，一条丝带，阻隔成两个世界。
谁也无法把我劝走，直到救护车和消防车到来。
单架缓缓抬上陡坡，救援人身后只有温蒂，额头上一片血红，看了触目惊心。
“戎英杰呢？”身边的警察问道。
“爆炸前他还在那车里救另一个人，当时他让我们先带这女的离开，我们走没多远身后就响了，他……”
“什么？邢，可亮，你俩去支援一队，务必把人找到！”
“是！”
我突然感觉胃中翻转，眩晕接踵而至，不觉倒进邵言怀中，无法抑止自己被黑暗吞噬。
***
根据温蒂的供述，事情的前因后果日趋明朗。
原来在年初，我遇到申成的那天早上，程远约他去仙岛东边的树林见面。
申成接到电话时，正与温蒂在一起。准确地说，是温蒂正在跟他谈判。
她对申成的能力很是欣赏，相信若他做老板，一定超越程远。两人对峙一晚上的核心就是——造反。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现在程远已经来了仙岛，他的势力，人脉，部署，肯定超出你想象，翻他更不是易事。我就当今晚没见过你，没听你说过这些幼稚的话。而且，你没察觉到他近来对你的态度有什么不同吗？别做蠢事！在这儿冷静考虑一下吧！”
申成说完拿了件西服匆匆离去。
他知道温蒂是个狠角色，却没料到她的行动比他预期的还要早得多。
我感叹一声，是啊，从她出现以来发生的事，每件回忆起来都令人不寒而栗。
她居然尾随着申成也到了树林。
起先，温蒂并没有急于靠近，观察了下环境，小心地躲在树后。虽然只能隐约听见说什么，但两人的一举一动却看得清清楚楚。
“程总。”申成穿着深色西服走进田梗。
“你来了。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程远头也不回，依旧背对着他。
“哦？”他不动声色，环视四周，并未察觉异状。
“文欣没和你在一起？”程远转过身。
“程总是指？”他当然知道程远的意思，此次出来他本应该一个人，却没想到中途温蒂拦住他的车，执意跟他同行。
“文欣啊，她总是爱乱跑，脑子里还装着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像个孩子似的。她没去找你？”程远唠家常般的语气，却使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程总。”申成不急于肯定或否认，在不明确他意图时更要谨慎。
“你对她什么感觉？”程远凑过来，两人距离近在咫尺。
“……”申成没作声。
“哎，文欣聪慧可人，让她跟了你如何？”程远贴到他耳旁轻语，惟恐被别人听到。
“程总，您叫我来是为了这事？”申成退后一步，留给自己应变的空间。
“可我有些为难啊。”程远慢慢走到他背后。
“为什么？”申成低下头，扫了眼上衣口袋。
“你可是我的得力助手啊……真不愿意让你死！”程远突然从腰后拔出手枪。
申成的动作同样迅速，眨眼间藏于怀中的枪已握在右手，直指对方脑门。
怎么回事？温蒂有些错愕。刚才还煞有介事的劝我不要轻举妄动，他倒先沉不住气了？
但很快她扬起嘴角，干的不错，在这荒郊野外杀了他，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唉，你还是年轻，太沉不住气，亏我那么信任你。”程远摇摇头，收回抵着申成的枪半寸，在他眼前打开保险。
“程远。”申成有些意外，却没有收回枪。
“来啊，开枪啊，看谁先打死对方！”程远示威地逼近。
“你喜欢沈文欣吧。”申成压低声音，小到只有他俩能听见。
“对，我爱她，她是我最喜欢的女人！可那又怎么样？她喜欢上你了，黑社会的马子喜欢上一个……戏剧啊。”
温蒂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什么突兀的名称，又不敢确定，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小型手枪，拉开保险。
“既然爱她，你难道就不为了她想想？你们……”
“你以为让她躲到我找不着的地方就安全了？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翻遍整个仙岛也会将她揪出来！我杀不了她，但我可以杀你！”程远不再维持对峙的状态，扣下板机。
砰！
子弹飞出的前一秒，申成已观察出他动作趋势侧开身，但毕竟火药更猛烈，一道焦痕擦过眼角。
申成应声倒在乱石中，强冲击力令他昏了过去。
“该死的，我杀了你！”程远冲上前，对着他第二次射击。
卡，枪一声哑响。
“该死！”程远咆哮着捡起申成脱手的枪，再次对准了他，扣板机。
枪没有响，他打开弹匣，瞬间，他像疯了一样，抓住躺在地上的申成摇晃。
“混蛋，你起来，你给我说清楚，文欣没有……你不是……我从没器重过你，从没把你当成过兄弟，你不是故意让我杀你的，说啊！”
“程哥——”温蒂把枪放回包里，快步走到他身后。
“文欣？你怎么会在这儿？”程远站起来，努力着平复自己的情绪。
“程哥，出什么事了？他，你说他是谁？”
“他谁也不是，只是我的保镖，我却杀了他，杀了他……”程远低头看着申成的伤口，似乎发现什么异常，刚想俯下身，却被温蒂拉住。
“程哥，我们走吧，这儿不宜久留，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避避风头。”
“不！”程远挥开温蒂的手，“都是你，害我把最信任自己的人都辜负了！你滚，别让我再看到你。救护车……哎，你撑住，我去找救护车！”程远开始语无伦次，踉跄地跑向田埂。
“那我送你一程。”温蒂从包里掏出枪，对准程远后背。
砰！程远倒进草丛，再没有起来。
“不……”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温蒂瞥瞥地上，申成似乎在动。“你还没死？”
“不要……”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唯唯诺诺成不了大事，我送你去陪他吧。”
呜——呜——
远处传来警笛声，温蒂忙收起枪，“走快点，你还能赶上你老板，永别了。”说完，她举起身边的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追逐一生的功名利禄，到头来让自己得到了多少快乐？
审讯还在继续，我却无心听乐乐转述后面的细节，独自上到天台。
刑警队的人还在搜寻申成和戎英杰，种种迹象表示他们逃出了车子，却不知被爆炸产生的气体冲击到哪里。
我期待着谁能带给我点消息，却又害怕听到不好的结果，只能在矛盾中任由时光流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