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师心中虽然对摩登女郎有着一些向往,但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自古爱情就是富人的奢侈品,当今呢,也没变多少。虽然恋爱自由的口号喊得比迫击炮都响,但是无奈奴性太强,刚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中摸爬出来的寂寞男女们,又被别墅和豪车这个洪水猛兽栓了去。
金钱主义在八十年代虽没有现今这么泛滥,但也有了蠢蠢欲动之势头。可怜天真的曹老师并没有体会这一点,此时的他正带着一箩筐激动和一背篓土气,迈开双腿,毫无顾虑地迈进了大学校园,留下一片好奇的目光,目送这个背着比人还大行李的乡下孩子迈向梦想的大门。
曹家在八月中旬收到了二舅寄来的500元人民币和20斤粮票,说是入学前要买一些被褥生活用品的,估计花销不会小,故多寄一些,以当备用。如果不够,可来信。曹老师攥着滚烫的500大洋和20斤粮票,几天舟车劳顿都不敢睡死,钱从上衣暗口,挪到了裤裆贴身放着,又怕上厕所露了财,被人劫财顺道劫了财。遂将这烫山芋垫于鞋底,算是心上踏实了,但是走起路来总觉得左脚高右脚低,不知是心理作用,自古色字头上一把刀,估计这个钱也锋利着呢。
幸亏曹老师长得丑,无人劫色;天气太热,鼠道豺匪都被困在窝里,无人劫财,换得一路平安无事,终在第三天到了大学所在之地,正值报到高峰。一群学生,大包小包,脸盆饭盆,水壶夜壶,应有尽有,好不热闹。
入学手续并不复杂,只是人流太多,加之手续繁杂,一不小心还碰到个国营企业的工作态度,基本一个上午就耗在这上面了。曹老师大包小包满头汗珠地来到了教务部,说要办理入学手续,教导处的大婶头都不抬,直接送他一句:“去财务部交了学费再过来。”曹老师无奈,爬了三层楼,到了财务部,又是一大婶,道:“去新生办交了签了到,盖了章再过来。”曹老师蒙了,又上三层楼,到了新生办,遇上一大爷,赶紧要求签到。大爷虽然和大婶有一字之差,但态度完全没变:“报名表刚才被人拿走了,你先去后勤部领生活用品吧。”曹老师无奈遂下了楼,走了十分钟来到后勤处,管事的是一大妈,看到新生很是热情,但得知曹老师并没有财务部的发票时,让他先去宿舍领了钥匙再回来拿用品,曹老师背着和自己一般大小锅碗瓢盆来到了宿舍,钥匙没领到,倒是被要求先去生活部开证明.......。
好不容易办完了一切手续,看着手里还剩下的几十块钱,曹老师的心情又好饿起来,毕竟这也算是他第一次有“小金库”,宿舍还没人来,眼下无事,干脆借着这小爆发户的心情到校园里嘚瑟嘚瑟。
八十年代的校园郁郁葱葱,少了玻璃,多了松柏;少了拥挤,多了闲情雅致。夏日两边的行道树给莘莘学子们带来了几丝清凉,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过,洒在学生的头发上,衣领上,笑容里。不时有几个女大学生,抱着一本梁晓声的《雪城》,匆匆经过,嬉笑着,那笑声如同夏日的一丝清泉,喷洒在曹老师年轻的心里。擦肩而过,曹老师总是忍不住多看几眼,总是惹得姑娘们低头偷笑。曹老师也观察到了这点,以为是自己长相可爱,只当是城里的女孩子口味独特,喜欢他这种较小瘦弱文艺气质的男生。
心里飘飘然的曹老师继续在校园里闲逛,忽被一绿衣女子拦下,粗略一瞧,绿衣蓝裙,长发秀目,乃一学姐。“同学,加入我们诗社把”学姐的声音非常好听,细腻温柔,像橱窗里的草莓蛋糕,直接甜到人的脑子里。
曹老师初中时也参加过年级组织的诗社--红色诗词研究社,研究来研究去,还是那几首,导致一年不到就研究了个遍,没办法,只能改成研究近义词。《西江月井冈山》研究罢了,就研究《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近义词研究完了,只好研究同作者,于是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又被一群初中生拉了出来,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最后得出辛弃疾是无产阶级斗士,否则怎能写出“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正剥莲蓬。”这样朴实的诗句。这个结论得到了社中同僚的普遍赞誉,还把这个结论贴在了校门口的黑板,供进出学生瞻仰。
曹老师显然对这个结论没有做出多大的贡献,反而对学社产生了方案情绪,,他还是比较喜欢风花雪月,你侬我侬的爱情诗词。无奈这次是美人相邀,只好在名册上写上了曹文两个楷体大字。忽然一阵清风吹过,学姐身上淡淡的香气飘入了曹老师的鼻中,那是一股淡淡的香,带着点花香气,曹老师赶紧抬头,看见学姐正看着他捂嘴而笑。脸迅速绯红,丢下笔,曹老师带着一丝欣喜一溜烟逃离了学姐的视线。这女生看到他都是笑脸相迎,曹老师更加确信自己的可爱之处,平添了几分自信。
曹老师吃过晚饭回了宿舍,脱裤子时才发现,自己那条旧裤的裆部不抵几天的舟车劳顿,扎了个口子。回想起白天的一个个笑容,曹老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懊恼的曹老师很快冷静了下来,白天积累的自信好像看热闹结束后的人群,消失得干干净净。脑子里的自信消失了,许许多多对于未知的就恐慌就伺机而动,占据了曹老师的内心。干脆找个人说说话,帮着分担一下自己忐忑不安的心情。想到这里,曹老师目光上扬,锁定了上铺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