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天雄睁眼时,发现自已正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阿峰正靠在床边的椅子上打着盹。四周摆放着几张简单的家具。
“这是哪?”刚张开口,傲天雄便觉得口干舌燥。
“哦,你醒了!”阿峰揉揉眼眼睛“我们在澳门的一家小旅馆。”
“阿兰。”傲天雄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干涸的嘴唇轻轻吐出伤心的声音。那一幕伤痛至极的情景,已深深刻入他的脑海,永远无法抹去。
当晚,傲天雄就要回香港报仇。阿峰苦苦阻拦,费尽了口舌都劝不住他。最后,阿峰忍无可忍,沉闷的一拳将他打倒在地,指着他的鼻子骂着:“阿兰已经死了!疯狗的势力又那么大,你想回去送死么?你再死了,谁给阿兰报仇?”
傲天雄被打醒了:是的!我还得为阿兰报仇。随后强忍住泪水爬回床上抱头大睡。
几天后,身上积蓄花光了,他俩也被赶出了旅馆。找工作又四处碰壁,因为他俩没什么一技之长。而当地的赌场不轻易收外来小弟。他俩只得混迹于街市,去饭馆洗过盘子、在街头卖过报纸。但这些简单的职业在当时都有帮会控制。傲天雄和阿峰常因不懂规矩,被地盘上的小流氓揍得鼻青脸肿。好不容易攒点钱摆了个小摊,还得交保护费!没钱?二话不说掀翻摊子。若敢理论两句,更是拳脚相加。
傲天雄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强龙难压地头蛇。你再狠也没用,武力解决不了一切,甚至不能保护心爱的女人。想要强大起来就得有自已的势力。不过想要有势力需要本钱,傲天雄现在连自已的温饱都不够解决,这些念头只能在他心里想一想。
后来他俩也曾拜入过老大门下。为了争地盘、收保护费、讨债,浑身上下没少挂过彩。常常在夜间的街头被警察追得到处跑。
尤其是收保护费、上门讨债的时候,傲天雄每次看见那些比他还可怜的人,总是硬不起心肠。为这些事,他没少挨老大的责骂和耳光。办事不力自然也就挣不到多少钱。但是傲天雄仍是不忍心去欺负比他弱小的人。
不过有个改变他一生命运的人出现了。道上人尊敬的称他为穆先生,是个做走私生意的大老板。他看中了傲天雄强壮、敏捷的身手,和耿直的为人。将他和阿峰讨了过来做跑船水手,兼保护走私物品。
穆先生高高的个子,留着一撮令人望而生畏的小胡子,细高的身材,穿着一身合体的衣服,面孔显得有点阴郁。他在当地还经营着几家颇有名气的赌场,在道上算得上说话有份量的老大。
傲天雄很喜欢跑船的工作,面对着浩翰无垠的大海,感受着远离喧哗的宁静,可以暂时压制住心底的伤痛。也让他和阿峰的身体变得更加强壮。最重要的是,穆先生出手很阔绰,给的工钱很高。
但是走私属于风险和收益并存的行当。倒不用担心水警方面,他们的大部分高层已被穆先生收买。而死于海难的也很少。真正的风险来自海盗,穆先生的生意常常往返于新加坡、马来西亚。傲天雄就遭遇过两次海盗,好在对方只是要货不要人。但海上偶尔也会有劫货杀人的魔头,杀人后直接将尸体抛入大海,受害方的家属找都找不到,又没法报警。每当遇上这事,穆先生都会亲自登门,去安慰死者家属。傲天雄就曾陪着穆先生去死难的伙计家中送过抚恤金。
这一点,让傲天雄很是敬佩不已,觉得他是个难得的、重情义的好老大。对穆先生的吩咐,从来都是不遗余力的完成。其实穆先生的做法,也算是笼络人心的手段,让手下人更忠心地为他卖命。
傲天雄的运气不赖,在跑船生涯中有惊无险地渡过了三年。这时一件突出其来的事情,成为傲天雄华丽转身的始端。
1980年傲天雄满二十岁了。常年的海风和日照,使他的皮肤变得更加粗糙,裸露的上半身展现出健壮的肌肉。正在帮着船老大使劲捆好船上的货物,这次的货物比平时要多出一倍,船老大是跟随穆先生多年的心腹。而穆先生也很在意这趟生意,亲自到港口送他们出海。
可是航行的第三天晚上就出事了。傲天雄当时正在驾驶舱和船老大轮流掌舵,阿峰和其他伙计都已熟睡。没曾到一群海盗竟趁他们松懈时,悄悄地靠近并摸上了船。
傲天雄正把着方向轮,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海面。突然,驾驶舱两旁窜进数个黑影,都端着冲锋枪。傲天雄和船老大顿时明白怎么回事,立刻双手抱头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黑影中走出一个强壮的独眼龙,令人望面生畏的手枪指向他们俩。
“谁是这艘船的老大?”独眼龙冷冷地开口道。
船老大轻轻地回答:“我是。”
“砰”一声枪响,船老大头部中弹倒在舱内。独眼龙又将正冒烟的枪口对向傲天雄:“现在呢?”
傲天雄盯着黑洞洞的枪口,面不改色地沉声说:“是你。”
独眼龙冷冷一笑,将手枪插回腰间“很好。现在我让你往哪开,你就得往哪开。”
此时甲板上传来一阵喝斥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阿峰和其他伙计都被带到甲板上。整艘船已被海盗完全控制。傲天雄不动声色的转动方向轮,配合着独眼龙的指挥。大脑却在极速的思索着对策。
他心中十分明白,如果盲目反抗,只会立即招来子弹。但是若不尽快想出对策,只怕到了目的地,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身后的独眼龙很明显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傲天雄假装漫不经心地瞄了下两侧,各有一名持枪的海盗,与他站得很近。明显是提防他耍花样。独眼龙则坐在后面悠闲地吹着口哨,看来他对这趟买卖很满意。
傲天雄已暗暗打定主意。先是慢慢伸出左手拿过水杯,举至嘴边时,忽然左腕外翻,连水带杯子泼向左侧海盗的脸上。同时一个右手刀,劈中右侧海盗的脖子。再侧身一脚,将左侧还未反应过来的海盗踹出舱门。后面的独眼龙见情况突变,正欲起身摸枪。没想到傲天雄却比他更快,已扑至身前,伸出左手牢牢地扼住他的咽喉。一个漂亮的转身将独眼龙擒在身前,同时探出右手下了他的枪。枪口紧紧顶住他的太阳穴,对刚刚闻声赶来的其他海盗喝令说:“别过来!都去站在甲板上。”
在傲天雄的授意下,独眼龙命令其他海盗退回到他们的小船上。阿峰立刻扑进驾驶舱,掉转船头,开足马力,以最快的速度开向澳门。
足足驶了半个多钟头,惊魂未定的伙计们终于松下一口气。有的竟跪在地甲板上感谢着老天爷。看来他们是真的被吓到了,忘了应该感谢傲天雄才对。现在船上只余下一名海盗,还是个海盗头子。神气起来的伙计们纷纷讨论该如何处置他。
“把他交给水警。”“不!把他捆起来扔进大海喂鱼,给死去的船老大报仇!”一时间,各种声音此起彼伏,觉得第二个建议最解气。
坐在甲板上的独眼龙并不显得惧怕,只是闭眼不语。也许他早有准备了,大海是他这种人最好的归宿。傲天雄冷冷地盯着他,也不由暗自敬佩。
“我不会杀你。”听到傲天雄低沉的声音,独眼龙并未显得释然,只是冷笑一声。此时傲天雄最有说话权,人是他抓的。伙计们没有再发出反对的声音。有人牵来了绳索,应该是要将他绑起来交给水警。
“给他一条小船,放他走。”傲天雄仍是低沉的说。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包括独眼龙也睁眼看向他。
傲天雄挥挥手,语气透出十分肯定“放他走!”
独眼龙站在放入海面的救生艇中,抬头说:“兄弟好身手,留个姓名。”傲天雄直视着他的独眼,依然是低沉的声音:“我叫傲天雄。”说完并把手枪扔还给他。
回到澳门后,穆先生对傲天雄是大加赞赏。因为这船货物不是个小数目。特意奖励给他200万港币。有了这笔用命换来的巨款,阿峰搂着他蹦跳欢呼,建议去做个小营生,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子。
可是他却另有打算,只拿了50万,其余的全给交了阿峰。面对阿峰惊讶的眼神,傲天雄淡淡一笑,沉声说:“我要回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