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死了个小队长,也不算什么大事,而且全村人都认为是被狼咬死的。还组织过几次民兵上山打狼。当然是连狼毛都没捡着。
四天后,村中便恢复了平静。鸟蛋也定下了心,事后倒觉得也是出了口气。只是傲天雄不再省下口粮去喂大土狗了。但是大土狗每次见着他,都会拼命甩着尾巴,围住撒欢。不同的是,狗的主人张老爹,总是以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
天雄默默看在心里,没事时尽量躲开张老爹。村中再有不同的就是公鸭嗓子,完全没了以往的神气。走到哪都跟被斗败的公鸡似的,以前的小跟班也全没了影。鸟蛋每次瞧见他,都会趁周围没人时,过去撞一下,骂两句。每当这时,傲天雄都会拉开鸟蛋,一言不发的离去。鸟蛋于是很好奇:“天雄哥,那小子以前总和我们过不去。你现在怎么可怜起他了?”
傲天雄避开鸟蛋的目光:“欺负一个没爹的毛孩算什么好汉!”鸟蛋一怔,便默默地点点头。
若不是出了这事,傲天雄估计到现在还是个乡村泥娃娃。第五天傍晚,鸟蛋猛地推开天雄家的屋门。把正在吃饭的一家三口吓一跳。
“小东,你怎么了?”鸟蛋的本名叫陈东。天雄的母亲慈祥地招呼鸟蛋坐下,却见他摆摆手,大口喘着气:“天雄哥,不好了。张老爹去革委会了!”
“什么?!”天雄的父亲吓得差点没捧住碗,惊疑的看向傲天雄。心想这小子又惹了什么事,还闹得这么严重。
天雄却强作镇定的扒下几口饭:“和我有什么关系!”鸟蛋急得直拍大腿:“我说天雄哥,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晚没张老爹答应的话,你能牵出大土狗?大土狗回窝后,张老爹能不发现异常?狗毛上肯定有血!”
天雄也番然醒悟,怔在了那里看着他的爹娘。可怎么办?他还是九岁大的孩子,顿时没了主意。身旁的父母已猜到是怎么回事。
老父亲猛地举起大手。天雄“扑嗵”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等着挨下沉重的耳光。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些。可是父亲那长满厚茧的大手,却轻轻落在儿子的头项,抚摸着。颤抖着说句:“儿啊!你跑吧!”
傲天雄听见父亲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好多的声音,双肩剧烈的抖动起来。打他记事起,还没这样痛哭过。他不敢抬头,怕看见父母伤心的眼睛。忽然霍地站起身:“爹、娘,我现在就去投案,你们保重!”话音刚落。“啪”脸颊上重重挨一耳光。天雄怔怔地看着父亲。
紧接着父亲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儿子被打红的脸颊。咬牙说道:“走!一直往南。走得远远的!”一旁的母亲已飞快的打包起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递给天雄:“儿啊。听你爹的话。你走了,咱一家今后还有个团聚的盼头。要不然……”母亲已是说不下去了,捂嘴抽泣着。老父亲双眼含着泪花,狠心背过身去。
傲天雄此刻心中有千言万语,却被喉头有东西哽塞住。又重重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母亲终于忍不住,可又不敢放声大哭。只能让泪水肆无忌惮地冲出眼眶。老父亲背对着他,哽咽地说句:“你是为了保护爹娘才这样做,我们心里高兴。走!”
身后的鸟蛋看看屋外:“天雄哥,快走吧,叔和姨有我照顾,”傲天雄这才猛地起身,大步冲出屋去。
天黑透了,村外的山岗上,傲天雄正呆呆地坐在大树下。每到晚上,林子里就会呜呜的风响,像鬼哭一样。天雄并不害怕,他一直盯着村中,等到所有的灯光全熄了后,才猛地站起身。大步往山下走去,手中还紧紧地攥着块大石头。下山后,他却是朝着村口方向。他想去找张老爹,是张老爹的举报,害得天雄一家骨肉分离。他要报仇!
张老爹的家就在村口外沿。漆黑的村庄一片静悄悄。快接近时,天雄加快脚步,石头攥得更紧。“汪汪汪!”门外的大土狗远远看见有人,立马发出警告。待看清是天雄,便拼命甩起尾巴,围住脚边来回嗅着。屋内还没有动静,能隐隐听到张老爹的呼噜声。
“扑嗵”天雄却松开了攥着石头的手。猛地转身,飞奔着离去。心中不停地呐喊着:“我不是疯子!我是为了保护父母,我还要回家团聚。我不能乱杀人!”
天亮时,一个九岁小毛孩的身影已走出山外。一步一个鞋印地踏向南方。
某日,GD番禺的小渔村边。几个纠察队员正在喝斥着一群小乞丐:“滚滚滚!”小乞丐们一哄而散。唯有一个小毛孩冷冷地盯了他们一眼,才慢慢离去。
有个纠察队员猛与他目光接触。居然被他冷冷的眼神扫得心中发毛。嘴里嘟喃着骂句脏话,过去一脚踹倒。奇怪的是这个小乞丐不哭也不喊,爬起身,对他“呸”地吐口唾沫。顿时随着叫骂声,脸上被重重挨了一耳光,摔倒在地。慢慢地爬起后,又是对他“呸”地一口,吐出带血的唾沫。那人恼了“兔崽子找死啊!”同时蒲扇大的手掌,迎面扫下。
小乞丐瞪着双眼,任他的巴掌扇下来。怪了!大手停在了半空。转眼一瞄,一个约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拦住那人的胳膊:“阿哥,行行好,这小仔是我干弟弟,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算了吧!”那人哼了一声,吆喝一下。带着几个纠察队员扬长而去。
小乞丐感激地对小伙子笑笑。小伙子友好地伸出手“我叫阿峰。这一带归我罩着,你小子挺有种,跟我做小弟吧!”小乞丐忙将手在黑糊糊的衣衫擦两下,伸出仍是脏兮兮的小手:“我叫傲天雄。”
一年零二十一天了。傲天雄一路乞讨走到这里。风吹雨淋,受尽白眼,从未吃饱过肚子。尽管孤零辛苦,他仍是清楚地数着日子。他不能让自已忘记离开父母多久了。现在的处境让他心中也有过为当日行为的后悔。可是想到是为了保护父母,又觉得值。但他事后常常又想,那毕竟是一条人命,矛盾的想法伴随着他流浪了一年多。
天雄在南方游荡了两个多月。他的语言学习能力很强,居然在行乞过程中学会了GD话。
来到南方后,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父亲要他到这里。这儿有很多人会冒着生命危险,要去海对岸的地方。听说死了不少人,但仍是乐此不疲。因为对面的地方叫香港!传言那里到处有黄金捡,生活安定,乞丐去了都不愁饿肚子。要过去的方法只有一个:偷渡!
傲天雄也很想去,但他不知道怎么偷渡。难道只是偷偷渡过去这么简单?可又怎么每次都死人?十岁的他还想不明白。不过现在好了,跟了一个老大。老大应该知道怎么偷渡。天雄跟着阿峰来到他的住所。这不能称作房子。因为四面破洞通风,屋顶只有半边是好的。唯有一个不透风的小卧房,是完整的。不过天雄对这一切很满意。
不一会屋中飘起熬鱼粥的香味。天雄捧着刚盛上的鱼粥,狼吞虎咽也不怕烫。吃饱了,天雄和刚结识的大哥,并排躺在破草床上。
“老大,你其他小弟呢?”天雄问。阿峰抓抓脖子:“嗯……你是第一个。以后你会有很多小小弟的。”
“哦。”天雄盯着屋棚又问道:“老大,你知道怎么偷渡去香港么?”
阿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小声点!让人听到会被抓起来揍个半死。”天雄看看他紧张的样子,又盯回屋棚“打死总比这么窝囊地饿死强。”
阿峰一怔,紧紧地盯着他好一阵子。一拍床说道:“好,有种!不枉我慧眼收你做小弟。”随后又神密地凑上前“其实我也早想过去了。只是怕过去后没个大胆的伴儿。我们……”
一阵悄声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