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森这一路上，都小心地避开尸魂界中的人。看来斩魄刀的叛变给静灵廷带来很大的麻烦。随处可见被严重损毁的建筑物和疲惫不堪的死神们。曾经辉煌的静灵廷如今倒像是难民集中营了。
由于灵压恢复缓慢，流川森无法使用瞬步。他是一路小跑着到四番队的。等他到时已经是下午了。四番队是少数几个没有被破坏的地方。他在门口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才镇定地走进去。
虽然他早预料到在这里会碰到些熟人，但里面的情形还是让他有些意外。他们似乎约定好了似的，都聚集在那里。
流川森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沉默地看着他们。他们也很有默契地齐齐转过头注视着他。只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流川森的目光一个个扫过他们。浮竹、京乐、卯之花、唐越、露琪亚、恋次，还有一护。浮竹、京乐、卯之花这三个前辈级人物倒很沉得住气，表面上都不动声色。倒是一向冲动的恋次，早已按耐不住。他紧紧地咬着牙，眼中的愤怒和震惊如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死死地瞪着流川森。
“恋次，冷静点。”唐越见恋次向流川森走过去，急忙说道。
“哎呀，真是稀客。”京乐扶着帽檐，不慌不忙地说。瞧他那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流川森别过头，不再理会他们各异的目光。他感觉自己像突然被请上舞台的小丑，这些人如影随形的目光让他有些恼怒。他定了定神，径直走向四番队队舍。
唐越察觉到流川森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急忙迎上来，他走在流川森身侧，悄声说：“姐姐在里面等你……这里的事你别担心，我帮你跟他们解释。”
流川森点点头。他并不想发生冲突，只是被恋次充满敌意的表现惹怒了。经过恋次身边，他故意让也不让地撞开了他。他瞥见对方快要爆发出的火气，感到一种由衷的快感。他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他和自己最讨厌的对头诺伊特拉十分相似。比如喜欢四面树敌，天生迷恋那种孤军奋战的悲壮。
唐越肯定明显感觉到了流川森与恋次之间浓重的火药味。他刻意而又不露痕迹地把身体插到那两人之间。唐越那种天生温润的性格，总是能巧妙地化解不少矛盾。不像流川森，擅长火上浇油，或者刀上淬毒。
不过流川森也不是总那么有勇气一往无前。比如现在，他在门外站了足足有三分钟，才鼓起勇气，轻轻拉开门。
他走进去的时候，夜一正趴在窗外向外张望着。她听见身后有动静，才缓缓地直起身子转过来。下午三点钟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洒入房中。窗外的人工湖，平静的水面反射的阳光水银般流泻在夜一的脸上。屋外那棵大树上，嫩绿的树叶随风慢慢摇曳着，发出轻微的响声，显得那么生机勃勃。繁茂的枝叶几乎从窗户伸进了房间。
这样的景色，有一种近乎虚假的美。
夜一此刻就沐浴在这样的景色下。她的全身仿佛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她抬起头，咧开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着说：“来啦。”
流川森也不知怎么，只这两个平淡的字眼，让他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下来，锐利的眼神在光芒下，也渐渐软了下来。“来了。”他肯定地说道，然后大步向她走去。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修长的双臂环住夜一。他将头深深埋入夜一柔软的紫发里，用几乎听不到的微弱声音说：“对不起。”沙哑的声音像是揉进了一把沙子。
夜一愣了一下，才伸出手回抱住她。她的头埋在自己的手里，努力不让流川森看到自己的表情。她被流川森的拥抱弄得不知所措。一个十几天前还对自己充满怨恨的男人，如今却把自己揽在滚烫的怀抱里，并告诉自己：“对不起。”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流川森见夜一没有排斥自己，顿时松了口气。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之前的紧张统统消失了。他的睫毛湿漉漉的，他的呼吸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缓慢而悠长。他感受着怀中的夜一微微颤抖的身体，他开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贪婪地感受着她的体香。她的皮肤有着特别的香味。这奇香简直就是举世的香水亦无法比拟，比他记忆中她的香味还要美妙。他心里一动。
“夜一，以后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只要是你认为对的，就去做好了。我会永远陪着你。”他在夜一耳边郑重地承诺道。
夜一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流川森感到几颗滚烫的泪滴顺着他的脖子流下，如同炙热的火种，几乎要灼伤自己的皮肤。他心中一疼，将她抱得更紧了。他非常用力地搂着她，像是不用尽全身力气，她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一样。
那一刻，他觉得时间好像停滞了。从那时起，他坚信了一点——而这一点他原来一直不肯相信——无论他表现得多么无情无义，他怀中的这个女人，永远都占据着自己心里最柔软也最重要的地方。说到底，无心之人岂是那么好当的？
不知过了多久，夜一才轻轻从流川森的怀中挣脱出来。她的眼睛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干燥和冷静，只是明亮了不少，金色的眼睛是好看的蜂蜜色。像雨后被洗涮过的清新空气。
她抬起眼帘，望着流川森，问：“白哉没事吧？”
流川森的笑瞬间僵死在脸上。
“死不了。”他向后退了几步，扭过头去看窗外。他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挫败感，既委屈又生气。比他输掉一场战斗更难受。他能忍受外人的冷嘲热讽，他能应付眼前的各种陷阱阴谋，却敌不过夜一的一句话。
“那就好。”夜一松了口气。大大咧咧的她当然不会察觉到流川森的不对劲。
流川森气极，他无奈地意识到，夜一还是那个夜一。她不会因为自己那一堆发泄的话而改变。她还是那个关心朋友关心外人比关心自己还多的她。
他叹了口气，说：“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你去哪？”夜一终于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他身上。
“当然是离开这了。我可不想……”他指了指门外，表情无奈又无辜。
夜一知道他指的是静灵廷里的人。她知道以流川森目前的身份再出现在尸魂界会引起大麻烦。只是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他原本清秀阳光的面容成熟了不少。那一圈青色的胡茬和黑黑的眼圈显得他更加消瘦，憔悴得让人心疼。
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轻滑过流川森高耸的眉骨和眼窝下一道浅浅的疤痕。她还记得，那道凹凸不平的刀痕，是她失手划伤的。那时的她，是多么任性又霸道，想想就觉得不好意思。
她盯着流川森大海般深邃的眼睛。她心疼地发现，他的眼睛不像从前那样纯净了。反而是那么朦胧浑浊，像是被染上了一层风沙。
“留下来吧，没事的。”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认真地说。
流川森有些意外，他想了想，笑着说：“我会给你惹麻烦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夜一脸一沉，故作生气状。“我们一起去营救山本总队长，没事的。”
山本？听到这个名字，流川森心里一震。他想起了蓝染说的那笔交易。虽然没有答应，但在流川森心里，山本无论如何都要死。何不趁着山本失去斩魄刀的机会，趁乱杀死他？
想到这，流川森不禁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只是当他看见眼前的夜一正信任地看着自己时，他的愧疚感又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走，还是留？
他告诉自己：“山本，必须要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