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孝王果然不食言,他没有去找王妃。他接连十几天都是白天出门和一帮朋友在外面喝酒、玩耍,到晚上才回府来。
吴星儿是认认真真地绣了一天的花,哪儿也没去。梅花的五片花瓣全绣完了,她高兴地叫小云把绸布从绣绷上拿下来,站在远处,举得高高的让她欣赏。
吴星儿倒是很虚心好学,可她毕竟是初学者,又从来没有拿过针呀线呀,她把丝线拉得时松时紧。所以她看到平整的绣布已经变得凹凸不平,而且针眼粗糙,有些地方密,有些地方疏。梅花的色彩也不均匀自然,真是惨不忍睹。
她失望地叫起来,“怎么会这样呢?我已经很认真了!”
她这几天手指头上已经布满了点点针眼,早就累得腰酸脖子痛。她的耐心也被耗尽了。
她又失望又伤心,赌气地一把抓过绸布,往地上一扔,叫道:“不学了,不学了!这么难,我不学了!”
小云看王妃发脾气,心里明白王妃已经对绣花不感兴趣了,况且这么短的时间叫一个初学者绣出一幅好作品来,可真是难上加难。
小云劝道:“王妃,您别生气了。奴婢知道这几天您累了,奴婢给您揉揉肩膀。”
小云揉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说:“王妃,您若不绣,那拿什么去参加比赛呀?”
“那我不管,反正我是不绣了,我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吴星儿发脾气赌气地说道。
“王妃,绣花可是个细活,不能心急。奴婢刚开始绣的比您绣得更难看得多。时间长了,就慢慢地会越绣越好。”小云轻声细语地劝道。
“唉,这么短的时间,我哪里绣得出来呀?我该怎么办啊?”吴星儿愁眉苦脸地说道。
小云大胆地说:“王妃,不如奴婢帮您绣吧!”
“太好了,小云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姐妹,你不会见死不救的,你一定会帮我的!”吴星儿高兴地一把抱住小云,欢呼起来。
有小云帮忙绣花,可是绣什么花样呢?小云找出了一大堆图样,都是的花草动物的,吴星儿不满意,都被她一一否决掉。
她想既然三个人绣花手艺差不多,要想取胜,就要在花样选材上下功夫,花样立意一定要新颖、独特。
她自己也想了很多图样,可觉得都平淡无奇,不够新颖,不能吸引别人的注意,也没有取胜的把握。
晚饭前,吴星儿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来,就想着晚上再想。今天闷了一天,该去后花园透透气了,顺便也去荡会儿秋千。
吴星儿坐在秋千上荡呀荡,心里却忍不住又想了想。突然她看见花园中的一棵紫藤花,因为树长得高,枝条又长,竟然有两三枝花调皮地伸出了围墙。
她微笑着看着花枝,不知怎的,她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就想到好主意了。她想到唐代诗人崔护写的一首诗《题都城南庄》,就决定按诗中所描写的情景和意境绣一幅图。
她兴奋地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小云听,小云也觉得新鲜好奇,说:“王妃,这个主意好。我们回房商量商量,还要考虑这些东西该绣到绣布的哪一个位置。还有,您要把这首诗写给奴婢看,奴婢才能把这首诗也绣上去。”
“好的,没问题。”吴星儿和小云兴冲冲地回到房中。
小云为她准备了毛笔、砚台和一块布帛。吴星儿知道,那时还没有纸张。她提笔写下了那首诗。她只是读小学时学了几年的书法,用毛笔在布上写得不太工整。
小云瞪大双眼,看了半天,才迟疑地问道:“王妃,您这写的是什么呀?奴婢怎么一个字也看不懂。”
吴星儿心想坏了,我写的是现代的简体字,东汉那时的人根本就认不到。他们写的都是古老的字体,我也不会写呀,该怎么办呢?
她想了想对小云说:“小云,我把这一个个字的意思解释给你听,你听明白了就动手写下来。这样,这首诗的字你就全会绣了,你看行不行?”
“好吧,奴婢试一试。”小云很奇怪王妃怎么突然连字也不会写了,而且写出来的字都是奇奇怪怪的,就像中了邪一样。
终于在晚饭前,把图样和诗搞定,吴吴星儿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吴星儿照例支走小玲。看小云绣了一会儿花后,她开始觉得无聊起来。外面炎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又不能跑出去在太阳底下玩。
无聊之极的吴星儿想起了小云昨天写的复杂字体。她想了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学习一些东汉时期的文字,既打发了时间,又可以丰富自己的知识。
她对小云说道,“小云,你先别绣了。你去孝王殿下的书房找找,看看有没有《诗经》、《论语》这两本书。如果找到了,就把这两本书拿回房来,我想看看。”
“好的,王妃。不过,您说的不对。不是您说的两本书,是好多卷书,要好几个人才能抬过来。”
“啊,我忘了字是写在竹简上的。那你就把《诗经》拿过来就行了。”
“好的,奴婢这就去办。”
等了十几分钟,小云就带着几个下人,把一捆捆竹简抬进了房间。小云把它们分卷摆放好来。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是看到那么多卷又笨又重的竹简,吴星儿还是惊奇地张大了嘴巴。她好奇地拿起第一卷竹简,掂掂分量,感觉沉甸甸的,有好几斤重哪!
小云连忙上前说:“王妃,竹简很重,还是让奴婢来帮您吧!”
小云从王妃手中接过竹简,把竹简放在茶几上。然后解开系在竹简上的绳子,小心地把竹简慢慢打开。
吴星儿瞪大眼睛,把竹简上的字从头到尾快速地扫视了一遍,居然发现自己一个字也不认识。看字体略微宽扁,横画长而直画短,应该就是老师说过的讲究“蚕头燕尾”、“一波三折”的隶书字体了。
她指着竹简上端重而略显富态的毛笔字,对小云说道,“小云,你把前面几行字念给我听听。”
“是,王妃。”
小云立即大声念了起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可以了,不用再念了。”吴星儿打断了小云。
“这几句我也会背,今天我就学习这些字吧。小云,准备毛笔、墨水。”
“是。”
小云一面绣花,一面不时地抬起眼睛看看王妃。只见王妃认真地对照竹简,在布帛上抄那几行诗。看王妃那样完完全全是个初学者,学得相当吃力。
王妃晕倒后就把从小就会的字也给忘了,真是可怜!小云从心里为王妃惋惜,不由得为王妃叹了一口气。
古时的隶书笔画相当多,而毛笔又由于平时没用,吴星儿写得很不顺手。她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把这几行诗在布帛上抄了一遍。她兴奋地放下毛笔,举起布帛左看看右看看,独自欣赏着。
她刚想开口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云,可是看到小云正低头专心地绣花,她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把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吴星儿想,用毛笔写字相当费劲又浪费时间,而且用布帛写字也相当浪费资源。平时她就是一个懂得节约的孩子。
于是,她决定用手指在茶几面上空写汉隶,把刚抄下来的字多练习几遍,牢牢记在脑子里。
直到傍晚,学习了一天颇有成效的吴星儿,高兴地带着小云去后花园荡秋千,让小云和自己缓解一下疲劳。
如夫人和慧夫人因为昨天傍晚在凉亭里交谈了一会儿,都以为孝王殿下不喜欢王妃,只喜欢她们两位夫人。两人就都想着在绣花上多下功夫,能在比赛中获胜。那样自己就会多得到些孝王的宠爱,也可以借此机会挫败另一位夫人。
整整一天,如夫人都在房中琢磨着如何利用不同色彩的丝线,来更好地表现鸳鸯和荷花的层次感和立体感,以达到更逼真、生动的效果。
慧夫人也有此想法,也在房中琢磨着如何尽可能多的用到各种颜色的丝线,让牡丹花的色彩更加丰富,又不显得杂乱。
傍晚,忙了一天的如夫人走到慧夫人房里,想打探慧夫人的绣花情况。慧夫人坐了一天,也正想出门走走,就看见如夫人过来了,她急忙请如夫人进门坐下。
“妹妹你不在房中专心绣花,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呀?”慧夫人惊讶地问着如夫人。
“姐妹之间该多走动走动,这样感情才深呀!姐姐,不知你这次比赛想绣什么呀?”如夫人开门见山问道。
“我想绣的是两朵并蒂牡丹,不知妹妹想绣的是什么?”
“唉,妹妹不如姐姐聪明能干,妹妹想绣的是鸳鸯戏水。”如夫人故意在慧夫人面前示弱。
“瞧妹妹说的,妹妹长得漂亮,又会哄孝王殿下开心,姐姐才自愧不如呢!”
“姐姐才是漂亮,又会打扮,妹妹惭愧啊!”
“妹妹嘴甜又会说话,姐姐真羡慕妹妹这张巧嘴呀!”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奉承起来了,旁边的丫环香梅和秋月忍不住抿着嘴在偷笑。
“也不知王妃想绣的是什么?”慧夫人自己也觉得肉麻,赶紧转移了话题。
“管她作什么?不过是虚有头衔罢了!殿下根本就不喜欢她,以后我们姐妹俩不用把她放在心上。”如夫人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妹妹快别这么说,王妃她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摆架子。自从我们姐妹俩到这王府后,王妃她从不要求我们去向她请安。不知省了我们多少时间和精力啊!就是放在普通人家,老爷纳的几房小妾,不也要天天早起给正房请安,还要听正房训话或指派活计呢!我这段时间细细观察了一番,觉得王妃人挺好的,性格又开朗,待人又和气。”慧夫人还是看王妃挺顺眼的,不喜欢如夫人在背后这么贬低王妃。
如夫人打断慧夫人的话,故作神秘地说:“姐姐你是想错了。王妃不要我们姐妹俩去给她请安,不是为我们姐妹俩好,那是为了她自己方便。妹妹曾听下人们说起,王妃不但早上要睡懒觉,而且起床后也不梳妆打扮,只拿一根长绸带随便地把头发绑成一束,然后就到她屋后的小花园里去,满园子里疯跑着呢!”
慧夫人惊讶道:“王妃她早上起来不梳妆打扮?还满园子疯跑?妹妹你可别听下人们瞎说,她们这些奴才平日里只爱乱嚼舌根子,传话传得沸沸扬扬的。我们作主子的自己要有主意,可别偏听偏信这些奴才们的话。”
“姐姐不信,妹妹说的可都是事实呀!”如夫人看到慧夫人不相信她,就叫了起来,“香梅,秋月,你们给慧夫人说说,本夫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回禀慧夫人,如夫人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香梅和秋月齐声回答道。
“有一天早上,奴婢经过王妃的屋子,就好奇地走过去,悄悄到花园门口看了一眼。王妃真的是没有梳妆打扮,还在花园里的小径上慢慢跑着呢!王妃的两个丫环小云和小玲也跟在王妃后面一起跑着。奴婢当时就觉得稀奇,怕被人发现,就赶紧悄悄地离开了。”香梅见慧夫人仍是半信半疑的,就把自己亲眼看到的情形,绘声绘色地向慧夫人描述了一遍。
“啊,这居然都是真的?”慧夫人心里头大大诧异,看来看人不能光凭表面去看。
“当然都是真的,这下姐姐该相信妹妹没有骗你吧。哼,王妃这么疯疯癫癫的,难怪殿下不喜欢她。”
“就是啊!真是不顾自己的形象,也不顾王府的形象!”
两个人叽叽喳喳地又是议论了一通王妃,如夫人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从那天以后,如夫人和慧夫人更是暗暗较劲,闭门一心认真地绣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