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许久,桑枝只觉得这柳府确实奢华,可是也奇怪的紧。树木繁花甚多,可耳边却一直没有听到风拂过植株的声响;诺大的府邸,一路上居然连一个仆役都没有;府中的气氛让人觉得格外压抑,浓郁的梨花香中隐隐有血腥味弥漫。太安静了,就好像一整个府的人都消失了一般。越往里走,越觉得寒气阵阵,桑枝不自觉裹紧了衣服。
沈彧和凤卿卿打头,两人眼中皆闪过一丝诡秘,连总是一脸笑颜的卫宿离也难得皱起了眉。梨珞轻车熟路地带着众人在曲折的走廊内穿行,迷宫一般的走廊让桑枝看花了眼。
就在桑枝以为走廊无穷无尽时,就瞥见了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拱门。卫宿离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待会记得站在安全的地方。了然若是到了,便和他在一起。他除了话多,就是惜命。”
“知道了,离哥哥也要保护好自己。”桑枝闻言郑重地点点头,复又嘱咐道。
“瞎操心。”卫宿离笑笑,摸了摸桑枝的头。
梨珞站在门前,轻声问道:“准备好了么?”
“能不能抓紧着点,我还赶着回去用晚膳呢。”凤卿卿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沈彧和卫宿离没有开口,只是眼神内多了几分严肃。
“那便进去吧。”梨珞笑了笑。
一进入门内,桑枝便被庭院中央那棵遮天蔽日的梨树惊得失了言语。树枝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一朵花从枝头飘落。桑枝伸出手接过花朵,只见花瓣是几乎透明的白色,一朵竟有八瓣之多。她抬头看向空中,飘洒着的梨花仿佛是绵绵香雪自天际落下。
“柳家的梨树果然不负盛名。”卫宿离看着盈于眼内的雪白之色。
梨珞轻快的步伐在踏入庭院后变得异常沉重,她提着裙角一步一步走到梨树前。纤细的左手抚上苍劲的树干,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众人看着梨珞的动作,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梨珞隐去了眼中的情绪,藏于袖中的右手展开又合拢,一柄斧头便稳稳握在了她的手中。只见那斧柄为深红色,雕满了流云般的花纹;斧柄与斧头连接处是一颗硕大的宝石,色泽光彩耀目;斧刃被磨得锋利无比,挥动时,仿佛能看到闪出的冷光。
“没有开天斧,只能借吴刚的伐桂斧子了。”梨珞掂了掂手中的斧子,撇了撇嘴道。
“借?莫不是偷来的吧。”凤卿卿没好气地说道。
“就让那个可怜虫休息一天吧,反正他也砍不倒月桂。”梨珞不加分辩,只是耸耸肩笑道。梨珞双手握住斧头,在树干上比对着。梨树仿佛察觉到了危险,明明只是微风拂面,树枝却狂乱地飞舞着。
“若是不将它毁了,恐怕三年后它就会有灵识了。”沈彧负着手站在梨树的另一边,身处纷扬的梨花中,却显得比梨花更为纯白。
“放肆!你们是什么人?”浑厚的声音从庭院另一边传了出来。
“我们只是帮工罢了。”卫宿离展开折扇轻摇着。
梨珞听得声音,嘴角扬起一抹怪异的微笑,缓缓转过身,望着站在不远处满脸怒气的柳之懿。
柳之懿身旁低着头的溶月在看到梨珞后,愁容瞬间被惊讶代替。她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口中喃喃道:“姐姐……”
男子听到少女所说,狐疑地观察了梨珞半晌,复又闪过一丝狡诡。“珞儿,你回来啦?你……”
“是啊,父亲大人,你的女儿从地狱里爬回来了。”梨珞脸上满是嘲讽的神色,高昂着头打断了柳之懿的话。
柳之懿闻言,尴尬地笑了笑:“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回来了就好,如今回来了,便和为父一同将柳家振兴……”
“父亲大人!我来,是要让柳家地宫里的东西消失的。”梨珞摩挲着手中的斧头,“没有它,柳家照样能在术士之族有一席之地。若是它出来了,这世间难免要有一场腥风血雨。”
“孽女,你……”柳之懿将恶毒的骂词收了回去,“珞儿啊,我知道你怨为父没有保护好你。可为父也是无可奈何啊,柳家若是不凌驾于另外几大世家之上……”
“在您决定将我送走的那一刻,您就没有把我当作柳家的女儿了吧。今日,梨树我要砍,穷奇我要杀,至于柳家,全凭父亲做主了。”梨珞冷冷地笑道。
“孽障,孽障!”柳之懿恶狠狠地盯着梨珞,“你若是敢轻举妄动,就别怪父亲把你打杀了。”
“哈哈哈,可笑。”梨珞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却又极快地消失不见,“你若是阻我,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姐姐,你……”柳溶月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在看到梨珞淡漠的眼神后,又悻悻地收住了声。
梨珞转过身,对桑枝一行人笑了笑:“由我劈开梨树,穷奇就麻烦各位了。”说罢,她便祭起了手中的伐桂斧,斧柄上的流纹仿佛有金光闪过,宝石则闪现出血红色的光芒。
“孽女!你当真要做出这等灭门之事吗?”柳之懿被沈彧用法术定在走廊上,只能叫喊着阻止梨珞。
梨珞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梨花状的血玉在这满庭飞舞的梨花间显得分外美艳。柳之懿在看到玉佩后愤怒的眼神变得呆滞,复又只剩下沉寂。梨珞勾唇苦笑,抬起斧子,飞身向梨树劈去。只听得一声巨响,梨树被当中劈成了两半,树干与枝桠砸在屋顶上。失去了土地滋养的梨树,开始瞬间枯萎,然后变成了一堆黑色的灰烬。
梨珞信手将玉佩扔在灰烬里,随着一声清脆的“叮当”,玉佩碎成了两半。
一阵风吹来,灰烬卷席着飞向了各处。而那枚鲜红的玉佩,仿佛蒙了尘,再不复耀眼了。
沈彧抬头望着灰烬消失地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转回头时,眼中尽显杀意。卫宿离也收起了折扇,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凤卿卿拉着桑枝往假山后走去,温柔道:“你呆在这,别出来。”又望着来时的拱门,忿忿道:“这死秃头,一定是想等我们解决了再来。”
走出假山的凤卿卿手中多了一条绸带,身上花香郁人。眉心间隐隐出现了一点艳粉的桃花,周身杀气缭绕。
桑枝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