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
我是在浑身疼痛中醒过来的。刚醒恢复知觉,浑身的疼痛也随之而来,睁开眼,扯动了受伤的左眼,痛得我赶紧合上眼皮。我用手摸摸左眼,刚才睁开的一刹那好像看到一大片白色占满了左眼的视线,果然是纱布。不知怎么的就很想笑,可是一笑扯动受伤的地方,痛得我嚎了几声,感觉胸口处被缠上层层绷带。
真好。感觉都回来了。我现在是一种很矛盾的心情,既因为疼痛而难受可是又因为身体重新感受到疼痛而庆幸感恩。我闭上眼,努力感受身体的一切感觉,真好。
我正含笑闭眼享受着身体的痛觉,忽然觉得有一股暖流在体内的奇经八脉内游走,像是清洗掉了体内沉淀的垃圾,灵台前所未有的清明,感觉整个人都脱胎换骨,焕然一新。于是……我就在于这种身体很疼但是体内游走的暖流却又很舒服的奇异的感觉中。
我哭笑不得,好折磨!
忽然听到有人大力地推开我的房间门,“搞什么?醒了还在床上摊尸!今天要上学了。”话音落完,她来到我床边蹲在我床前,我微微眯起左眼愣愣地看她,她捧着我的脸认真地端详,忽然笑了,“恩,恢复得还不错。”
我反应过来,第一个动作就是转身,扯被,遮身体,然后委屈地说,“男子闺房,你怎么随便进来?”
她凉凉地白了我一眼,“得了吧。30,28,36。鉴定完毕,目测没有可观性。”
我默默含泪,姑娘你无节操,“哪来的30,28,36?你怎么看的?!”我正想和她辩论一番,忽然想到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况且,我不能再让她邪恶下去了,我推了她一下,“我要换衣服了,你先出去吧。”
她哼了一声,站起身走了,出门时还很有礼貌地带上了门。她一出门,我立刻沉思起来,到底是谁把我纯洁的小幽幽带得这么邪恶的,还我小清新啊喂。
我洗脸刷牙换好衣服出去,幽幽正欢快地吃早餐,看见我,瞟了一眼,又继续吃。
对了。之前为了工作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今天也该上学了。
我说:“我说……”
被打断,“食不言,寝不语。”
“……”
迅速吃完早餐,抹嘴,收拾桌子。
我:“我想说……”
幽幽:“说。”
我说:“我不去上学可以么。”
幽幽很坚决:“你是我么?”
我摇摇头。
幽幽笑了,“那就是了。你又不是我,九门功课门门优。本来成绩就是很勉强才能算得上是优,还一个星期不去了。你现在竟然还说不去?!”
我愁眉苦脸,展示伤口,“我身受重伤。”
“轻伤不下火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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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怎么了?”禹宜一见我便立刻跑上来关切地问道,“是不是又被子幽欺负了?”
什么叫“又”?!我没好气地斜睨他一眼,虽然本质上是差不多的,但是——被女人欺负……
我看着他憨厚的笑脸,真诚地说,“下课我帮你递情书给隔壁班的春花。”
他一听,黑脸勉强能看出浮现了红晕,羞涩地笑着说,“怎么……怎么忽然说起这件事?我……我还没有心理准备……”然后羞涩地跑回座位。
我望着他的背影,无限感慨,这哥们的审美观……真的是各花入各眼。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座位上开始扮演好三好学生的角色。环顾一下四周,发现很多座位是空落落的,我拧起眉头,联想到最近的事,忽然觉得一种难受的压抑感像低气压一样盘旋在胸臆间,经久不散。
“万劫。借你的橡皮擦给我用一下好不好?”
我笑着将橡皮擦递过去,“好啊。”话音刚落,我递橡皮擦的手僵住了,愣愣地看着左手边空落落的座位,那个女孩子的音容笑貌的残影余音在空气中慢慢消散。原来只是幻觉。连她也已经遇害了——那个常向我借橡皮擦的女孩子。忽然觉得有点难过起来。
正感伤着,我惊异地看到走进教室的老师也换了。
不会吧……
影响范围居然这么广?!已经有这么多人都遇害了……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事情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课间——
“我请假的这一周,学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我坐在位置上问禹宜。
“奇怪的事吗?”禹宜皱起眉头苦思起来,忽而好像想到了什么,“啊”了一声,“有很多人死了,而且听人家说全是自杀,这算不算奇怪的事?”
自杀吗?果然……“那么,学校最近有没有转学生或者是新来的老师?”我又问。
“嗯——”他想了一下,回答道,“没有。”
“没有?”我复问,“你确定?”
“嗯。”他很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居然没有。那么他们是通过什么途径去接触这些人的?他们又是用什么办法让人中那种术的?我正疑惑着,忽然想到如果要情报的话其实找T.T会得到更精确更详细的。我暂时打消了打听情报的想法,耳边是笔尖在纸上书写的刷刷声,抬眼望教室,勤奋的同学正奋笔疾书。随着科技的发展,社会的进步,电脑逐渐代替了笔墨纸砚,大多数学校都是使用电脑授课电脑做笔记电脑做作业,只有这间舜皇朝的最高学府——穹海,仍保持着传统,坚持守护古老的纸张书写。
我看向幽幽的座位,明显与教室里时不我待只争朝夕争分夺秒的紧张学习气氛绝然不同,她一手放于桌面一手托着下颔,看向窗外,目光漠然,窗边的晨光在她的侧脸上勾勒美好的线条。不要以为她是遗世独立孤高傲立翩翩茕孑,其实她只是觉得这样学实在是太累了,让她这个一天不睡十个小时会闹作业资料过多会嚎诅咒老师逼得太紧的人,实在是无法忍受居然连宝贵的课间时间都交给资料作业!当我还是一个单纯无知勤奋学习的五道杠好学生时,也曾经连课间休息时间也不放过勤于学习,结果幽幽一脸好笑地像看外星人看我,“你前世没学够么?本来我们这个年龄正是最爱玩的年龄,你将全部时间放在学习上,是等到将来老了有时间再玩么?我不是说你勤奋学习是错,可是你也不至于将全部时间都拿来学习吧。年轻的时候是学习东西最好的时机,所以该学习的时候,认真努力学习,但是年轻的时候也是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所以该放松的时候就要尽力享受。这样才是不浪费时间。”听罢她一番话,我的不分昼夜勤学苦读的三好学生形象就一去不回。
我叹了一口气,收回视线,落在课桌前的练习册上。我不是想装勤奋神马的,只是一周的作业堆在这里,不得不勤奋。我执起笔开始与练习题奋战。
谁他喵的知道这鬼练习题怎么做啊!我都一周没来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我忙于在作业与练习题中搏杀,已经丢了半条命。我收拾好东西,然后抬眼望向幽幽的方向,等幽幽收拾好东西一起走。幽幽见我看她,朝我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过来,有点事跟你说。”。我疑惑地走过去。幽幽贴近我耳旁小声说,“今晚我们回来有点东西给你看。”
什么好戏?我虽然困惑不解如云里雾里,但还是点头应了。
一直到下半夜,幽幽说的好戏才出现。
学校中布有巨大的结界,为了不让人察觉到,我和幽幽隐在幽幽所构建的空间里。
黑夜沉沉,校园深深。教学楼掩在黑暗中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像是巨大的怪兽隐没声息潜伏在黑暗中等待机会,然后就一跃而出狠狠将人咬杀,从树枝漏下的暗沉的光衬着黑黝黝的树影,像是从黑暗中潜滋暗长出来的延伸物,翠郁的草坪叶片被染成墨绿,衬着这黑色的格调,与在黑夜里沉默。夏虫低吟,池水下的鱼儿偶尔划尾搅起一点小波动,忽而即逝,荷叶微动荷花却依然婷婷静立,然后一池墨镜般的水恢复平静,无波无澜。
我凝神看宿舍楼对出的那一片草坪,大吃了一惊。
那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心里的震惊和不可置信,一股寒意慢慢涌上来,沿着经脉游走向四肢百骸,像是突然从炎炎夏日之地到了寒天冻地。我觉得这世界真的是尼玛的太不现实了!
几个身着白衣的教职人员在草坪上挖坑,低矮的灌木掩住了他们脚边的白色物体的全貌,我只隐约看到了一点,却无端地猜测那是裹尸布,而里面裹着的是……我不愿再继续猜测下去。
接着,我看到有两个教职人员将地上的白色抬起,那是白色人形状的长条!不会吧!我真的……猜对了?!他们将白色长条往挖好的坑里一丢,然后填上土,继续去另一处挖坑,丢尸,填土。动作熟练,像是经常做这些,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问幽幽,“什么时候开始的?”
幽幽表情凝重地看着那里,道,“三天前。”
三天前?!
今晚看到的是在太刺激了,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该想什么,气郁愤慨之下,我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过了一会儿,烦乱的心思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平静,只有解决了事情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开始思考到底应该怎样做。
突然!
一道光源从草坪这边打向宿舍楼那边,我看到草坪上的教职人员都停止了动作看向那个开着灯的阳台,一个教职人员突然迅猛地冲出去,然后身法诡异迅速爬上了宿舍楼。我大惊之下正想有所动作,幽幽一把按住我正想结印的手,摇了摇头。我压抑愤怒放下了手,明明看到那样的事却无法出手,真是让人不爽!我决定了,一定要将所有自杀而死的人的诅咒全释放在那个什么自杀同盟的组织者身上。
那个爬上宿舍楼的教职人员不一会儿便提着一个昏倒的女孩下来,他将那个女孩直接扔进那个挖好的坑里。我咬牙看着他们,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真想杀了他们啊。
心里滑过这个念头,我直直地看着他们填上土。血气慢慢涌上来,嗡的一声全涌上脑部,眼睛热热的,只看到他们的动作,热气在脑中盘旋不去,心里那个念头低低地回响着,好想……好想……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阿劫,回去了。”幽幽淡淡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盘旋在脑中不散的热气忽然消散,心里那个念头也安静了下来,我清醒过来,眼前的视线开阔了很多。我低叹了一下,悻悻作罢,算了。
“我觉得还有事情会发生。”幽幽皱起了眉头。
“嗯?”我疑惑地看着她。
“我们走路回去吧。”幽幽说着,眉头紧锁着自顾自走了,我紧跟上去。
月夜寂寂,云翳沉沉,风过无声自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