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高警惕,森林里变得意外的安静——语言交流被军用手语所取代,移动的身影都找到了各自的落脚点,就地蹲伏下来。甚至惊鸟鸣虫的声音都清晰可辨。远处的潺潺水声没有带来大型动物的脚步声。
会不会是吴少尉神经过敏了?已经有人在心里这么想了。毕竟这仿佛凝固住的时间已经流过了十几分钟,却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动。
紧绷的神经使得额头上汗水直流。紧张的情绪使得体内激素分泌旺盛,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同时体力也在飞速消耗着。
战场上往往比的是耐心,当一方失去耐心采取行动的时候,往往是最容易犯错误的时候。十几分钟的紧张情绪在消耗学员体力的同时,也侵蚀着他们的注意力。
正当一名在蛇腰部的学员松开持枪的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使得钢盔被抬起的一瞬间,一排子弹划破空气,向他飞来。他完全没有反应的时间,一枚子弹已经从他衣领的空隙穿过锁骨射进他的胸腔。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鲜血就从他的鼻口喷出。
“他的肺被射穿了,愿神保佑他!”瞟了一眼这边的情况的吴凝碧,心中做了这样的判断。
子弹射来的同时也暴露了对方的位置——当然,这名枪手,吴永峰小队的人是不会去急着攻击的,另一个小队的另外四人,已经朝那个方向还击了。不能否认,他们的领队还是素质很高的。在队员遇袭的同时就正确的判断出对方抢手的位置,并大声命令还击,来分散队员们的注意力,是他们不至于因为猛然遭遇生死,而瞬间崩溃掉。
事实上他的做法也起到了不错的效果,几名头脑充血的队员在朝他射击的方向胡乱的射击,或多或少也起到了对对方的压制作用。那名枪手也在数秒钟之后,扑倒在赖以藏身的树旁。
吴永峰小队,在利用战友和对方交火,判断对方的藏身地点,并给予有效地还击。很快就将另一人放倒在地。
实际上激烈的交火只维持了几分钟。对方在无法取得战果的情况下,果断的相互掩护着撤离了战场。在临走时还不忘往自己倒下的两名同伴处各补了一排子弹,以求灭口。
一场激战过后,伏击的游击队员丢下了两具尸体后带着伤员悄然离开,而进入森林的两个小队,却同样付出了重伤一人,轻伤四人的代价。好在每个小队里都编有医护兵,在控制住情况后,及时的对伤员进行处理,才没有使情况恶化,但他们也必须立即撤离这片丛里。
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具已经没有生命气息的尸体,几个第一次参加战斗的新兵还在劫后余生的情绪中瑟瑟发抖。
凝碧正在为一名蜷缩在树下的身上有血迹的学员检查伤情,所幸由强化纤维编织成的防护服卸掉了飞来的子弹的力道,他并没有受到太重的伤害,身上的伤口和血迹也都是惊慌乱跑时或被树枝或被石子划伤的。
检查完毕后,凝碧对他稍作安慰,边摇着头起身离开了。回头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学员,她不由的叹了口气,此时这几个新兵的心理状况,比当初她们第一次遇敌时还要糟糕。事发突然是一个因素,更显然的是他们之前的告诫,全被当成了耳旁风。
“和学院里看到的不一样吧!”吴刚开玩笑说,现在的他已经是能够平静的面对战斗了。也许老兵和新兵有很多区别。但是在战斗打响时,大脑不因惊慌而一片空白、不被生死的计较牵绊思绪、能够尽量冷静地判断形势,一定是其中重要的区别。作战技巧大家都学过,杀人技术也都受的是同样的训练,能不能正常的发挥则是生存与死亡的关键。在这里,每个士兵都是猎手和猎物的混合体,冷静的判断会帮助他们成为猎手而不是别人的猎物。
壮实的吴刚伸手将那名瘫坐在脚边的学员拉起来,推到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的尸体近旁,任尸身上的血污沾染到他的身上。“这就是人血的味道。仔细看着这具尸体,你要去习惯他……”他这样做倒不是恶意的欺负人,在之前和游魂的相处中,老兵也是如此跟他说的,只有去熟悉血腥,才能不被杀戮所慑;只有抱着夺取对方生命的觉悟,才能是自己的生命不被他人夺走。眼前的人影,和自己数日前的影子似乎在重合。他本能的想要让这个同伴迅速成长为在战场上能不拖后退的战士。
虽然一名合格的战士的训练不是杀一个敌人、或者见一见血腥就能完成的,有的人长期处于这种血腥中,他也成为不了战士,但是这确是不可能绕过的步骤。在训练场上再好的表现、野营拉练再强的忍耐力、全身上下装备再先进的武器、阅兵式上走出再整齐的步伐,都不能证明他们能经受住战场的考验。无论什么训练都没有直面生死对心理的压力来的大。不经过心里的考验,是无法成长为真正的战士的。
这也正是丝朔决定让大量的军校学员来到这危险的地方的原因——帝国要为将来的战争培养大量的合格的军人,这铁血的军魂是要在战斗中淬炼的。
吴刚还想继续说下去,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他的肩上,阻止了他。吴清俯下身子,帮软在那里的学员拭去沾染上的血污,轻声说道:“我们并不想吓唬你、或者借机欺负你,但你要知道,这里不是安全的训练场。当你决定服从命令来到这里时,你就要有适应这里的觉悟。好吧,你先冷静一下吧!”说完,她便拉着吴刚去帮忙清理战场了。作为一个倾听者,她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浪费在这个已经被动的封闭了自己的人身上。
战场的血腥很容易招引大型食肉动物到来,受伤的学员需要尽快回到营地治疗,这里的情报需要向上级报告。每一个保持清醒的人都在忙碌。
待领队过来翻检这边的尸体时,刚刚瘫软在是身旁的学员突然失控,拔出匕首,向本已经千疮百孔的尸身扑将过来,疯狂的杀戮着已经失去生命的肉身。他的领队想要制止他的戮尸行为,却被吴永峰阻止。他需要发泄、需要适应恐惧。
在连刺了数十刀之后,他终于脱力的倒下了。
“真是给人添麻烦呢!”吴永峰小声的抱怨道,在这个需要人手扶助伤员的时刻,这个没有受伤的人竟然还要别人照顾。这一对学员的素质,比自己的学员素质要差。或许他们一开始只是去伤害别人,他们心中兴奋的成分就会占上风吧,那样情况也许会好点?不知怎的,这样一个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当暴力的施加者,可能会因为暴力而感到兴奋;相对的暴力的承受者,所能体会的更多的确实恐惧。
数分钟后,两副简易的担架抬着重伤者的队伍以警戒的姿态离开了现场。这场遭遇战中,吴永峰小队的学员表现不错仅一人轻伤的代价,击毙一人,并迫使敌人放弃战斗。
回到营地,吴永峰向木林报告遭遇战过程时说:“这次遇到的游击队所持有的制式装备,以及撤退时果断的处理掉己方无法带走的重伤员,判断为军队的制式装备,怀疑背后有人在提供物资和人员训练。”
“嗯,我会向上级汇报这个情况的。你先下去处理伤患,注意安抚队员的情绪。”之后,对在场的其他领队们说:“以后,大家巡逻时提高警惕!这是很好的练兵机会,实战练兵时注意不要增加无谓的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