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2009年1月25日，农历的2008年大年30.，阖家团圆的日子。
桦凤园06号，古钰枫的别墅里，言锌静静地站在古钰枫面前，恭敬地微笑着。想着父母在远方孤独地吃着年饭，内心又感到很难过。
“很抱歉在今天把言小姐请到府上来，不过一年之中也就今天我才真正有空闲呐，这一点还请言小姐体谅。”古钰枫摆着一副一点都不觉得抱歉的表情，摇曳着自己婀娜的身姿，像极了一条闷骚的美人鱼，“咳咳，不过我很好奇的是，言小姐是什么时候认识我们家醴焓的啊？”古钰枫看言锌始终摆着副笑脸，对她既不感到害怕也不觉得谦卑，甚至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自己内心反倒有些许的受挫感，干脆直接切入正题节省时间好了。
“两年半前的夏天，在巴黎。”言锌薄唇微动，落落大方，末了还补充了一句，“我是个小提琴家。”
“哦，呵呵呵呵，”古钰枫回味着言锌补充的那句话，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兴奋着站了起来，看着言锌的眼睛继续问道，“那，不知言小姐家是......”
“父母在家乡经营一个首饰店，规模中等。”言锌也直视着古钰枫的眼睛，在看到古钰枫满意而又有些疑惑的眼神的时候突然想笑，这女人，也还没有修炼成精嘛。“父母本来想让我在自家店里工作的，可是我想多接触一些其他行业，所以选择了古式。”
“呵呵，很好，年轻人嘛，多尝尝鲜总是好的。行了不耽误言小姐的时间了，言小姐请回吧。”言锌心底哂笑，古醴焓还挺聪明的嘛，连他姑姑会问她什么问题都事先猜得那么准，不过似乎并没有必要记什么答案啊，自己说的差不多也都是事实啊，除了那句“规模中等”。“看得出醴焓是真心喜欢言小姐，他之前可没带过女孩来见我呢。那么也希望言小姐多多照顾醴焓，有些事，还是劝他不要太固执了。”
言锌已然转身，听完古钰枫的这番话也已经懒得回头，稍稍侧首微颔，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脸颊上，渐渐浮出两朵红云。
偌大的桦凤园，害言锌走得腿都酸了，路旁的各家各户都张灯结彩着，那些愉快的鼎沸的人声，像一把把利剑刺痛着言锌的心。远处有两小孩儿在玩鞭炮、捉迷藏，言锌看着看着眼角就湿润了，嘴角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姐，我好想你。”
远处，提着一袋什么东西的古醴焓正大步走过来，冷风灌入他的风衣，恍惚中使他看起来像个孤单的弱不禁风的小孩。“对不起，我来迟了。”这是他见到言锌时说的第一句话，双目柔情，满脸歉意，言锌想了想，隐约记起昨晚他似乎发短信说过他会来接自己。是担心自己会冷吗？看来是个细心的人啊。不过，眼角的泪迹，他看到了吗？“很冷吧，看你，鼻子都冻红了，MD，这风也太刺骨了，看把你的眼眶也都弄红了，该死！”古醴焓一边骂骂咧咧着，一边又手忙脚乱地把口袋里的围巾拿出来往言锌脖子上绕。
“诶诶，这哪儿来的啊？”言锌低头松着被古醴焓绕得太紧的围巾，无意间恍到了古醴焓那双冻得通红的手。
“能从哪儿来啊？当然是为你买的呀！”古醴焓瘪瘪嘴，冷不丁露出个委屈的眼神。
言锌本来想顶一句“我以为是你哪个女朋友的呢”，却突然想到古钰枫说的那句“他之前可没带过女孩来见我呢”，就硬生生地把那句话给憋了回去。
“陪我去个地方吧。”古醴焓握着言锌的手，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
“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啊，今天是大年三十啊古总，恕我不奉陪了。”言锌甩开古醴焓的手，紧了紧衣服，绕过古醴焓打算离开。
“今天是我爸妈的忌日。”
言锌愣住，停下脚步，回头。
桦墓林，古醴焓和言锌静静地站在古钰驰和谢栗焓的墓前。因为地势偏高气温更低的原因，不多会儿，空中偏飘起了星星点点的白雪。古醴焓伸出左手紧紧地握住言锌的右手，然后轻轻地放入自己衣服的左边口袋里。言锌抬头看着古醴焓，一片雪花粘在了他睫毛上，忽而又化作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我还是带了妈妈最爱的百合和爸爸最爱的威士忌，你们应该，看得到吧......”“古式很好，我很好，不用担心......”“姑姑她......你们放心，我可以应付的......”
从掌心传来丝丝疼痛感，那是一种因愤怒和恐惧而产生的力量，言锌怔了怔，右手手掌稍稍用力，握住了古醴焓微微颤抖的手。古醴焓愣住，转身，抱住言锌。不再向之前那一次那样热烈而紧饬，这一次，他只是温柔地轻轻地抱着，想抱着块稀世珍宝。
“三年前的大年三十，我爸妈出车祸......死了。其实那天车上还有我的，可是我却没死......趟在医院的时候，意识刚刚清醒过来的我听见我姑姑在对着姑父自责，问姑父为什么她做得那么天衣无缝但我却没有死............”
“那以后，每年我都是大年三十来祭拜的父母，因为阖家团圆的日子，才是真正的被亲人害得他们离开我的日子......”
一滴温热的液体渗入言锌的脖颈，她心底一颤，不动声色地环手抱住古醴焓。这个商界里驰骋一方的骄子，这个傲气的怪脾气的大少爷，此刻却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小孩儿。
“对不起把你卷入这场纷争，把你推到古钰枫面前，真的很对不起，......早知道她对你那么有敌意，我一开始就不会让你进公司了......”
“我看起来有那么脆弱那么不堪一击吗？”言锌轻拍着古醴焓的后背，嘴角挂起一抹浅浅的弧度，“放心，我会帮你的。”
古醴焓稍稍用劲，把言锌紧紧箍在怀里，带着一丝兴奋和窃喜，“那，做我女朋友好吗？”
“............我会帮你的。”
言锌越过古醴焓的肩头看着墓前的百合，那花瓣在雪花的飘扬中微微颤抖着。姐姐也是，最爱百合的了。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这会是最好的答案吗？
一阵风过，远处那棵早已掉光了树叶的银杏的枝干上，其实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挂了许多串冰，此刻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滴水。古醴焓的目光停留在那上面，注视着注视着，转眼便没了焦距，眼神涣散在一片白皑皑中，眼角挂着不易察觉的满足和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