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言锌的小提琴培训班就开班了,当然,能有这样的神速,古醴焓功不可没。还记得那天去言锌家蹭饭吃,听到言锌无意间说了一句“闲在家里好无聊”时,古醴焓眼角的愧疚和紧张是那么深邃。其实店面和广告是早就弄好了的,甚至学徒也已经有了一定的数量,只是单纯想着让她多休息一下,没想到,反而让她觉得无聊了。看着言锌眉角渐渐皱起的纹路,古醴焓讨好似的夹了一大块虾肉来放进言锌碗里,然后低下头赎罪般地狠命扒饭去了。所以,三天后,言锌如愿以偿站在了讲台上。
第一天上课,难免紧张,言锌看着台下攒动的人头,看着那一双双好奇而充满渴望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好重。似乎一切,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简单呢。虽然是第一天,可是言锌还是那么深刻地觉得,哪怕以后跟莫靖纾的关系有所改善,恐怕自己也不会再舍得离开这个舞台了。正想着,门口突然闪进一个人影,等到看清楚时才发现是古醴焓。他蹲坐在一群小孩儿中间,抬头冲着言锌笑着,甚至在小孩儿起哄的时候也跟着“啊啊啊啊”的闹个不停。言锌看着他,紧张的心情突然就松弛了下来,咧着嘴冲着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拿起小提琴来开始正儿八经地上课。
“很累吧?”刚一放学,古醴焓就穿越人群挤到言锌面前,一边帮她收拾讲台和小提琴,一边关切地问到。“说吧,想吃什么?”
“古醴焓......”言锌突然停下所有的动作,愣愣地看着古醴焓,“其实,你可以不用做到这样的。”真的,你真的可以不用做到这样的。你对我的好,我已经无以回报了。
“怎么?想过河拆桥啊?”古醴焓装作没在意,继续跟言锌打马虎眼。有时候,他最怕的就是自己认真,而在这件事上他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认真起来,那么就有可能永远失去她了。哪怕只是哄她陪她的玩偶也好啊。就当是种自甘堕落吧,可是,这份甘愿不知何时已然在心底深深地扎根了。“你以为是我请你啊?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好歹也是你做东啊。”
“............呵呵,恩。”像是得到了某种心安,言锌又开始继续收拾东西。虽然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自私很蠢,可是还能怎么办呢?要狠狠推开古醴焓吗?做不到,也不想那么做。他对她而言,并不仅仅是个寻找安慰和鼓励的对象而已,她很爱他,融进骨髓的那种,她永远不会忘记在巴黎的时候他是如何像一道光一样给了她生活的希望,也永远不会忘记刚开始他是怎样排除众议给了她在古式立足的所有尊严和勇气。也许这中间有些复杂的原因和企图,可是在她知道他的身世的时候,她就已经,能够了解他的处境了。在法国的时候她有看到过他推掉一个重要的会议只为带领一个走失的小孩儿去警察局。现在想想,他应该也无时无刻地在期待着能有一个人带领他找到回家的路吧?在古家生活,外表光鲜,实质却不被认可不被接受,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连好不容易出现的爱自己的人也因为自己而丢掉性命。这样的他,该是怎样的恐惧和封闭啊,所以只能拼命用自己的双手来证明自己的强大,哪怕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其实,有时候真的好想抱抱他,拍拍他的头告诉他,以后可以不用一个人跑到酒吧独自发呆了,不用一个人看着杯里的红酒傻傻流泪了,如果可以,她也可以为了他,舍掉生命。只是,这样的爱,不是爱情。
吃完晚饭古醴焓本来想送言锌到家的,可是却被古钰枫的一通电话给叫了去。想到自己一整天都没怎么打理公司的事儿,做法的确有些欠妥,便也没跟古钰枫争论什么,乖乖地就驾车回家了。这边,言锌一个人慢慢散步回家,在家门口看见了一直心心念念着的莫靖纾。他背靠着墙壁,浑身瘫软得像个泥人,手里还拿着个酒瓶,嘴里轻轻嘟哝着“言锌”。言锌有些感动,也有些愤怒,怎么可以,这样子作践自己的身体呢?走过去扶起莫靖纾,言锌用尽全身力量把他给架起来,半哄半劝到:“先站起来好不好,我扶你进屋。”莫靖纾朦胧中听出是言锌的声音,不由得咧嘴大笑一声,冲着言锌伸手敬了个军礼,然后恭恭敬敬地站直了身体等言锌找钥匙开门。
门开了,言锌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莫靖纾,他就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屋里。等到言锌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斜斜地躺在沙发上休息了。言锌微微皱眉,怎么就醉得这么厉害呢?
走过去轻轻拍了拍莫靖纾的肩头,言锌想叫醒他让他进卧室去躺床上。可是处于半睡眠状态的莫靖纾却一把抓住她的手,使劲一拽。言锌一个踉跄没站稳,稳稳地躺倒在了莫靖纾浓郁酒味的怀里。言锌别扭地扭了扭身体,想着能够站起来。下一秒,莫靖纾突然翻身,两人一起顺着沙发边沿滚到了地毯上,莫靖纾的身体死死压住了言锌的身体。感受到莫靖纾近在咫尺的鼻息,言锌不自觉红了脸颊。可是这一红在莫靖纾眼里,却变成了无限有趣的极具挑逗性的工具。他的手轻轻拂过言锌发烫的脸颊,然后低头,细细地吻了她脸颊的每一寸。言锌有些愣住,想要挣脱,双手却被莫靖纾的双手给死死反扣住了,极度无奈之下微微转头,嘴唇却刚好映上莫靖纾的嘴唇。莫靖纾朦胧迷离的双眼看着言锌无限收缩的瞳孔,淡淡一笑,“这可是你自己送来的哟。”然后闭上眼,用舌尖撬开了言锌的朱唇。言锌被莫靖纾那难得的温柔刺激得放弃了反抗,抬起双手,扣住了莫靖纾的脖子。两人忘情地吻着,热情而缠绵,鼻息间交替着回旋着彼此的气息,那是第一次,他们那么真切地感觉到彼此融进了对方了身体里。
结束了漫长而浪漫的吻,莫靖纾稍稍抬起头来看着言锌,又轻轻吻上她的眉梢,“还想继续些什么吗?”言锌微怔,在看到他眼角眉梢淡淡的火焰时,选择了沉默。
莫靖纾将手探进言锌的体恤里,轻轻为她解开了内衣的扣子,然后双手一边抚摸着言锌的肌肤一边缓缓向前游移着。言锌被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弄得有些微喘,一边又在想着这样做应不应该,嫉妒矛盾而复杂的思想催激下,言锌轻唤了一句“靖纾”。
莫靖纾听到言锌这样叫自己,心里一阵激动,暂时停下了手边的动作,昂起头来,“恩?”
言锌看着莫靖纾看着自己,更加别扭地扭了扭身体,“那个,进屋去吧。”
莫靖纾低下头去,在看到地毯的那一瞬间突然觉得有些窘迫,转身笨拙地站起来,然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表情极其难堪而且搞笑。言锌突然觉得有些抱歉,于是走过去贴着他亲吻了一下他的眉尖,“你先进去,我去洗个澡,累了一天,出了好多汗。”话音刚落,莫靖纾就像个受哄的小孩儿一样,屁颠屁颠地走进屋里去了。言锌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温馨而感动。
洗完澡以后,言锌挑了件稍微有些性感的睡衣换上,然后在卧室门口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走了进去,进屋以后就看见莫靖纾摆着个“大”字趴在床上,没有任何动静。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没动,再拍拍,还是没动。言锌有些无奈又挫败地冲着他的后脑勺瘪瘪嘴,看来是睡着了啊。
轻轻帮他翻正了身体,又盖好被子,言锌才从衣柜里拿出一床毯子来铺在地上,然后对着莫靖纾的侧脸念叨着:“但愿明天别因为睡地板而感冒了,还有好多课要上呢。”说着又走过去,在莫靖纾脸上落下浅浅的一个吻,才安安心心地关掉了台灯。
第二天早上言锌起得很早,看到床上还在睡眠状态的莫靖纾时稍稍舒了一口气,还好,不会太尴尬。悄悄走出房间,她就急急忙忙走进厨房去,忙东忙西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早餐。莫靖纾揉着朦胧的双眼走进厨房的时候明显被吓了一跳,本来还想夸夸言锌的,门铃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两人都有些被吓到,这么早就有人来?
开了门,言锌拿着铲子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铲子“啪”的一声就掉到了地上。莫靖纾闻声走出来,却在看到言氏夫妇的瞬间也惊讶得僵化了。
言徵靖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人,怒气瞬间高涨,走到言锌面前,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不自爱的东西!”
言锌被那巴掌的力气震得有些没站住脚,莫靖纾急忙走过去扶住她,在看到她脸上蔓延开来的红晕时突然觉得好心疼,转身看着言父,就像看这个陌生人一般,“您不可以这样打她。”
“不可以?”言徵靖看着莫靖纾,眼眶里突然就噙满了泪水,那泪水在眼眶里晃悠晃悠着打转,“我在管教我自己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来指教!”
莫靖纾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衣袖却被言锌轻轻拽了一下,回头,言锌扯起一抹难看的笑容冲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爸,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莫靖纾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轻放开言锌,然后朝着言徽靖深深鞠了一躬,“言伯伯对不起,刚刚是我失礼了。可是......我爱言锌,我想要跟她永远在一起,还请您和言伯母成全。”
“成全?”言徽靖冷笑着看着莫靖纾,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半晌,都没有力气说出其他语言。
欲纾也像是被莫靖纾的话抽离了所有的力量,走过去握着言锌的手软软地斜靠在言锌的肩头,“言锌,不可以,......你们两,不可以在一起。”言锌看着妈妈眼眶里的眼泪,回味着妈妈说的话,突然就哭了,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滴落在欲纾脸上时混着她的眼泪一起掉下来,落在地上时发出“啪”的一声,像要拍碎所有人的梦一般,那样响亮,那样干脆。
“可以,”莫靖纾转过身,看着泪光纵横的言锌和言伯母,内心突然好难过,为什么,他们的感情不被允许呢?“给我个解释吗?”
“你要的解释,我来给。”冷不丁从门外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房间里的四个人同时转过头去,莫先生的身影突然闯入了四个人的瞳孔。“可是请你保证,无论你听到的答案是什么,都要坚强,都永远不可以抛弃莫家。”
莫靖纾从来没看过父亲那样的眼神,不是严肃,却偏偏比他每一次严肃的时候更加可怕;不是威慑,却偏偏让人找不到理由不胆战心惊。站正身体朝父亲微微鞠一躬,莫靖纾诺诺地回答道:“是。”
一个小时后,古醴焓接到了言锌的电话,接起来,却没听到言锌说话的声音。那明显不是言锌的作风,古醴焓有些紧张起来,冲着电话一直喊言锌的名字,直到电话那边静静地传来一句:“我听到了”,他才讪讪地停了下来。下一秒,言锌哽咽的声音陆陆续续地传进古醴焓的耳朵里,那声音仿佛穿越了几个世纪,那么飘渺而遥不可及,可是尽管如此,它们还是有足够的力量刺痛古醴焓的神经,直到很多年后回想起那天,古醴焓还是会心有余悸地说,当时听到言锌的哭声和她说的话时,真的,什么想法都没了。大脑一片空白,整个身体变得僵硬得无法动弹,一切就好像进入了时空隧道一般,“咔嚓咔嚓”回旋着的,却不是大家想要听到的旋律。
那一天,言锌说:“古醴焓怎么办?我不可以跟莫靖纾在一起了。”
“古醴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古醴焓你知道吗?莫靖纾是我哥,.......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古醴焓,我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