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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苍白

俊美的吸血鬼始终挂着妖异的冷笑,以惊世骇俗的速度绕行在卡斯帕的周身,始终保持在他的身体侧面,第一眼看见他的起手动作,那犹如一个标准的骑士的握剑手法,脊梁挺得比剑锋还要笔直,这种作战的姿态,最强的攻击都会集中在身前,避其锋芒绕到他的侧身,才是最佳的对抗手段,吸血鬼用眼角扫了扫远处的战场,双眼不由得亮了亮,愉悦地说道:“巨熊阁下,你的两位伙伴也着实了得啊!”

“哼!”连续变了三次身法,那吸血鬼才堪堪躲过一记毫无花招的纵斩,差一点就为临阵走神付出代价,卡斯帕冷哼一声,自决心将芙兰托付给那优雅的精灵,他就将全副心神集中到面前的战斗之中,根本没有再看一眼那个方向的战况。

这吸血鬼是在等待我的体力消耗吗?卡斯帕脑内念头一闪而过,第二次交手以来这家伙就没再发出一次攻击,尽在不断地躲闪,甚至有两次刻意暴露出的收剑硬直都没有引诱到他,如果他掉进这两个陷阱的任何一个之中,胜负就能在一瞬间决出,然而,他似乎是看穿了这种程度的虚招,始终是没有出招,以诡异的身法绕行在自己身侧,真不愧是拥有漫长生命的扭曲存在,智慧并不弱啊。

银白明亮发色的吸血鬼眯了眯眼,仔细地看清了对方那加持了强大光明力量的长剑,瞬间判断出攻击的来势,身形一闪再次出现在那雄壮的身躯的侧面,如同影子般怎么样都无法摆脱,然而那看似因为着重前方的攻守,而无法兼顾侧面防备的巨熊,在一刹那间就回过身来,把长剑直直竖于胸前,半侧着身体对准敌人的方向,如猎豹般锐利的眼光始终紧锁目标,如果在前一刻做出错误的判断,说不定那圣光大盛的长剑已经将他一刀两断。

巨熊之名真不虚传,吸血鬼终于是认真起来,脚下一踏就后撤出对方的攻击距离,实际上在任何人看来,眼前这个雄壮的剑士的每一招每一式都那么直来直往,每一斩每一劈都堪称是骑士中的典范,然而就是这些一眼就能看清势头的剑招,相互组合以后却变得防不胜防,一旦陷入被动就会被一下卷入,接下来如飓风般延绵不绝的后着就会将对手完全笼罩,要不是依赖那诡异的身法,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这就是传说中的纳德斯的战力,对付这种对手根本不能容许任何的失误,否则将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在试探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试探自己,也只是相互也看不透深浅而已。

两人冷冷地对峙了几秒,察觉到吸血鬼浑身的气息兀然产生了变化,迷雾化成了暗紫色的无热之火,在那副堕落的身躯上面燃烧,那爬行动物的瞳孔发散出骇人的嗜血红光,如同择人而噬的上古凶兽,卡斯帕眉头一挑,左脚前踏一小步,摆出跨步的姿势,身躯前倾,半侧着对准了涌现浓密杀气的敌人,长剑挥出一个亮丽的剑花,然后交握于胸前。

结果,也只有硬撼了吗。

这个念头在双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一道银灰色的光带闪电般撞向吸血鬼,速度竟超越了肉眼所能承受的极限,圣光闪耀不绝的长剑融着必杀的气势,直取吸血鬼那举于身前的漆黑巨爪。

吸血鬼的瞳孔猛地放大,闪过了异彩,对手这出人意料的举动,无疑是目前这种情形下最标准的判断。

显然第一次交手的失利深深震撼了卡斯帕,在当时短兵相接的刹那,吸血鬼也没有防御那锐不可当的剑锋,任由它切开了胸膛,那双巨爪藉机攻向卡斯帕的面庞,吓得他不得不猛力回剑格挡,几乎拉伤了两条重要的筋肌,最后狼狈地被击飞几米才堪堪稳住身形。

然而最后卡斯帕只看见吸血鬼一副完好无损的模样,哪怕想破了脑袋也无法理解,为什么明明看见吸血鬼那邪恶的躯体已经被光明的力量灼伤剖开,一眨眼就仿若幻觉一样什么变化都没有,然而那无比真实的手感告诉卡斯帕,之前看到的绝对不是什么幻觉。

究竟在那一眨眼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既然想不明白,就让对方明明白白地再演一遍吧!

而现在直斩向对方唯一的武器,显然是要逼迫吸血鬼正面硬挡,既化解了那双巨爪出人意料的袭击,也逼得这怪物不得不面对强大的光明力量,无论怎么应对,都免不了受伤,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伤害,也足以让卡斯帕看清那幻觉是怎么回事。

只要看穿吸血鬼不受伤害的原因,就等于握住了胜利的契机!

地面在不断冒出青黑的烟,就像被来自地底深处的岩浆烫泡过,然后再被莫名其妙的力量整块掀开翻过来再烤一遍,可怕的热气如同棉花一样塞满了所有的地方,就连光线都在不断扭曲变形,折射出一个跳动的焦黑的世界,熊熊的烈火到处噼啪燃烧,将原本还能看得出是村庄的废墟完全化成灰烬,只在末日来临才会出现的场面点亮了帕特平原的一角,夹杂着被烈火吞噬的不死怪物的惨叫,化成了地狱的千姿百态。

浑身着火的食尸鬼在吼叫中四处乱闯,或许冲进一间快要倒塌的民居,然后撞倒某条勉强支撑着房子的柱梁,烧得通红的石头嘭地一声就把那吼叫淹没在下面,出于对火焰的本能畏惧,它们已经在这到处都熊熊燃烧的世界里完全失去了方向,然而还有一小部分食尸鬼逃过了法师的一手一脚制造的火灾,簇拥着躲避那漫天的火势,躲在角落依赖不死力量慢慢恢复了一部分视力。

精灵法师停下脚步,中止了火焰之舌的施放,这是一个低级的火系魔法,可以创造出一道手腕粗细的火焰喷射指向的目标,威力不高,但有着一切低级元素魔法的优点,短音节的吟唱以及不高的精神力消耗,非常适合目前这种四处放火的情形。

敬磊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连维持这个低级的魔法也几乎把他累得晕倒在地,完全枯竭的精神力让整个脑袋都在突突发疼,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疯狂拉扯着他的神经,试图把他摁倒,然而他不能允许自己就这么昏过去,来自意识最深处的本源力量源源不绝地涌遍他的全身,这是一种相当奇妙的感觉,就如同被注射了过量的麻痹药剂,墨绿色的洪流经过之处,那一块身体就不属于自己了,而每当他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脑袋的痛楚就加剧一个等级,眩晕的感觉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诱使他就这么溺毙其中。

一种异常的死灰色慢慢爬上了精灵的端正的面庞,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脚下一软,“扑通”一声就单膝跪倒在地,身后的芙兰紧紧锁定一只烧得只剩骨架还想要扑过来撕咬的食尸鬼,双臂就像柔软的橡筋,以极似弹射的动作抽了过去,如飓风般笼罩食尸鬼的全身要害,而后看也不看一眼,转身就往跪倒在地的敬磊跑去,那食尸鬼还往前跑了两步,第一步是前伸的双臂整齐摔落,第二步则完全散成了四块。

“呼……呼……”精灵的脸色非常不好,非常非常不好,芙兰看着那异样的死灰色,心里冒出了相当不安的感觉,这是精神力过度消耗的特征,再这么下去说不定他会死的,她连忙俯身把他搀扶住,然而在这种情况下,敬磊还是感激地回望了芙兰一眼,平静地说道:“嗯……好像有点玩过头了,也许我该喘口气……”

“你……你好好休息下。”本来要说出的无数的关心的语句全部梗在喉咙,芙兰看着他那半开半合的蔚蓝色的眼睛,只觉什么都没法说出来了,抿了抿好看的嘴唇,淡淡说道:“轮到我来保护你了。”

吸血鬼冷冷一笑,看也不看那经过增益的长剑,任由它斩向自己的双臂,甚至自己把双手抬起来往剑锋上凑过去,赤红的双眼里,尽是注视一个已死之人的神色,这诡异的画面看得卡斯帕眉头紧皱。

跟刚才一样,完全跟刚才一模一样,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种犹如自杀一般的举动,怎么回事,他是在赌吗?赌我的攻击是虚招?还是赌能够抵御住光明力量的伤害?

不,不可能是这两个理由,以这个家伙怪物般的智慧和判断力,否则他绝无可能看穿我之前的诱饵,绝对可以发现,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带着光明力量的攻击之下毫发无损,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他拼着被斩断双臂的危险,也要展现出如此有恃无恐的神情,或者说,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在丢掉双臂的情况下还能获胜吗?

这,有可能吗?

无数的念头在卡斯帕的脑内一闪而过,一个接一个疑虑在他的心底交叠,架成了一条名为毫无退路的独木桥,长剑的势头已经到达了巅峰,祝福的力量已经全部爆发,哪怕强烈的直觉在不断怒吼着后退,怒吼着马上远离,但更为强韧的意志力在推动着手上的长剑,让它更快,更利。

以骨为锋,以血为焰,心似琉璃,无所畏惧,断光所不能断,救神所不能救……

不义,永无可胜!

此时此刻,那剑已化成光明本身。

“没用的。”在剑锋切入双臂的瞬间,吸血鬼眼中的嗜血气息却变得更盛,仿佛是看着一个血流如注的旅人,用“猎人”的语气低声说道:“太可惜了。”

长剑已经完全没入了吸血鬼的两条手臂,光明的力量毫无阻碍地削断了那邪恶的躯体,带着如飓风般的势头继续斩向吸血鬼的胸膛,而这一次的攻击比上一次更为强大,如果能够击中,只要可以击中,胜负就将在这个瞬间决出。

但这也仅仅是假设而已。

一双如精钢般坚硬的漆黑巨爪狠狠拍向卡斯帕的胸膛,“嘭”的一声巨响,那如同巨熊般的雄壮身影惨哼一声,便像断线的风筝,横飞到十米以外,轰地撞向村子外的农田,将整整两排栅栏撞得飞散,然后跌落泥土之上,再无声息。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俊美得虚幻的吸血鬼张开了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双臂,缓缓抬头看向烟尘滚滚的远处,背对着熊熊燃烧的村庄,侧仰着头以俯视的神态,对着无声无息的卡斯帕,止不住一阵疯狂的大笑。

“人类,你很强。”慢慢止住了狂笑,吸血鬼的整个身体都散发出比先前更为妖异的不死力量,周身的暗紫色慢慢变淡,最终变化成无色的苍白,随着苍白色的浮现,如潮水般的气势一浪接一浪地拍向四面八方,连月光都无法照进这个被扭曲的气场,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身上燃烧的色彩,他用犹如唱颂圣诗的语调,一字一句说道:“你是我最近九百年来碰到过的最强的人类。”

“你有资格得知我的名字,人类,好好记住。”

如贵族般优雅的吸血鬼打了个响指,缓缓举起右手,高瘦修长的身躯在火光映照下摇曳不定:“苍白的卡尔洛恩,这就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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