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长江边的双桅帆船旁,巳近黎明时份,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张二娘平时十分警觉,稍有动静都会弄醒。但从子夜到黎明,她居然毫无察觉他们巳离开船上,可能平时,她极依赖那五只鱼鹰的哨叫,但现在是鬼国的地界,鱼鹰好象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制,竟老是打盹,早丧失了应有的作用。
至于王小三娘子和侍女丫,也一直熟睡,可能是帆船在长江波涛中日夜颠簸,一直不能睡过好觉,当船停泊在水流较平稳的江岸时,就放松心静,所以对武郎和赵眉娘子,以及宣华小白兔发生的种种事情,竟一无所知。即使天色将明,也困在睡梦之中。
帆船泊在岸边约一丈距离,而且船身高大,赵眉娘看到岸边有一棵高大的黄葛树,便把筝琴交给武郎,只轻轻一跃,抓住树梢,借力弹跳上甲板,一会儿,从船上拿来了搭岸船板,让武郎抱着宣华小白免上了船,然后把搭岸船板放回原处。赵媚娘接过武郎怀中的宣华,回到舵楼的房间,武郎则返回船仓卧室,各人都倦怠无力,倒在床上就蒙头大睡。
幽都的清晨,霭雾重重,张二娘被岸上的群鸟叫醒,梳洗完毕,就想着如何把船上的物品往宅院里搬,但到各人睡的房间,皆是熟睡的声音,想到这几日来颠沛流离,也不忍心弄醒她们,便自个儿熬些米粥,早点,等待着她们醒来.....。
从帆船把物品搬上小鱼船,再从小鱼船搬上宅院,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情,只能象蚂蚁搬家一样。除了搬弄物品,还要提防后面的追兵,虽然这儿不是过往长江各地的主航道,中间还隔着江心小岛,但张二娘还是格外小心,用泥巴涂抹面船身,再弄些树枝,把帆船伪装成岸堤。这样反复折腾了三天,才在中午的时份,总算把帆船上的物品安置到大宅的各个房间。
接着张二娘把帆船驶到龙河,找一个隐蔽的修船坞,又使些银两,把船暂且寄放在那儿。才又撑着小鱼船,到市集买些酒菜,回到大宅下的小河边时,巳近黄昏。
侍女丫在厨房忙着做饭,赵媚娘也要过去帮忙,这回王小三娘子却不阻拦,因为她坐在大厅的香案旁,和武郎面对而坐,都在翻看书册。却发觉宣华小白兔,老是缠着武郎身边,而且眼神似人形,每回她偷望武郎,小白兔总是也用相同的眼神看着她,好象做贼心虚的模样。她感觉这只小家伙非同一般,要不然怎么武郎和赵媚娘争着来养,便有意无意地看小白兔的举动。
宣华小白兔见王小三娘子留意自已,也觉不好意思,干脆就伏在月牙凳旁,半脒着双眼,假装在睡觉。
王小三娘子见了,笑道:“武郎,这只小白兔有些人性,也懂得腼腆来着,咱俩替它起个称呼名字,如何?”武郎正看书入神,想也不想地说:“它有名字,叫宣华。”
“什么?叫宣华,是谁起的名字?”王小三娘子笑了:“怎么与隋帝娘娘宣华夫人名字相同了?”武郎听了,自知失言,正不知如何对答,宣华小白兔小声说道:“郎君,就说是前主人起的名字。”宣华说话,王小三娘子自然听不出,武郎顿了一下,只好皱着眉答:“哦,是前女主人起的名字。”
王小三娘子听了,也不思疑,只是笑着叫:“宣华,来,来小娘子这儿,给我摸一下。”宣华伏在月牙凳上,睁开眼睛看看她,又看看武郎,不知如何是好。
武郎见了,笑道:“小三娘子也是,宣华只是一只小白兔,怎会听出你的说话来,若想抱它,我捉给你就是了。”说着,便弯腰抱起宣华,走过去让王小三娘子接过来抱。
当王小三娘子伸出双手,要接过武郎双手递来的宣华小白兔时,宣华却使坏主意,双手抓着王小三娘子衣袖,双脚又址着武郎袖袍,故意挣扎着,让俩人的双手都叠加在一起,而且纠缠着不放。王小三娘子起初不觉得有什么,但碰到武郎双手久了,就想摆脱出来,但越是这样,双手就抓得越紧,不觉脸徘红起来,抬眼望望武郎,却又触到他的目光,只觉耳根都羞红,忙低着头不语。
武郎这时发觉宣华故意,便着急起来,对宣华叫道:“宣华,快放开,会伤着小三娘子的手。”宣华听着,这才放开双脚,扑到王小三娘子的怀里,分明在说:“郎君还是喜欢王小三娘子多过爱妾......”
武郎听见,瞬时脸红,瞅眼看那王小三娘子,却似乎听不出宣华的说话声,只是含笑着替宣华理顺毛发,嘴里还轻轻地嗔道:“宣华乖巧,真懂人性。”说罢,坐回月芽凳上,端详着宣华小白兔,似乎一脸地满足.....。
张二娘在厢房里收拾东西出来,见了面前这一幕,满心欢喜,可惜俩人只抓着双手,而没有再进一步。先前讨厌养小白兔的她,反而觉得小白兔聪朋可爱,若按这情形发展下去,也许不用多久,就可以替俩人抱小孩儿了。虽然王世充未必答应这门亲事,但她是明眼的人,指望王世充统一中原,才让王小三娘子与单雄信成亲,那是遥遥无期的事,还不如隐居在这儿,与武郎生儿育女的实在。
各人吃完晚饭,天巳快黑,侍女丫在宅院大门,挂了两只灯笼。又在屋内各处,点亮了宫灯。在这若大的村子里,这儿的灯火最为明亮,屋宅虽然很大,但多了赵媚娘以及宣华小白免,感觉比先前翠竹屏的住宅,热闹了许多。
赵媚娘因到过奈何桥,深知这儿是鬼国地界,为恐再有鬼闹,便故意说乔迁之喜,要弹琴助庆,实质是警告和震慑那些欲闯进这深宅的大小鬼神。不想王小三娘子也极赞同,说赵媚娘弹奏一首,她就用琵琶弹唱一首。
于是,侍女丫在大厅香案桌上,备好热茶,点心水果。众人就围坐在一起,听俩人轮流地弹唱。
赵媚娘弹奏着如行云流水般的筝琴,唱道:“平都山下泛流水,白兔院宅起琴音,雨拍柳叶技根壮,云卷门前雷电多。蜘蛛屋檐不织网,鼠辈青墙莫钻洞,媚娘七脉五音琴,奈何十魂九魄散!弹不尽风卷残云,唱不尽山崩地裂!直教那......江水成湖洒银辉,镜台窗前理红妆......。”
侍女丫,张二娘和王小三娘子不明就里,但琴音及歌声,慷慨激昂,充满正义感,都拍手称好。轮到王小三娘子弹唱时,她呷了一口茶,正襟而坐,便弹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