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打开手机,看见了手机里的照片,照片里是他们在海滩别墅里,少秦乘她熟睡时,暗中偷偷拍下她憨憨的睡相,气死人了,他老是取笑她,糗死了。
这时,传来了一个短信,好像是预设的短信,只要一开机短信就会传过来,她打开短信,上面赫然出现了三个字“我爱你”她愣住了,他一直是自视清高怎么会这样做?她百感交集,想起来少秦对自己的种种的好和自己对他的尖酸刻薄,心里五味杂陈,失声痛哭起来。
机场工作人员闻讯过来问她:“小姐出什么事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失态止住了哭声,抽抽噎噎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对那位热心的工作人员摇摇头说:“没事,不用了。”工作人员疑惑地看着她问:“真没事?您好像忒伤心呐,要不我帮您搬箱子?”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抬起泪眼,嘴角挤出一丝笑,天知道这笑有多难看:“不用了,谢谢。”工作人员不放心地看看她欲言又止,转身走了。
她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眼泪不听使唤地一个劲地往外涌。
她想起了他们的相识,他们之间的虐,之间的爱,之间的恨。想起了肖炜,这个与她在青春年少时相知相恋的人,他们之间纯真的爱恋,似乎是上辈子发生的事,遥不可及,过去那些甜蜜,刻骨铭心的爱都模糊不清了,他们之间的爱,之间的海誓山盟都似过往云烟,海市蜃楼,一瞬间烟消云散,怎么也记不起他的模样。
又想起了爸爸妈妈,他们活着时全家温馨地在一起,多开心,多温暖,时常躲在父母怀里撒娇,使些小性子,让父母哭笑不得,又不舍得打她骂她,直到他们遇车祸去世。
她的命运就似飘在望不到边的海里,沉沉浮浮。自己无法掌控,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看到了希望,只一瞬间,又被命运的海浪冲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没人帮得了她,她只有一个人拼命地挣扎,试图摆脱困境,却总也摆脱不了。我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在心里问自己。
天渐渐黑了下来,她是哭一阵,想一阵,想一阵,哭一阵,只觉得身体瑟瑟发抖,头重脚轻得直发晕。外面飞机起降的“隆隆”声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工作人员又过来了,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您乘的是哪个航班,有需要帮助吗?”她木木的摇摇头,抬头感激地笑了笑,猛地,她看见工作人员头顶上方不远处的柱子上有一台摄像机正对着她,她吃了一惊,哇!好糗啊!刚才失态的丑样子都被人家看见了,她忙捂住了脸,羞死人了。
工作人员心知肚明地笑了笑,看见她手上拿着手机和飞机票,他凑上去看了一下飞机票说:“小姐,您所乘的飞机早已飞走了,您有何打算,是签下一班飞机吗?”她又是一惊,问:“现在几点了?”“晚上七点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不知是坐久了,还是痛哭的原因,她一下子感到眼前发黑,站立不住,工作人员忙扶住了她,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阵晕眩过去,她恢复了正常:“我想回家。”工作人员替她拿着行李,扶着她走出机场,替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她满怀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出租车司机问:“去哪里?”她一下子怔住了,去哪里?舅妈家,李月家是不能去了,她们都以为她现在在飞机上,这样子过去,会把她们吓坏的。是了,去以前以为是狼穴虎窝,一靠近就胆战心惊,恐惧异常的家,现在突然感觉好渴望回到那里,不管他对我如何,我都要回到他的身边。
车子在公路上稳稳地行驶着,她心绪不稳地坐着。
车窗外的风景迅速地向后倒去,浦江两岸的景色如梦幻般怡人,一边的外滩由各国的典型建筑组成,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八国联军在外滩瓜分地界,各自圈地为营,在租界里建造这些以他们国家为特色的建筑。现在这些历史遗迹正散发出无穷的魅力,各重颜色的射灯从这些建筑的下面很有层次地往上照过去,恍如人间仙境。
江边的情人墙给人以无限的柔情和遐想,浦江的另一边高耸入云的东方明珠电视塔如一颗耀眼的新星缓缓升起,灼灼生辉。
到了那幢房子前,她又迟疑了,不知该不该回来,是不是又错了。不知少秦会对我怎么样,磨蹭了好一会儿,她才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很快传来了王管家的声音“谁啊”门开了,王管家一下愣住了:“滕小姐,是您,您怎么回来了,您不是去德国了?”一连串的追问,让她一下子无法回答:“王管家,我可以进来吗?”“可以,快进来吧。”
她拖着行李箱,王管家眼明手快地帮忙拎了进来,她又问:“少秦呢?他在吗?”王管家支支吾吾的:“欧阳先生他,他······”她一下子抓住王管家的手臂:“少秦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欧阳先生去公安局自首去了。”“什么”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急促地追问:“到底怎么了?”“你舅舅不是自首去了吗,欧阳先生去公安局自首说是知情不报。”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喃喃地说:“为什么,为什么?”王管家掏出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没事的,陈厚的一个亲戚是公安局局长,他已经去知会一声了,我们也请了最好的律师,过几天欧阳先生就会回来了。”
王管家体贴地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问:“滕小姐,今天不走了吧?要不,我帮您收拾房间去?”她伸出手抓住了王管家:“不用了,我睡少秦的房间,坐在这儿陪我一会儿。”
王管家“呃”了一声,默默地坐在了她的身边,她第一次生出了对王管家的依赖心,以前憎恶少秦,包括他身边的人和事,她过去一直认为丁管家只对少秦忠心,看不起她,她是个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
过了许久,房间里静得有些沉闷,王管家说:“滕小姐,您先去睡吧,您也累了一天了。”她点点头,起身上楼,去了少秦的卧室。
她关上房门,隐约闻见他常用的香水味,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牌子的香水,但是特别的好闻,淡淡的隐隐约约的不经意间就闻到了,这个香水应该是很名贵的,他一直是个很讲究生活品味的人。她在黑暗中背贴在门上,闭着眼睛,贪婪的闻着这熟悉的味道,感觉到他就在身边,静静的看着她。
早晨,一缕阳光像个顽皮的孩子,从窗帘的缝隙中闯了进来。她睁开双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
许久,她坐了起来,穿好衣服,趿着拖鞋,走进浴洗室,她的东西还一应俱全,没有改变,洗漱完毕,她走出卧室,整栋房子空无一人,佣人呢,怎么都不见了。
王管家也不知去向,她下楼,走到露台,这儿平时是她和少秦吃早餐的地方,桌上早就摆好了早点,还温热的呢。这时,东东从狗窝里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嘴里“呜呜”地哼唧着,好像在说:“怎么没人理我?”她看着东东走到她的脚边,把它抱了起来,放在腿上说:“小东东,几天不见,还记得我吗?”小狗一动不动地窝在她的臂弯里,嘴里轻轻地“哼哼”着,享受着她温暖的怀抱。
她正慢慢地享用着早餐,偶尔撕一小片面包喂小狗,王管家和老马从外面回来了,老马看见她愣了一愣,丁管家却兴奋地说:“滕小姐,莫先生今天就可以回来了。”
话说那天少秦踏入公安局,说明了来意,警官认真地做了笔录,详细询问着细节。两名警官在门口嘀咕了一阵,其实他们都认识他,他是他们市里有名的企业家,报上常常刊登他的事迹。
由于是名人,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遥不可及,现在就面对面的坐在面前,做笔录的警官仔细地观察他,只见他衣着特别的考究,都是名牌,长长的藏青色的呢制大衣,,里面是烟灰色的鸡心领羊绒衫,雪白的衬衫衬得他英气逼人,笔挺的裤子,腿上的两条缝烫的笔直,黑色的皮鞋擦得锃亮。
英俊帅气的五官现出一种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给人以巨大的气场,让人不得不产生一种崇拜的敬意。
一名年轻的警官走了进来,好奇地问:“欧阳先生,我认识您呐,报上说您辞职了?是真的吗?为什么?”他看了看这名警官,嘴角向上弯了弯,未吭声,警官讨了个没趣,自嘲地笑了笑,悻悻地带着他来到一个单人小间:“您的事也够不成犯罪,事情可大可小,您的属下也来关照过了,这件事也不会登报的,您安心地在这儿住两,三天,就没事了···。”
年轻警官象饭炮竹(上海方言,就是唠叨,话多的意思)一样,叨叨地说着,他象没听见一样,眼神怔怔地穿过年轻警官,定在年轻警官身后某一处。
年轻警官说了一会儿见他不搭理自己,自觉好没趣,他也见怪不怪,许多人进来就这副德性,他耸耸肩,关上房门就走了。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几平方米大的房间摆设很简单,一张小小的单人床,床边有个床头柜,上面放着热水瓶和茶杯。他坐在小床上,双手抱着头,压抑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泪水象失灵的水龙头,汹涌地涌了出来,一滴滴地滴在地上,很快地上的水迹慢慢地扩散着。
她走了,再也看不见她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恨死他了,她去找她的初恋情人去了,他的心象被刀子捅过一样,痛得他的心一阵阵地痉挛。过去他怕自己忍不住要虐待她,硬着心肠赶她走,可她未曾真正地离开,她还在这个城市,还在原来的地方工作,想她的时候还可以悄悄地躲在远处偷偷地看她,而现在再也见不到了,她象逃避瘟疫一样逃得远远地。我真的那么可怕吗?他忍着不哭出声,肩膀却随着抽噎在微微地抖动。
对不起,对不起,雪儿,他在心里默默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我对你不好,我错了。在虐待你时,我的心也在痛,也在淌血,心痛得痛不欲生,我是那么的爱你,恨不得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可你爸害死了我爸,为了那区区的五十万元,虽然幕后的始作俑者是何永华,可你爸为了五十万元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刚开始我是为了报复你,用极其卑鄙的手段把你弄到身边。把你从一个快乐单纯,不知愁滋味的女孩变成一个怨天怨地的怨妇。后来我后悔了,恨自己对你所做的这一切,为了赎罪,想要弥补你,可你却对我恨之入骨,我要怎样做才能弥补我的过错,你才能原谅我,赢得你的心?我活该,我不是人,我是禽兽,我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我不该得到你的原谅,我该下地狱。老天,你为什么这么残忍,这么折磨我,让我经受如此生不如死的痛苦,每天处于这种痛苦中,折磨得筋疲力尽,恨不得拿把刀子狠狠地捅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他平静了下来,抬起头,眼神有些木然,看见门上一个小窗不知什么时候开着,窗下的架子上放着食物,似乎已放了很久,看上去一点热气也没有。
他心痛,胃里也堵得慌,一点食欲也没有。他慢慢地躺了下来,泪水顺着眼角流入两边的鬓角,闭上眼睛,心想:快快地睡着,睡着了就不那么痛苦了。确实他也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但噩梦也随之而来:梦见雪儿摔在碎古董电灯上,满身是血,披头散发地说: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我是无辜的。梦见父亲愤怒地咆哮:杀了她,杀了她,为我报仇,为我报仇。又梦见何永华追着他,狰狞地哈哈大笑:你永远逃不过我的五指山,你逃不掉的,你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噩梦如排山倒海般的一个接一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知道是在做梦,想要醒来,可就是挣扎着醒不过来,全身象被绑着似的动惮不得。这时,有人在轻轻地推他,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欧阳先生,做噩梦了吧,快醒醒吧。”
他睁开眼睛,一时感觉不知在何处怔了怔,突然想起是在公安局,刚才推醒他的是司机老马,老马笑吟吟地说:“今天您可以出去了,我是来接您的,手续我已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