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顶调息治疗了三四个小时之后,夜已经深了。
大都市中心商务区的喧哗也逐渐平息。楚羽这时也差不多痊愈了,五感通明、神识敏锐的他很轻松的就混出了大厦。
在出大厦的时候,他还能敏锐的感知到大厦的深处潜藏着一些修者,虽然还感觉不到诺兰、赵长风那样级别的神裔,但是低调行事的他很快离开了大厦,没有进一步查探。虽然楚羽对于元素的感知能力很强,能够提前察觉到别人,但很难说没有人发现到他。也许只是默许他在楼顶做这些小动作,也许有真正的强者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总之别人是主他是客,他并不想惹事,只能来去匆匆。
离开了大厦之后,他找了个角落从地下室拖出了诺兰的战斧,骑车开往城西的贫民窟。楚羽就暂时住在那里,算是一个大型的贫民窟,也容纳着不少国外难民。贫民窟离此地的中心商务区有五十里路,楚羽骑着战斧依然有一个小时车程。
若是在平时,没有什么事的话楚羽就夜跑回去了,但是今天他有些心累,也顾不得又有谁会看上他的车,一路疾驰了回去。
江南市的夜景很好看,高楼大厦林立,高大的轮廓与明亮的灯光共同渲染出一个国际大都市的繁华气氛。离开中心商务区CBD之后,回头看一眼,看到那密集而又高耸的轮廓,只觉得个人的渺小,谁知道那些高楼大厦里藏着怎样的龙与虎?
一路向前,碰到了复杂纠结的多层立交桥很容易让人迷失。即便夜深了,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也摩肩接踵,用车灯汇成了一股股橘红色的光流。楚羽在光流之中穿行,不停地超车,这有些快感,这种快感让人难以厌倦。楚羽不想抑制自己的巴多胺并冷静下来,只是凭着本能飞速地驾驶着。
他想到了曾经诺兰骑着车在沙漠里尽情驰骋是否也是这般爽快?好想再坐她的车,尽管现在就坐着她的车。好想再闻她的发香,只是闻不到了。
如果可以,楚羽想开着这辆战斧载诺兰去海边看一次日出;去最温馨的餐厅品尝红酒和鹅肝松露,也去热闹的小街吃地道的小吃;去商场买一件帅气的外套,以免和她并肩走过的时候雅俗分明遭到路人笑话;日落之前去郊区的山路赛车,比速降,比漂移,比爬坡;累了就躺在山顶看夕阳,看晚上的星空,聊起自己的哥哥曾经如何捉弄自己……
不知不觉三年了啊。
一声警笛响起,楚羽不知不觉的超速引起了交警的注意。他干脆一踩油门从路边飞了出去,进入了崎岖的小路甩开了追逐者,也清醒了起来。
迷失在无尽的钢铁丛林里,有想见的人,但见不到,这就是大千世界。
规模巨大的贫民窟里,点点灯光也汇成了一片海洋,虽然没有城区里那么耀眼,但好在柔和温馨。
楚羽顺着小路朝贫民窟开了过去,算是一条近路。接近贫民窟了的时候,小路上多了一些路人和居民,路上的气氛也开始热闹了些。他们嘴里说着些什么八卦听不清楚,但楚羽骑着战斧经过的时候只有一片羡慕和赞叹。
战斧的外观确实过于霸气,流线型的装甲板块和炫目的灯光系统让它十分出众。在贫民窟看到一辆肌肉车也是一件极其少见的事情。
楚羽一向低调,准备在前面找个角落把战斧扔进地下室。他并不担心之前被人看到而招惹麻烦,因为这里是贫民窟。相比于中心商务区的繁华但是冰冷,这里破落肮脏,却很有些世俗的人情味。在这里没有太多勾心斗角,也没有各种嫉妒攀比,住在这里的人们,不论本地人、外地人,还是华夏人、外国人,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里,他们想要的只不过是努力地活下去而已。
战斧减速,楚羽慢慢停在了一个十字路口。
这个路口并没有红绿灯,也说不上是一条正经的路,只不过是贫民窟的人们常走而已。楚羽停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有很多人,很多人中有一位买肉夹馍的老人。
老人站在一辆小推车后面,不怎么说话,只是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们,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他看到楚羽骑着战斧停在了小推车前,引发了路人的一阵赞叹和惊讶,但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楚羽住在贫民窟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来这里买肉夹馍,众多路边摊贩他只买这位老人的肉夹馍。
老人看楚羽下车,寒暄了一句:“这车真帅。”
每天见到楚羽他都是这一句,因为楚羽每天都是骑着战斧从远方归来。等着楚羽来买肉夹馍反而成了老人的一种习惯,或者说,一种守候。
“大爷您的车也帅得很啊。”楚羽停好车走了过来,拍了拍老人的小推车。
小推车很结实,上面除了放着一套锅炉,还贴着不少豪车的海报,这是当年楚羽帮他贴上去的。
老人当然明白楚羽的玩笑,笑着说:“哪里哪里,我这小破车不行了,明年我就不干了,把这车甩了。”
“扯淡,你每年都说明年不干了,可是呢,还不是一年年做下来了?再说你走了,那谁给我们做肉夹馍啊?哈哈。要不您把您那一手教给我,您退了我替你守在这里做肉夹馍?”楚羽也笑道。
尽管楚羽没有说,老人手上却开始干起活来,他知道楚羽要羊肉味的肉夹馍,两个。
“你这个坏小子,就想偷我的手艺活,我还看不出来?这简单一个肉夹馍,可是老手艺了,现在做得正宗的,也不多了……”
老人一边说着肉夹馍的历史和精要,一边从锅里挑出几块上好的羊肉开始切,同时热着两个馍饼。羊肉的香味让站在对面的楚羽十分馋嘴。
弥漫开来的香气和白雾中,楚羽陷入了回忆。
当年他破落地来到江南市,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暂时在贫民窟落脚,饿了几天吃到的第一顿饭就是老人施舍给他的肉夹馍,羊肉的,两个。
后来,干脆他就给老人当起了小工。
做肉夹馍不算什么体力活、但是做小吃要的是手艺,没有多年的经验是煮不出好吃的羊肉来的。楚羽常常帮倒忙,把事情搞的一团糟,老人却不怎么责怪他,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楚羽的手艺没长进,却被老人当成了干儿子一样厚待。正是因为老人待他不薄,所以他后来找到了工作有了收入也常常帮助老人改善生活。
老人包起了肉夹馍递到楚羽手里,楚羽一如既往地往老人口袋里塞了一把钱。
具体是多少,老人不知道,楚羽也不知道,因为楚羽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时候也没有看。对于现在的楚羽来说,他不缺钱,如果有窘迫的时候就去地下拳坛打两局拳赛就行。
老人也没有拒绝,之前拒绝了多少次了都被他塞进口袋了,这次也一样。
他只是看着楚羽,慈祥地微笑着,想起了十五年前受到征召去了伊朗魔物战场的儿子,那时候他儿子也不过二十岁,比今天的楚羽也不过大了几岁而已,真的是很像啊。
楚羽把钱塞进老人口袋之后,帮老人捂了捂衣服,拍拍老人的背说道:“我回去了,你也早点收工吧,天冷了多保重。”
言语之间洋溢着真挚的关心。
老人挥挥手,看着楚羽上车慢慢走远。
当年他的儿子上军车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在路口做肉夹馍。军车经过路口,儿子从车里挤出脑袋来拼命地喊着:
“爸爸,你保重,等着我回来,你保重啊……”
老人这才知道儿子被征去当兵,追在车后面跑着,呼喊着自己的儿子。他拉不回自己的儿子,想给儿子送点什么东西可是居然也什么都没有。最终他只能给儿子递上了一个刚出炉的肉夹馍,可是还没有送到儿子手上,自己却跌倒在了水坑里,看着载着儿子的军车远去,眼眶红成了一片。
他做了一辈子肉夹馍,居然儿子被征走了都不知道,见儿子最后一面的时候居然还是在路口做肉夹馍,他这个恨啊,当时就把做肉夹馍的车子砸成了稀巴烂。
但最终他又做了一辆小推车,继续做肉夹馍,他知道,只有在这个路口做肉夹馍,儿子回来的时候才认得自己。
他就这么等着自己的儿子,一年年坚持着。
伊朗沦陷了,他做着肉夹馍;
伊朗攻回来了,他做着肉夹馍;
同盟建立的时候,他做着肉夹馍;
亚洲长城竣工的时候,他做着肉夹馍;
可是十五年了,他始终没有等到自己的儿子……
看着楚羽远去的背影,老人的眼睛突然模糊了,提起袖子擦了擦老泪纵横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