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二更,寂静的街道上,只听见马车哐当哐当地在走着。估计离北城门还有一段距离时,马车好像被什么拦住了似的,突然停了下来。
“你是干什么的?”有陌生的声音问道。
“小的是翠香楼拉粪车的,这些天封了城门,秽物积攒在那里,翠香楼都快熏臭了。老板特向太守申请了张通行文书,拉粪车到城外。这就是文书。”这是拉车的伙计在外面说话。
没错,他们是在外边。而我和总捕头则是在里面,里面当然指的是在粪车里。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最先发明的这种粪车藏人法,真是苦了一代又一代的跑路人啊。我们的粪车上有两个巨大的木桶,盖着盖子。这次我们的“肮脏之夜”行动计划就是总捕头和我分别藏在一个粪桶里,由马夫驾马车拉着我们和粪一块出城。为了隐藏更深更彻底一点,在有限时间内,我们全身都侵泡在粪水里,通过芦苇杆呼吸空气。这就是照搬永叔那破小说中的逃跑情节,下次他再写书一定要他写的高雅一点,这小说档次太低俗了。算了,等安全出了城再跟他算账吧。
相比之下,还是翠香楼的小琴和老妈子人好,看在我是老主顾的份上,就下定决心帮我这次忙。当然不是白帮忙的,整整五百两啊!五百两!比衙门悬赏的还多啊。这钱要在平日能去翠香楼多少次啊多少次!不过我现在唯一不缺的就是钱,反正只要我能翻身肯定还能赚回来。
这翠香楼的粪车,装的不光有粪便,还有女人的秽物,想想都觉得太恶心了,而我们则不得不藏在这里面,我估计我将彻底地失去嗅觉和味觉。另外,我在桶底部坐着,全身被整桶粪压着,还真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要是再拖久一点,我估计我就能顿悟,然后立地成佛了。
时间在慢慢地过去,我有节奏地控制者芦苇杆呼吸。这个动作从技术上来讲可是个精细活,不信你也来试试。你呼吸时用力还不能太大,不然一不小心就会被粪堵上,那时你这人就前后都一样了。外面的人说了好一会儿才结束,马车又继续在青石板路上前行。外面这些人估计是晚上太守派在城里监视的人员,果然还是在紧密地搜寻我啊。不过我们今晚的运气似乎很好,连粪桶都没检查就把我们放过了。只要过会儿再过了城门守卫检查,这个计划就算成功了,也不枉我今天湿身在粪桶里啊。
过来一会儿,现在我已听不见哐当的轮子和青石板的撞击声,估计马车已来到北城门前的小广场上,这里路面是普通的土路,声音就小多了。
又过了不多会,马车停了下来。我隐约听见车夫和兵士说着什么,可能是离得较远听不清楚。他们叽叽咕咕地在争论着什么,然后就有人走近粪桶,用东西敲着桶壁。“你,过来把盖子打开!”有个人喊道。
这帮城门守卫真是闲得全身疼啊,那么臭的粪桶都还要打开看。要是检查粪桶,我还得把杆子暂时收起来,屏一会儿气才行。突然车身一阵摇晃,许是有人爬上马车来检查粪桶。我赶忙把杆子收好,屏气一动不动地藏在粪桶底部。
“咔”的一声,盖子被掀开了,“××,真××臭!”开盖的人骂道。我心想知道臭还主动来打开盖闻,真是活该。正想着,突然一根铁棍插进桶里,胡乱地搅了搅。我一不留神,手中的芦苇杆脱手了。而被他一搅,也不知道杆子跑哪里去了。我紧贴桶壁,侥幸没把铁棍探到,但我心里早就骂开了。我最近也不知倒了什么大霉了,运气背到家了。躲在粪桶也就忍了,居然还把我的杆子弄没了,我容易吗我?还有那个永老黑,就准备一根杆子,也没个备用的,是摆明看我笑话吧。我现在的处境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如果再不赶快出城,我要不就是屏气被憋死或者是吃完这一整桶屎然后被撑死。我太不甘心了,特别是想到以后如果传出去说以前那个衡阳城里有名的纨绔捕快在粪桶吃粪吃死了,我在地府估计都能听到那群小老百姓的笑声。
果束手以待毙,抑奋臂而相戕。我作为一个有志向有理想的青年,该出手就出手,不能被桶粪憋死。我丹田运气,双腿站起,猛蹬桶底,用力向上一跃,同时两手向上轰掌。整桶粪在我死命一击下,从桶口爆射而出,我则紧随着跳跃出了桶口。而这一招后来居然被好事者取名为衡阳升粪霸,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不过这都是后话。
且说我从桶里一跃而出,落在地上,抹去眼前秽物,我勉强看清了眼前的形势。用句文雅点的诗句来形容:满城门尽带黄金甲。我眼前除了马夫外,还有十多名身穿“黄金甲”的城门守兵。谁说的当兵的都胆大?有几个守兵都吓瘫在地上了,还不如我们的马夫沉着冷静。倒底是没见过世面的新兵。不过也不能全怪他们胆小,由于要藏在粪里,我身上只穿了一套紧身衣。所以现在的我当然是全身金黄色的,整个人估计就如同菩萨座下的金身罗汉似的从天而降,换谁谁都怕。
“还不动手!”我边向另一桶的总捕头发信号,边就地一滚,抢过一名吓瘫守兵的佩刀。趁他们还没回过神来,我一跃杀向面前还站着的守兵们。守兵们刚反应过来,正准备仗着人多向我攻来时,另一桶的总捕头也破桶而出了。在漫天粪雨中,好一尊金身罗汉从天而降。趁那些守兵一惊,只听“哎呀”两声,我的刀已经砍翻了近前两个守兵。而那边总捕头虽说平日胆小,但估计刚才在桶里给憋坏了,现在和守兵打起来是虎虎生威,一下子就撂倒一片。我们要速战速决,不然等援兵一到,我们之前蹲粪桶的努力就算是白费了。当然这些守兵多少也算是昔日同僚,我们也没下真正杀招,只是把他们干倒就行。
此时突然听一名守兵喊道:“快放千斤闸!”我一听不妙,现在我们还在城门里侧打斗,若是城门上的人把千斤闸放了下去,城门被封死,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可我们俩此刻在城门下与守兵搏斗,无法阻止城门上的守兵放闸。难道我这些天的运气就这么背吗?正当我快要放弃时,忽听城门楼上传来熟悉的声音,“还不速速逃出城去!”是永叔!太好了,看来他确实是在暗中跟着我们马车,随时策应我们。现在真是派上大用场了。我用力砍翻了一个挡路守兵便往城门外跑,总捕头不等我招呼,也两掌轰开挡路兵士,紧随着我逃往城门外。
这时后面传来了马蹄声,有骑兵!我看着眼前还剩几丈远的城门口,把吃奶劲都使了出来,但还是跑不快。而后面骑兵已经快追上来了,我都能感觉到马鼻子喘出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