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学期小高考之后,整个人松了口气,此时四月,恰是你是人间四月天那样的美好,最主要的是,再也不用裹成球了。
关于我为什么穿那么多问题,楚望还正儿八经问过我。
那天是12月23日,地理学得还可以的应该知道那天是地球白天最短的一天,我回家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一口一个白气地和楚望打了招呼,他拉住了我衣服,我想他是想拉我胳膊的,只是衣服太多,就只能抓住衣服,“怎么了,”我回头看他。
“你那边的路刚出事,我送你到有人家地方。”
我回家的路有一段因为拆迁,空出了许多房子,大概就是前天,一个女人被人欺凌后杀害了,为此,父亲还过来接送我两天,不过两天下来看看也没什么,便觉得是惊弓之鸟,人怎么可能都那么命不好,遇到那样的事儿呢?不过,也决定给我买一辆自行车,但是这个决定落实遥遥无期,我依旧走路。
每次过那段路,我都是用跑的,跑得越快,就越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便越跑越快,为此我还决定参加一下今年的运动会。
“你穿的很多,”,楚望还是抓着我的衣服,走得稍微靠我前面一点,我这才发现他长高了许多,声音也变了一些,本来那点女孩子的声音,慢慢压在嗓子里,不过性格半点没变,“你穿的很多。”他重复着。
“怕冷呀。”我伸出塞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贴了下他的脸,又立刻塞回口袋,“你看,怎么都捂不热。”
“确实很冷,”他挺认真,“像石头”。
啊?
“你刚刚过来,像很大的石头,”他这比喻搞得我不舒坦了,“楚望,你不会写这作文也得了第一吧?”
他看了看我,停下来,取下书包让我抱着,看到他书包内里的瞬间我有种看到纸盒子的感觉,整齐的新书,完全看不出来用了两月,他掏出一个文件夹,数到第三张位置,抽出里面的一张作文纸给我,又有条不紊地将文件夹装进纸盒子里,合上书包,背上,“你可以参考参考,我是写实派。”
有一种人就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拽,我把他的作文卷卷塞进书包,看他眉头轻皱,解释道,“这样子卷起来才不会皱。“
“赐给你了。,他又抓着我衣服向前走着。
“谢主隆恩!”我装模作样地学着电视上的强调,又凑上去一些,打趣地问他有没有小女生追,被他凉凉的一眼扫回来,“你们高中女生,可以谈论点别的事情。”
“嘿嘿,我这不关心么。”
“没有人追。”
“那你有喜欢的人么?”
“暂时不确定。”
哟!我的八卦之魂已经燃烧起来,然而他剩下就是不说话,一直送我到有人家的地方,我看着他回去,想起他也不过16岁,这样子可不太好,便跟着他走到那条路中间一些地方,他回头看着我,我解释着,“这样吧,以后就送到这儿,然后我们分开跑回去,怎么样?”
“你跑不快,”他有理有据,“穿得太多。”
“那就滚得快些嘛,要不然我也不放心你,”我背好书包,便和他各自面向自己的方向。
1,准备,2,起,3,开始!
那段路我跑得比平时慢些,听到脚步声,我觉得是他的,或者说,觉得身后只要有那么一个人在那儿,心里的恐惧,便已经减少了很多。
我会想到小时和夏未央去厕所,那时候还是院子后面的茅房,我一个人不敢去,夏未央一个人也不敢去,于是我们便打着手电筒一起过去,颤颤巍巍的模样到那儿,一个在里面,还要不停地和外面那个说话,生怕一个跑了回去。
又想到相似的事情,现在身边的人是楚望,便有些微妙的感觉。
夏未央,世事变化,我们身边的人,终究开始了变化。
梅雨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这是我记忆里小城的四月。
清明放假,我收拾着桌子,周雅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作文,一通感慨,“此文只该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小女子居然不能读懂。”
“抽象派,”我展开看着,“这已经第七遍了,比韩寒还难懂啊,偏偏越是这种文章老师给分越高。”
周雅与我一同咬牙,“不过这字真心好看,真心招人稀罕。”
楚望的字是中华小楷,我没法想象一个人是只能一个字一个字把这些写下来的,他总是能做到些一般人做不到的事,老师见到这字儿,也会马上给个高分。
颜值总是招人喜欢的东西。
不过,楚望给我这篇是60分,他得到的最高分,是68分,那篇文章和夏未央当初那篇,一起被复印成范文,广为传颂。
高三时候老师还拿出来例文分析,神情颇为骄傲,又对我们恨铁不成钢,看看人家高一学生都可以写出这样的文章,引据论点,巧用文言文,你们就是孔乙己,再不向上就迟了!
于是我心受感触,又拿出了楚望的那篇文章,《彼岸风景》,仔细地读了第八遍,依旧读不懂。
“她总是在彼岸奔跑,一个人,笑着不说话,我能追上,却也愿意总是追不上。”
那是高二以后的事,从后来看之前的事情就总会这样,扯远了。
回归这个清明吧,又是阴雨绵绵,小雨纷纷,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这点雨倒是也没什么,我便撑着把伞去山上,上山扫墓的人很多,我不想随着那些人走着,只是走着走着,沿着烈士陵园上去,也就到了山上的墓地。
许多墓碑前面放了花,这里不让烧纸钱,所以有些纸钱也是在家中烧,人再过来送些花,酒水果什么的,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会被送些什么,有没有人给我烧些纸钱。
我撑着伞走走停停,随意地看着有没有自己熟识的名字,随着记忆往爷爷奶奶墓碑的方向走着,走到一半便随着下石阶人群折了下去,一直随人流到了下面,便不愿上去了,夏未央说过他们不是会保佑我的人,我倒不是很介意会不会保佑我,只是觉得他们并不会思念一个叫做夏未至的人,如此,还不如不扰人清静。
沿着陵园便直接往山上走,此时新绿,又下了雨,空山新雨后,天气早来春,我随意改着诗,心情却是很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事情,这么一想,不论眼前发生什么,都是可以接受的。
一个人山上走了会儿,又从山洞出去回家,黑乎乎的山洞里,有淘气的孩子学着鬼哭狼嚎,家长呵斥着小心些,当心磕着了,这话刚出来,我便磕到了前面的人,那人身子挺硬的,我捂着鼻子说对不起,便听到那水润的声音,“未至?”
哦,是陈默,这次他没有叫错。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最后印象还是那个醉着酒的他,几分颓然,说了不少叫人疑惑,又无法求证的话,因为未央闭口不提,而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现在的他又恢复了当初的气质,温柔如风,眼底有化不开的忧郁,脸依旧那么好看,有些大人的轮廓。
哦,他已经是个有故事的男青年。
一只手打伞,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口袋,我信步走在他前面,沿着石阶下去。
他随我身后,没有打伞,其实这雨也不大,只是我不愿意衣服湿了,毕竟梅雨时节,衣服不容易干,总是带着些水的味道,很不讨人喜欢。
到山下,便和他挥手告别,他一直在雨幕里站着,直到我走了很远,他还是站在,化作一个小小的点,人影幢幢,终于看不真切。
他还是喜欢着夏未央的,我想。
到了五月,五一假期的时候,约定终于落实了,其实我快忘了。
父亲笑着推了辆自行车回来,蓝色的,不大不小,菜篮子我很喜欢,竹编的,我高兴地骑着它在门前的路上兜了几圈,那之后,它大部分时间的作用也就是我骑着它,去找楚望,然后再小城里兜两圈。
至于上学什么的,几乎没有用上。
因为许多路,我习惯了用走和跑,不需要自行车,远些的路又有公交车,1元钱跑全城,没必要自行车,我总是遗憾地给它上油,心想真是生不逢时,要是那段时间在该多好,我们一起穿过黑暗,披荆斩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