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们~~~”
一名妇女在雪地狂奔。她穿着宽松的帆布背心,腰上还系着一条破旧的围裙,裸露在外的双臂在冰雪的世界里显得格格不入,双手拼命夹紧怀里那个看上去不到五岁的小男孩,向着思源队伍所在的方向,拼命奔跑。
很显然,这是一个正在暖房里做饭的年轻母亲,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匆忙间她抱起自己年幼的孩子逃出来,甚至来不及扎紧自己的头发。凌乱的发丝被风吹散,遮住了她的脸,但还是有人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是刀盾手谭平的妻子,他的丈夫为自由而战,正踏上向西征战的行程,妻儿却在家遭受着来自暗骑士的生命威胁。
在拼命奔跑的妇女身后,两匹高大的古龙马紧跟其后,马上的骑士在风雪中放肆地狂笑,当前一人早已扬起沾满鲜血的斩马刀,想要当着众人的面将眼前逃亡的母子一举斩杀,以此向急急赶来的联盟军战士们发出最直接的挑衅。在古龙马跨越式的奔跑中,追杀者与被追者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多十个呼吸间,一幕悲剧即将发生。
“驾~!”
没有任何犹豫,队长典蒙立刻纵马而出。形势危急之下,拥有战马的他成为最有可能救下母子的战士。在生命面前,每一秒都是宝贵的。击鼓般的狂鞭下,身披红鞍的宛良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焦急,冲刺的速度越来越快,隐隐有超越古龙马的趋势。
典蒙身后,联盟军战士们沉默无言,他们手握武器紧随其后,双腿在深及半膝的雪地里放步狂奔,用实际行动表达着内心的焦急。
这一刻,母子的安危牵动了所有联盟军战士的心,就连一些伤势不重的伤员也挣扎着从担架上起来,想要为这一切做些什么。
郑如虎和安卓早在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但显然与其他步兵一样,他们是赶不及第一个照面的交锋了。还未痊愈的身体不允许思源象其他人那样拼命奔跑,但他同样想做些什么。回顾四周,他忽然发现不远处的担架旁正挂着一把软乌金绞成的标准战弓。战弓旁边,还系着一个盛满洁白羽箭的箭壶......
两侧的风带着呼呼地轰鸣从耳边呼啸而过,给早已冻得通红的双耳带来一阵阵麻木的刺痛感。典蒙早已顾不了这么多,他一马当先,眼中只有那无助奔跑的母子和身后骑士手中扬起的屠刀。战士在危机和挑战中最能迸发潜能。不断加速的冲刺中,典蒙感到自己已经与战马融为一体,为拯救生命作奋力一搏。
八米...七米...六米...五米...四米...三米......
手中的骑士枪化为一道疾速的长虹,刺碎凛冽的寒风,穿透一切阻碍,直击黝黑的金属刀身,发出金铁交加的清脆音响:
“钉~~~”
好沉重的一刀。
那势如破竹,勇往直前,义无反顾,倾注全力的一枪,遇到了同样彪悍狂暴,力大势沉的一刀,如同撞上了整块浑然一体的铁板,无匹的反震力量在冲势受挫的同时沿着金属枪身传递回来,考验着双手的握合力。
典蒙一击命中,拔马便回,短暂的交锋把两名勇猛骑士的全部冲击力汇聚到同一个点,几乎震裂双手的虎口,现在他只能勉强提着枪,尽量避开迎面冲来的第二名暗骑士。
与之交错而过的暗骑士同样暗自心惊,刚才的硬撼也使他的双臂酸麻无力,不得不暂时放过了不远处正夺命而逃的母子二人。但他并不愿就这样善罢甘休,而是兜回来与随后赶来的同僚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势要在其他联盟军战士赶到前将这个难缠的对手击杀马下。
典蒙眼观现场形势,心里暗暗叫苦。转眼间,堵他回路的暗骑士已转到面前,黑色斩马刀对着腰身横扫而来,声势竟与第一刀相差无几。几乎是同时,背后未作停顿的第二名暗骑士已经到达攻击位置,一阵排山倒海的刀风夹杂着劈碎一切的爆发力竖切下来,刀未及身,骇人的刀气已先一步穿透衣甲,刺痛了典蒙的背脊。
“喝~”
“哈~”
血光四溅。
没有兵器碰撞发出的金铁交鸣。
典蒙的马倒下了,它艰难地卧倒在雪地上,两条后腿上下抽搐着,痛苦挣扎却站不起身来;
前面的暗骑士倒下了,一支联盟军的制式长枪从后背穿过前胸,把他从马上戮到地上,带走了原本旺盛的生命力;
典蒙自己也倒下了,他伏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背染红了一大片血迹;
血迹来自背后的黑甲骑士。
光电火石间,远在五十米开外的联盟军步兵中,突然投过来一支制式长枪,直接从背后穿透了暗骑士的身体。长枪不是投矛,它的材质、重量和形状使它并不适合被远距离投掷。但在足够大的力量作用下,这支仓促间扔出来的长枪却比一般的投矛更快、更远、更有力。
这样的臂力超出了正常的人的极限,超出了人们的认知,谁也没有预料到它能够被投出这么远后还能穿透重装骑士的坚硬重甲,典蒙面前的暗骑士当然也没有,所以他带着错愕的表情死在了枪下。
投出这样一支充满速度和力量的长枪者,正是冲在最前排的郑如虎,他再一次证明了自己在力量上的天赋异禀。
在横切竖斩,前后夹击的完美攻势下,突然被这样一支长枪横进来搅乱了局面,的确是一件很怪异的事。但就在同一时间,却还发生了另一件同样怪异的事。
在凌厉一刀即将沾上后背的一瞬间,典蒙的身体突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方式向右侧弹射出去,堪堪避开了夺命的刀锋。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大家只看见它的马在同一时间向着相反方向跌落出去,狠狠地撞到了雪地上。
在弹射的过程中,典蒙手里的枪居然以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角度向后伸出,一直探进了身后黑甲骑士的右肩,并且直接刺破了肩部动脉,因为鲜血很快从创口喷涌出来,溅射在他后背上。整个过程不合情理又自然天成,就好象这一枪不是典蒙所刺,而是暗骑士在高度冲刺劈斩的过程中自己撞上了等在那里的枪尖。
倒在雪地里的典蒙一时间似乎动弹不得,但还在马上的黑甲暗骑士明显没有兴趣再去试探他的虚实,刚才那技艺精湛的一枪在躲过必杀一刀的同时,也动摇了他的信心。他现在很怀疑如果自己再上前补一刀的话,躺在雪地上大口喘气的那个红衣骑士,是否会象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虚弱。何况联盟军的步兵战士们已经冲到攻击距离内,受了伤的暗骑士并没有一人单条上百战士的觉悟。没有任何犹豫,他干脆地拔马转身,向来的方向退去,几息间就拉开了与联盟军战士间的距离。
一根羽箭划过雪地。
箭的速度不快,显示出开弓并不是很有力。但箭却顺着风势,最大程度地减少了阻力,掩藏了行迹,在暗骑士刚刚脱离步兵的攻击范围、思想略有松懈的那一刻,轻巧地滑进他后颈处头盔与胸甲间的空隙,直接射进了颈部动脉。
一抹殷红绽放开来,迅速扩大着自身的面积。奔跑中的骑士用未受伤的左手捂住了伤口,尽力挡住向外狂放的血流,却挡不住手指缝里拼命流逝的生机。他不甘心地拔转马头,想要作复仇的搏杀,却发现天地都黯淡下来,在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了自己战马悲哀的嘶鸣。
联盟军的战士们一齐振臂欢呼,就好象他们不是只消灭两名暗骑士,而是打赢整个暗骑士偷袭队,他们拯救得不是一对母子,而是整个风林镇一样。但即使是这样细小的胜利也是来之不易,同样令人振奋和鼓舞。已经有战士扶起了典蒙队长,把他和郑如虎一起托过头顶,就象托起那些英雄那样。谭平的妻子也带着孩子到达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几名老战士正在安抚她,顺便了解风林镇的最新情况。
思源用长弓撑着地面,环顾四周。略带喜悦的脸上微微透着些苍白,刚才的开弓射箭有点影响到他还未痊愈的身体,因此他又慢慢坐下来,意识到接下来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他需要把自己的体力保持到一个良好的状态。
典蒙队长的恢复看起来比思源还要快一些,他已经下令让一个小分队立即前去侦察,其余人保持队型,把伤员和谭平的妻儿护在中间。根据谭平妻子的描述,风林镇外围的守军并没有阻挡暗骑士多少时间,指挥官正带领剩余的人和大部分镇民守在镇中心最后几座建筑周围,利用地形来阻止暗骑士的冲锋。现在这帮屠夫正分散开来,到处追杀来不及逃跑的镇民,这给典蒙的队伍一个各个击破的机会。
不久,侦察队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逃出来的几十个镇民,逃亡者带来了信息,前方树林后面的平地上,一支二十多人的暗骑士正赶来。
“好!”典蒙很快下达了新的命令,伤员和镇民向北面的树林转移,那里离镇远一些,相对会比较安全。剩余的战士,包括那些受了轻伤,还拥有战斗力的战士,全部赶到东面树林埋伏,集中力量歼灭最近的这支侵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