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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舞会

星期六下午,江晚菲陪着莹莹来到了这座城市南面的工学院。

工学院,是比她们经大的面积和学生都要多很多的理科学院,男生占绝对优势。

莹莹的姐姐叫菁玉,就读于建筑工程系,她所在的宿舍楼在学校的最里面。由于莹莹经常过来,所以,一路上竟碰到了好几个熟人。

第一次走在工学院石子路上的江晚菲,陌生之中又有几分熟悉,毕竟大学校园都有些许的相似,而且,投注到她身上的目光也都是如此的相似!

“江晚菲?”

忽然,背后传来一声男生的略显犹豫的喊声,口音很亲切。

江晚菲闻声回过头,是似曾相识的一个人!

“你...真的是...江晚菲?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

对面,身着宽松银灰色运动服的颇显帅气的一个男生,红着脸,略有腼腆地站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把手放在哪里是好了。

停了一下,才又接着道,

“我是咱们滨城一高理科班的,叫李同,高中时比你高一届,但我复读一年,刚好跟你同届!

你们班的苏英南,我认识,他现在在外省的经贸大学......”

李同仍在有些拘谨地做着自我介绍,高挺的鼻梁上,也已渗出了汗珠,而此时,在江晚菲耳边回响的,却仅仅是这突如其来的“苏英南’三个字!

虽然这些天,总是能想到这个名字,可从一个人的口里说出来,她却也不自觉地有了一些瞬间的慌乱。

虽然她已经想不起自己曾在家乡的高中校园里什么时候见到过李同,可她却不由自主地想多知道一些关于苏英南的消息。

然而,对面的李同,显然意识到了沉默微笑的江晚菲有些心不在蔫,自己再笑了笑,却不再说起苏英南,

不过,显然,这个时候,他的紧张也好了很多,反而问起了江晚菲的情况,而旁边的莹莹,也不时地推着眼镜,帮着江晚菲回答着。

很明显,面前的这个稍显拘束但外表挺拔的李同,让莹莹的心有了微妙的变化,她的话,也比平时要多得多了。

这时,几个与李同熟悉的男生,慢慢聚了过来,一丝心照不宣的、神秘的笑,嵌在了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江晚菲也竟不好意思再开口追问苏英南的事,只好礼貌地拒绝了李同要她们去他宿舍的邀请,准备同莹莹去菁玉的寝室了。

而就在临转身的时候,莹莹忽然莫名其妙地问面前的李同,

“你知道苏英南的地址吗?”

“在外省经贸大学的商贸系,跟江晚菲的一样!他也的确很优秀,在高中时,我就很佩服他!”

李同不假思索地答道,同时问道,

“哪天,我到你们学校去看你们,欢迎吗?”

“欢迎,欢迎,我们每天下午都没课,也没什么事儿,我们寝室七个人,你可以随时过去,每一个人肯定都非常欢迎你!”

莹莹热情地回答着,并补充上了她们宿舍楼和宿舍的号码,同时,用手捅了捅明显有心事的江晚菲,江晚菲也回过神来,急忙附和着。

终于到了莹莹姐姐——菁玉的宿舍,个子很高的菁玉,看起来很文静,一条马尾辫高高地吊在脑后。

一见面,菁玉就急忙热情地拉过了江晚菲,笑着说,

“早就听莹莹说过,她们寝室有个江晚菲,是如何如何漂亮,如何如何有才气,今天见了面,更简直是超过了我的想象,这不仅是在你们经大,就是再加上我们工学院,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儿!”

菁玉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眼里的笑意更浓,

“尤其是这双眼睛,怎么这样有灵性呢?”

各种极好的赞美之辞都被菁玉用尽了,可好象还是没能表达出,她对面前的这个曾经只听过名字的江晚菲的喜欢,最后,只有一遍遍地对着江晚菲打量注视了。

一时间,竟让江晚菲想起了刚到贾府的林黛玉,被王熙凤拉着手地称赞,也不知这菁玉的话里,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菁玉宿舍的其余几个人,这时,也都围了过来,拉着江晚菲去她们的床上坐,叽叽喳喳地问着江晚菲一些或是平常或是古怪的问题,则把莹莹晾在了一边,

而莹莹倒是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毫无所谓,笑嘻嘻地告诉姐姐,刚才看到一位很帅很帅的男生,而这个男生与江晚菲又竟然是同乡!

在菁玉学校的食堂里吃过晚饭,莹莹还是迟迟不肯走,任凭江晚菲如何催促,她就是拖着时间。

直到走廊里有人喊着“舞会快要开始了”,江晚菲这才明白,原来,莹莹赖着不走,是要参加他们工学院的周末舞会的!

江晚菲根本不会跳舞,就是在她们经大,直到现在,她也只是去过一次舞会,而且,还是在舞会即将开始的时候,就拉着阿木逃了出来,可是,此刻是在工学院啊!

在她身边的,就只有这样一个极其热衷跳舞的莹莹啊!

突感孤独的她,此时也更无办法独自回校,而面对如此兴奋的莹莹,她也实在不忍拒绝,无奈之后,也就只能随着她们几个人走向学校东面的小舞厅。

还有很远的距离,就听到了小舞厅中飘出的乐曲——舞会还没正式开始。

舞厅里,和舒柔缓的音乐在每一寸空间,轻轻飘漫,这时,还很亮的灯光下,一张张青春萌动而富扬朝气的脸,荡漾着纯真与才华,场面喧闹熙攘,而又不失秩序。

江晚菲在门口的出现,也许是正巧换曲时刻,整个舞场突然有了瞬间的安静!

一道道别样的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本来就是男生多女生少的工学院,此刻男生的心上,仿佛重又出现了危机。

本来只是陪着莹莹来看姐姐的江晚菲,这时,极休闲随意的打扮显然与舞会的正统穿着格格不入,她的上身是极宽松的银灰色毛衣,下边配着一条长长的牛仔裤,可也恰恰因了这个不合规矩,恰恰衬托了她极好的身材和截然的与众不同!

长发过肩,一对如星如月的双眸,闪动在极其漂亮清纯的脸上,江晚菲红唇轻启,嘴角微扬,正与莹莹、菁玉在说着笑着——是那样的与人殊同,那样的如梦如幻,真的美!

一个人快步向她们走过来,显然,他也是突然间注意到了初到门口的江晚菲,这才匆匆撇下刚刚还在舞场中间热身的舞伴。

原来是李同!

李同走到了她们几个人的面前,首先直接对着江晚菲,笑着道,

“江晚菲,真没想到你能到今天的舞会,一会儿开始的时候,能跟我跳第一支舞吗?”

他的脸好象又红了,不过,已经完全抛开了白天见面时的不自然,态度大气而从容。

这时,莹莹在菁玉耳边小声说着什么,还没等江晚菲回答,菁玉就在旁边笑着故意轻咳一声,

“嗯,李同志,你的眼里不会就只有你老乡晚菲一个人吧?

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连一句招呼都没有?看来啊,我们来参加舞会,还真是无关紧要的啊,

也是的,我们学校的王子怎么会理会我们这一群俗人呢?”

李同这才转过身,先对莹莹笑着点了一下头,语调马上变得随和与轻松,与刚刚跟江晚菲说话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们的部长大人,什么时候我能把你忘了?就您这高度,多引人注目啊!我又怎么会只理会晚菲一个人呢?”

又转而小声对菁玉说道,

“说实话,你今天把江晚菲带过来,是不是就是你上次跟我说的舞会上的惊喜?”

“怎么样?”

菁玉点着头,也小声对李同说,“你不是总说咱学校的舞会缺少风景吗?我才让我妹妹把她们学校最漂亮的女孩儿带过来,不过,没想到的是,晚菲竟然是你的老乡,你啊,要怎么感谢我呢?......”

原来,菁玉是工学院的宣传部长,李同是团支部支记,他俩负责今晚整个周末舞会。

正说着,李同的身后,却如风般飘过来一个漂亮的大眼睛女孩儿——正是他刚才的舞伴!

她的目光深深地停留在江晚菲的脸上、身上,然后伸出手,拉住李同,毫无表情、语气生硬地说道,

“走吧,李同,舞会马上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可谁也没想到,微笑中的李同回头看了她一眼,推开了她的手,并且向外移开了一步,同样语气生硬地回答,

“哦,对不起,我真的还有些事,你先找别人吧!”

“找别人?我去找谁?李同,你...”

女孩儿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双眼直直地盯着李同有些躲闪的眼神,双眉紧锁,再次伸手去拉李同。

看样子,他们俩要吵起来了。

菁玉赶紧向李同使了个眼色,她不能让舞会还没开始,就无法收场。

刚到的这个女孩儿,是李同最新交识的女朋友,对李同崇拜得一塌糊涂,同时,也对李同追求了好久,只是脾气大了点儿。

然后,菁玉又急忙拉着江晚菲和莹莹,走到舞池周围离他们俩较远的座位上,坐了下来,透过人群,还是能看到他们俩的争执。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个女孩儿竟对着李同点了点头,看起来也很顺从地走到她的同伴中间,而李同则又绕到门口走上楼去了。

江晚菲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也舒服多了。

这时,菁玉在旁边对江晚菲说,

“你这个老乡啊,在我们工学院可是大名鼎鼎呢,工作出色,能力出众,干什么都挥洒自如,得心应手,可就是...就是追他的女孩儿太多了!......”

江晚菲和莹莹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而笑声未落,舞池中央的旋转彩灯忽然转了起来,刚刚用于照明的大灯,熄了——舞会开始了!

一个洒脱挺拔的身影,站在了面前,在第一支舞曲响起的时候,李同如前所言,真的来到了江晚菲的面前!

他伸出一只手,非常礼貌地邀请着。

江晚菲在菁玉和莹莹的催促与推拉下,站了起来

——她是真的不会跳舞!

而且,也真的没有胆量,跟素有“舞会王子”之称的、谙熟舞步的李同去跳,

可是,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李同轻轻拉携着,走进了舞池。

从最基本的脚法、手法开始,李同开始耐心地教起了近乎“舞盲’的江晚菲,要如何动作。

当江晚菲慢慢把手轻轻放在李同的肩上的时候,她微微感觉到了李同明显剧烈的心跳,

而李同托着江晚菲手指的另一只手,已满是汗水了。

当李同最后把左手放在江晚菲着宽松毛衣的腰间的时候,他的舞步,有了一丝瞬间的凌乱。

第一次与一个男孩如此接近,似乎,都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

可江晚菲,却似乎只感觉到——眼前纷乱滚动的彩灯、拥挤跳舞的人群和黑暗里不知所言的嘈杂的语声。

李同的确很会跳舞!

不谙一丝舞步的江晚菲在黑暗里几次踩了他的脚之后,一会儿就被带得轻松自如了。

他们慢慢地跳到了舞池中央,真正成为了今晚舞会上最让人注目的主角!

而更让江晚菲没想到的是,李同刚才的女朋友,也正在同别人跳舞,

并且,在碰到了他俩之后,还对着江晚菲笑了笑,

虽然笑容有些僵硬,但这已经让江晚菲不得不佩服起菁玉所说的,李同在同女孩子交往方面的天赋来。

轻松漫舞之间,李同看似无心地重复了一遍江晚菲的宿舍楼层、寝室号码,甚至她是否有了男朋友。

一曲终了,头上已渗满汗珠的李同,更极礼貌地把江晚菲送回到了座位。

菁玉、莹莹几个人也都回来了。

理科院校的舞会,真的如传说中的一样,于女生而言,只要参加舞会,就都会不停地跳下去。

江晚菲刚要坐下,另一个男生就已经来到跟前,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邀请她再跳第二支舞。

第二支舞结束,江晚菲正要下场休息时,旁边的另一个男生,又马上松脱了刚才的舞伴,邀请她跳第三支舞,

而此时,李同的那位女朋友,也已不见了身影。

记不得跳的是第几支舞了,江晚菲感觉有些累,也有些渴了。

而黑暗中,缤纷摇曳的灯光下,李同熟悉的身影又翩然而至。

此时,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听饮料,刚好来到了她与现在的舞伴的旁边,向那位男生友好地笑了笑,

随即,男生也很知趣地放开了手,李同顺手把饮料递给了江晚菲,同时,带着她,回到了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而有了一些出乎意料,此时,李同的一双眼,竟直视着江晚菲,

虽然还有一丝不经意的紧张,但已完全没有了初见她时的腼腆,蕴满关切地说道,

“休息一下吧!”

同时,又把一袋瓜籽拿到了江晚菲的面前。

江晚菲漆黑的眸子,在李同的脸上停了片刻,

——她真的没想到一个男生,竟会对女孩子细心到如此地步!

同时,也很奇怪地感觉到,李同对自己的言谈举止,好象很久以前早就已非常熟识一般!

不过,在陌生的地方,能有个老乡照顾,感觉还好,

或许,是她自己想得多了,

毕竟身处异地时,“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

手里的易拉罐,忽然撞到了腕上的手表,莹光针已指示着八点四十了,

江晚菲想起,她们应该回学校了!

只好抬起头,看着李同,道,

“老乡,不好意思,我们这时候,该回去了!”

一阵迟疑,李同半天没有开口。

正巧,莹莹转到了他们面前,

江晚菲向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手表,莹莹这才点了点头,放开了舞伴的手,回到了座位上。

菁玉也回来了,跟李同商量起送她们回校的事。

今天的舞会是他们两个人负责的,所以,只能有一个人去送她们。

看着着急回校、已经起身的江晚菲,

李同也只好慢慢地站了起来,对着菁玉摆了摆手,口气不容置疑,

“你留下等舞会结束,现在,我去送她们!”

跟在李同的身后,江晚菲和莹莹走出了仍然还很热闹的舞厅。

初春的夜,风还很冷。

江晚菲披肩的长发被风吹起,不觉打了一个冷颤,

李同回过头,没有说话,而深蓝色的风衣,却从他的手里递了过来。

“谢谢!”莹莹忙说。

“没关系,我...不冷”

“我可是很冷啊!”

莹莹这时急忙凑了过来,刚想推辞的江晚菲,只好把一件风衣披在了她们俩人的身上了。

大家笑着谈起了刚才的舞会,莹莹故意盯着李同,问道,

“李同,你女朋友呢?”

“我早把她送回宿舍了...噢,现在,我还没有女朋友呢!”

李同淡淡地解释道。

莹莹伸了一下舌头,用手拽了拽江晚菲,不再说话了。

走出校门,恰好一辆出租车停在那里,李同伸手先拉开了后车门,让她们坐了进去。

然后,他自己也打开车门,坐在了前面司机的旁边。

“你,也跟我们一起回去吗?不用送了,我们自己可以回去的!”

莹莹客气地说。

“把你们送到学校,我再回来,”

这时,江晚菲才发现

——李同说的每一句话里,都有着一种别人根本无法反驳的东西,

而他,也更是总会把每一件事都安排得周到细致、极有条理。

汽车,在夜灯闪烁中向前移动。

江晚菲由于刚才跳得累了,这时,竟有些困。

而莹莹却很兴奋。

莹莹与李同说着一切有关与无关的话题,

李同,显然也很高兴,

只是,此刻话语相对较少的江晚菲,却只能在她们的说话间隙里,插着几句话。

她们谈着小说,谈着学校,又谈起了社会,

并且,又一次谈到了苏英南!

却不料,这时,出租车刚好到了学校的门口。

李同第一个打开车门,走到了车外,

同时,又快步走过去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江晚菲拿着李同的风衣,和莹莹走了出来。

春夜微寒的风,吹在脸上,倒有一种别样的清新。

江晚菲把风衣递给李同,

“谢谢你!”

却不料,此时的李同,竟笑着摇了摇头,把风衣推了回来,

“到你们宿舍还有一段路,夜风很凉的,你们又穿得单薄,

等下次,我到你们学校来的时候,再还给我吧!”

“那...那怎么可以呢,再说,你穿得也很少,还是...”

江晚菲又把风衣送到李同的面前,

而李同却又后退一步,并把双手插在了裤袋里,站在那里,微笑着摇着头。

“那...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却真的有些冷了,”

莹莹看了看李同,又看了看江晚菲,

走上来,不客气地拿过了江晚菲手里的风衣,

“李同,那就只好麻烦你,下次来我们学校取了,”

说着,把风衣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突然,又好象想起了什么,

“不过,把风衣借给我们,你自己,穿什么呀?”

“没关系,我还有一件!”

笑容一直挂在李同沉着的脸上,

同时,从裤袋里抽出了右手,对她们俩示意地摆了摆手,

直到她们消失在了他视线的尽处,李同,才重新坐回了车里。

——很显然,李同优雅的绅士风度,深深地打动了莹莹。

回寝室的一路上,披着风衣的莹莹的嘴里,全是李同的好,

江晚菲半开玩笑地看着笑吟吟的她,道,

“大姐,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你怎么还那么激动?”

“刚才,他不是说,那不是他女朋友吗?”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一句反问,

当话音落地,莹莹顿感失态,笑中夹了许多的不好意思,急忙顾左右而言它了。

江晚菲又笑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她的话了。

忽转过头看去,莹莹镜片后那双亮亮的眼睛,正闪着动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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