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阮璐璐不久,家里电话就响了起来。我已经懒得拿起听筒,任由它响着,擦身而过。母亲听到声音响个不停,急匆匆的跑过来,嘴里却没有埋怨。
“找梅丽哦,你稍等。”母亲又匆匆的过来叫我。
“谁呀,不认识的我不接。”我心烦的回了一句。
“他说他是何天祈。”母亲跑到电话前,问过之后冲我喊。
真是说谁谁就到。这个少年对我的深情我又如何向阮璐璐交待呢?我不禁皱皱眉头。
“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礼貌的轻声问道。
“你能下来一下吗?我在你家楼下拐弯处。”他肯定是要临行赠言了,这让我如何是好?
挂了电话,我穿着睡衣就下楼了。那个时候样子一定是邋遢透了。见阮璐璐可以毫无章法,可是对这不太熟悉的异性,我亦没有任何力气去收拾一翻,哪怕只是梳梳头发的力气都没有。
下了楼,很快就看见何天祈的身影了。这个少年许久不见竟变仳了很多,已不如一年前那样清纯。他清瘦了许多,肤色暗沉了不少,眼镜和发型却没有变化。他慢慢走近我,我却发现他的腿脚有些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阮璐璐竟不曾告诉我?
“梅丽。”我看得出他有些紧张。他用手轻推的眼镜,低着头默默的说,“好久没见了。”
“是啊,好久没见了。”我也轻声问候。“你的腿怎么了?”我问他。
“没事,打球摔的,过几天就好了。”他摆摆手。
“可是这样拖着病上路家里人肯定不放心吧。”我小心的问。
“不碍事的,我到南大了可以去校医院继续换药的。”他着急的解释。
等他解释完竟是尴尬的冷场,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梅丽,我后天就走了,这件礼物送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长主形小盒子拿在手里。
“不用了,你要走应该我送你礼物才是,哪能收你的礼物呢?”我使劲推拖,可是完全经不起他的一翻拉拉扯扯,只得勉强收下了。
我轻声道谢,祝他一路顺风。
当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又被他唤了回去,他两个手攥在一起,低着头,脸红成了猪肝色。“你,跟他还好着吗?”他问的很挣扎,我听得也挣扎。
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那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我只能对自己诚实。
他站在那里不说话,我残忍的说了再见,转身离开。
回到家中,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枝玻璃的玫瑰,在阳光下玫瑰的片片花瓣边缘泛着彩色的光。玫瑰下安静的躺着一张纸条。我轻轻打开来,纸条中坚毅的字体写着几句话,“只道你不懂,缘是已经错过。若未来还有一线生机,请予我知。爱你。”
这纸条已不能带给我内心任何的涟漪与冲击,却是烦恼。大千世界,你爱谁不好,偏爱上阮璐璐最好的朋友。何天祈的突然表白带给我的烦恼远大于多一个追求者所能满足的虚荣心。
我将纸条放到盒子里,一起塞进了抽屉最里边。我只希望他能被阮璐璐的一片痴心打动,两人终成连理;可是如果阮璐璐并不能动他心,那就让他在大学新的环境能遇一到心仪的人,速速的将我忘了罢。
就那样的在家待了几天,终日里相信的是王学林,终日里把自己的思想强硬的从他身上拉回到眼皮下的书本里,终日里期待着突然传来不可能的好消息--王学林被释放了。但那只是我的幻想罢了。
开学了,我又被送回了学校,可是再回到校园里,已是极大的不同。不是升入高三所带来的繁重学业与巨大的压力,而是我不能像以前一样期末着周末他能来看我了。
在终审判决下来之前,我还是无法收心去学习。书本里各种各样的内容,各门科目奇奇怪怪的形状都不能再吸引我。意外的是我在宿舍楼门前遇到了白萍。她已不如以前那样意气风发了,走起路来也有些驼背。眼睛深陷了许多,再也无初见时骄傲的光芒。她走过楼梯的时候旁边的两个女生在叽叽喳喳的议论,那声音连我都听得清楚:“听说她哥把她爸给杀了。”“啊,儿子把亲爸爸杀了呀?”“可不是吗。”白萍连头也没有回,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迎面与我见面。
“白萍。”我叫她。
“你好。”她答应的委婉,眼角还不忘睨向背后议论她的两个女生。
“咱们去那边谈谈好吗?”她轻轻点了头,我拉了她的胳膊往宿舍楼门前的石凳走去。她的胳膊纤细,细到几乎能随时折断一样。
“你最近过得可好?”待坐定了我便急急的问她。
“有我妈照顾我,过得还好。”她轻声回答。“姐姐你呢?”她抬头看我又问道。
“也还好。”我答道。
“我后来常听我妈说起你,说你是个好女孩儿,也说你跟哥哥他感情很好。”她说话的时候眼角露出一丝惋惜来,我深深感动。
“你会怪他吗?”这是我最想问的一句。
“不怪,我谁都不怪。我爸做错过事情,虽然这种惩罚对他和对我来讲都有些残酷,但是哥哥也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最后,算扯平了。”她回答的平静,让我立即对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刮目相看了。
“真难得你能这么豁达。”我说。
“我并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刚出事后我好久都接受不了,因为我爸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他真的很疼我,再也不会有人那么疼我了……”她已经哽咽到说不下去了。我从包里拿出纸巾递了给她,她擦擦眼泪又接着说,“再后来我妈都告诉我了,他们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我也想明白了,最苦是妈妈跟哥哥母子。哥哥一直都没有妈妈,没有人照顾,像流浪的孩子;而我妈跟我爸结婚也从来没有幸福过,我爸在外面有很多女人,我都知道,妈妈从来不管他,我跟爸爸他闹过,但再闹都无济于事。”她擦着眼泪抬起头看着我,“所以最初的错还在我爸那里。只是我自己,自己……”她已经哭着说不出话来,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如果没有父亲的滔天大错,也就不会有她。那是一种多么复杂的情绪呀!
我搂过她的肩,像呵护自己小妹妹一样轻轻拍在她的肩膀上。
这是一个跟王学林一样善良的孩子,她心里没有仇恨,我仿佛看到了王学林刚找到母亲时带着累累伤痕高兴的冲我笑的样子。白萍或许压抑了太久,诸多心事也无人能听,只是在宿舍楼前抱着我哭了很久,这一次,我与她倒像立了什么生死之约似的,感情无形的拉近了许多。她从此后便经常会去找我,两个郁郁寡欢的人在一起相互安慰着倒也多了许多的感情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