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逸打开门,门外站的竟是自己的小姨陈佳。
“小姨,你怎么来了?我想死你了!”薛逸上前拉住陈佳的手,把她迎进屋里。
斯斯文文的陈佳是一名乡镇中学的数学老师,教学成绩一直很不错,只是在那个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年代,她也只能在乡镇中学熬了多年,如果薛逸没有记错的话,她后来总算调到了县二中,就在自己上高二这一年。
“大姐,你准备这么多菜干什么?我又不是外人!”陈佳看着满满一桌菜说道。
“姐这是为你高兴,终于回县城来了,我们家薛逸又在二中念书,你以后可得多替我盯着他点儿!”陈英笑呵呵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薛逸在一旁撇着嘴。
前世薛逸在学校最怕碰到陈佳,每次都会被问一大堆问题才肯放过他。可是现在的薛逸一点都不畏惧陈佳,反而格外开心。
就在薛逸大学毕业的时候,小姨陈佳也累倒在讲台上。陈佳长年累月带毕业班,积劳成疾,患上了乳腺癌,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薛逸在想是不是阻止陈佳长年带毕业班就能改变这个结局呢?如果说奶奶的去世是天命难违,那么小姨无论如何也不该四十多岁就离开人世……
吃完饭,送走小姨,薛逸回到自己的卧室,坐在床边好好环视整间屋子:窗台的文竹细弱的叶子有些黄,看来是水浇得太多了;墙角的篮球沾满了点点的泥土,那是总在泥土操场上拍打的痕迹;挂在墙上的吉他从买了之后就一直摆在那里,从来没有弹过;熟悉的写字台上放满了灌篮高手的漫画,那是他的最爱;满满的一墙的泛黄的小虎队的海报还是小学的时候贴上去的,如果没记错,这些海报马上就会被谢霆锋、任贤齐等人的所取代。但是现在,他不想再这样做了。
如果能用些什么换回一个曾经,你会拿什么去换?薛逸明白,只有放弃那些幼稚的自以为是和盲目的追赶潮流,才有可能收获一个完美的曾经。……
第二天一到学校,薛逸就看到刘嘉星正在后黑板上画着花边,娇小的身材包裹在一身粉色的连衣裙里,白净的小手紧紧握着粉笔,尖尖的下巴微微扬起,小心翼翼的乖巧模样很是可爱。
原来是米亚楠一早就通知了刘嘉星。倒是薛逸,还没想好在板报上写什么内容,和刘嘉星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先做好分区。右半边黑板就走古典文雅路线,不用大白话,用古诗和古人的形式来表现教师的内涵。
想好之后,薛逸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首诗:四度春风化绸缪,几番秋雨洗鸿沟。黑发积霜织日月,粉笔无言写春秋。蚕丝吐尽春未老,烛泪成灰秋更稠。春播桃李三千圃,秋来硕果满神州。刘嘉星负责在右侧黑板画孔老夫子持书卷教育学生的图画。
左侧黑板则采用互动形式,用绿色粉笔画出一棵巨大的树,树上结满果实,而每一颗果实,都是用桃子形状的粘纸做成的,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全班同学对所有老师的祝福。
忙了整整一天的两人,看着完成的黑板报,会心地笑了,薛逸这才发现,刘嘉星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记得这个对画画非常执着的女孩子从高二开始每周都会去上艺术班的美术课,后来以特长生的身份考取了一所国家重点大学的美术学院,至于后来发展如何,薛逸就不得而知了。
放学后,李飞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对他说,要带他去一个好地方。
李飞带他来到的是一家网吧,在互联网之风刚刚吹向小县城的时候,他们也算是当时的第一批网民了。记得当年被李飞拽到网吧后坐在电脑前,大脑一片空白,李飞帮他申请了OICQ号,他在李飞的指导下胡乱了加了很多人,“一指禅”也吓跑了很多人。那时候不知道五位数的QQ号有多珍贵,每次都不记住密码,直到上大学后才有了固定的QQ号码。那时也没有穿越火线,没有魔兽世界,最常玩的是红警,满屏的坦克,玩得热血沸腾。
现在他摸着厚重的电脑,心里无比怀念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打开电脑,还是DOS系统的,那时DOS的确是主流,在用惯了XP以后,再回过头来,发现自己曾经玩得很HIGH的东西,竟然不会用了。但打开QQ界面,还是很熟练。
他有甄别地加了几个好友,有一个叫小猫妖的女孩子和他打过招呼,就一直和他聊。
“你叫什么名字?”小猫妖问道。
薛逸笑了,那个年代的人们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虚拟的世界,总想刨根问底将聊天的对方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可事实上很少有人会说真话,就好像一件产品,要让人印象深刻,总是要说些不合实际的话。这也是后来薛逸才慢慢发觉的,他自己也忙于编各种各样的谎话,去对不同的人说,然后又为了这些谎话去撒更多的谎。
终于有一天,他把自己QQ里那些从未谋面的“好友”全部拖入黑名单,世界又恢复简单了。现在薛逸想想,还是一开始就简单下去,于是他告诉了小猫妖他的名字。
“那你呢,小猫妖,是人还是妖?”
“哈哈,我是人妖。”
很快小猫妖也告诉了薛逸她的真实姓名:张海棠。
这个名字让他联想起一些往事……
在这个不大的小县城里,任凭瞒得再严的消息也会走漏风声,更何况是强奸学生的案件。
没错,受害人就是当时还在念高中的张海棠。很多细节薛逸回忆不起来了,但模糊地记得,张海棠是在学校的教室里被两个校外混混强奸了,这件事当时闹得满城风雨,那些家中有女孩的,开始定点接送,而后来有传言说张海棠平时行为举止就不检点,之后他们家就举家搬迁,离开了这里,究竟事情是怎样一个经过,不得而知。
想到这里,薛逸连忙在QQ上问道:“你是青窑县的张海棠吗?我也是青窑的。”
光标久久不闪动,过了好一会儿,屏幕上才出现张海棠的答复。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青窑的?我在四中读书,你呢?”
“我在二中,呵呵,有机会去找你玩。”
两人聊得渐入佳境,开始交换更多的信息,对话的字数也逐渐增多。张海棠讲起了她学习舞蹈的种种辛苦,薛逸也讲起了自己在学校的一些情况。薛逸的手指飞快地游走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将在一旁的李飞吸引得凑过头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薛逸的手指看。
“哥们儿,你什么时候偷练的这功夫?上学期微机课你还‘一指禅’呢!”李飞一脸惊叹号地问道。
“我爸不知道在哪儿搞了个键盘,我没事就敲两下,打字速度就快了。”薛逸随便找个借口想把李飞搪塞过去。
“是吗,那借给我几天好不好,我也练一练,网吧里这么贵,打字慢实在浪费啊!”李飞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要是现在还在我一定借给你,可是我爸送人了,以后有机会再给你练吧。”薛逸只好又撒了个谎。
欺骗无知的小朋友,真是于心不忍,唉,不过李飞这家伙愣头愣脑的,应该不会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