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过后,薛逸回老宅看望几位老人。
老宅在城西,以往都是坐着薛志强的摩托车去老宅,今天薛逸想步行去。
一望无际的大片田野,到处是忙忙碌碌的身影,正是冬小麦播种的时节,辛勤的农民们不时地弯下腰来注视着这片深情的土地,那是养育了他们祖祖辈辈的力量之源。汗水从额头滴下,笑容却从嘴角扬起,这种原始的感情不是那些没有接触过土地的人所能了解的。
薛逸走在田地交界的垄沟里,回忆小时候有一天夜里跟随爷爷去田里摘玉米的情形,记得当时爷爷挑挑拣拣,摘了几个看起来比较嫩的玉米,就地生火,烤起了玉米给给薛逸吃。
火光交错中,爷孙俩啃着玉米开心地笑着,那次的烤玉米吃起来格外香。爷爷去世之后,薛逸再也没有吃到过烤玉米,并不是刻意回避,只是觉得那种快乐,再也找不回。
穿过田野,就看到了老宅的屋顶,金灿灿的阳光宠溺地注视着它,团团白云也甘愿给它作陪衬。
走进院子,二爷和三爷正坐在老槐树下安静地下棋,天地都是静谧地,时光仿佛停止了流动,只有两人不时出棋的手指,提示着他这并不是一幅画。
曾几何时,薛逸也希望过着这种简简单单的日子,那是他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年后才得出的真知。
为什么人在年少的时候总要发誓离开家乡,到远方去过更精彩的生活?之后又有多少人在外面的世界撞得头破血流,身心俱疲地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家乡总是在那么静默着,你离开,他不言,你归来,他不语。当你离开,除了亲人不舍的目光,你可曾注意到他在默默流着泪水?当你重新踏上他结实的身躯,你可曾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脉搏?
三爷离开这个地方几十年,再回到这片土地,来到这所老宅,他应该是最有感触的。
正胡思乱想着,奶奶端着托盘从屋里走出来,青花白底的茶具,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却和奶奶的气韵相得益彰。
“薛逸什么时候来的?”奶奶一边把茶具放到槐树下的石凳上,一边笑着回过头来看着愣神的薛逸。这孩子来了也不出声。
下棋正入神的二爷和三爷,听到奶奶的声音,也转过头来。
“二爷,三爷。”薛逸礼貌地问好。
“薛逸啊,来,过来,坐三爷身边。”三爷薛福霖对这个干干净净的孙子很是喜欢,把他叫到身边来坐。
“会下棋吗?”三爷问道,薛逸看起来挺机灵的。
“他哪会下棋,整天就知道看电视,呵呵。”奶奶替薛逸回答道,语气中却满是慈祥的味道。
“是吗,那你就在旁边看着,看我怎么把你二爷杀个落花流水,哈哈哈……”三爷薛福霖摸了摸花白的一头银发,得意洋洋的说道,说完拿起茶杯品一口茶,“嗯,大嫂,茶煮的不错。”
奶奶也坐了下来,与薛逸相对,听到三爷的夸奖,笑着说道:“可不是呢,这是漫妮拿来的茶,的确是不错。”
“奶奶,漫妮姑姑呢?”薛逸听奶奶说道薛漫妮才想起没有见到她,左右转转头,都见不到她的影子,也不像是在屋内的样子,便连忙问道。
“噢,你漫妮姑姑去接人了。”三爷又走了一颗棋,转过头来回答薛逸的问话。
“接人?”薛逸疑惑了,薛漫妮能去接谁呢?她在这里没有什么认识的人,难道是上次的李主任?应该不会,李主任根本用不着她去接,县里的领导自会接待。
“你漫妮姑姑过段时间还要回美国去,在这建厂的事要有人负责,咱们家里人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你漫妮姑姑就从美国那边调了个人过来。”奶奶看他一脸不解的样子,忙解释道。
“外国人吗?”想想自己上大学以前还没有真正见过外国人,要是是个金发碧眼的高挑白人姐姐,就更好了……薛逸幻想着……
“这就不知道了,说是四点半左右回来呢,这回儿也快了。”奶奶说完,站起身走进屋内。隐约听见水壶“嘀嘀”的响着,看来是水开了。
二爷薛佩霖始终没有说话,眼睛紧紧盯着棋盘,一脸凝重的表情。薛逸很久没见到他在下棋的时候这么紧张了,看来真是遇上对手了。
“扑哧。”一声,在薛逸脑后响起,转头一看,原来是薛漫妮。
她走进院门以后,就看到二老在那里下棋,两人紧张兮兮的表情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人果然是年纪越大越幼稚,尤其是爸爸薛福霖,都要变成老顽童了。
“姑姑!”薛逸惊喜地叫着,他还惦记着白人姐姐的事,忙往薛漫妮身后看去,不禁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一个文质彬彬的眼镜男站在薛漫妮的身后,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一身黑色工装西服,一路的颠簸让他的皮鞋蒙上了灰尘。
薛漫妮拍拍薛逸的肩,回过身对眼镜男说道:“这是我侄子薛逸。”又回头对薛逸说道:“这是刘显男,是来负责加工厂的建设管理的。”
“你好。”刘显男有礼貌地说道。
“是个中国人啊……”薛逸不小心说出了声。
声音虽不大,眼睛男却听到了,他放下行李,上前两步解释道:“是这样,我是台湾人,在美国留学,跟随薛总工作六年了。”
“什么嘛,台湾还不照样是中国的……”在薛逸的概念里,台湾就是中国的一部分,即使**分子再怎么折腾,这个事实是改变不了的。一瞬间,薛逸的大民族主义感情激荡胸怀,顿时对这个刘显男无半点好感,转过身去,不再接他的话茬。
薛漫妮意识到两人的不愉快,又赶紧将刘显男介绍给专注下棋的二老,便让他去东边的屋子暂时休息了。
看着眼镜男走进屋子,薛逸才把耳朵凑近薛漫妮,小声说道:“我还以为能见到外国姐姐呢!”
薛漫妮伸出手刮刮他的鼻子,笑眯眯地说道:“小坏蛋,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调遣过来,你别给我找麻烦啊!”
“遵命!”薛逸嘻嘻笑着,眼睛看着东面的屋子心里却想着,早晚把你这个分裂思想扭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