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年大人失踪了?!”
天才过四更,依然如墨的夜色就像一头永远不知饥饱的饕餮,吞噬着这个世界,灯火通明的宫殿中,王位上的人族国主对殿下跪立着的岅释天一阵失声咆哮。
“不是让你尽力拉拢他么?怎么拉拢着人就不见了?你和你爹一样无用!看来我要重新考虑你爹的去留了!”
王座上的国主气急败坏,殿下岅释天紧攥着拳头,紧紧咬着牙关,始终没有抬起头。
“你爹是个废物,你也是个废物!”
国主见岅释天不言语,更是恼羞成怒痛骂起来,殿下而立的一干大臣都幸灾乐祸的看着跪在中央的岅释天。
“不要辱我爹!年大人的事,我一力承担!我一定能寻回年大人!”
岅释天再没能忍住,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的盯着王座上的国主。
王座上国主一愣,被岅释天如火的目光一吓,下意识的想要向后缩去,忽觉不对,国主又是一声冷哼。
“你来承担?你怎么承担?!你担得起人族的未来么?!年大人的事不用你操心,朕已安排人去寻了!你还是操心下三疆界的将来吧!”
国主说着,将一个火漆封口的铜管丢在了岅释天面前。
捡起铜管,见管口火漆已除,岅释天赶忙从中抽出内里的绢布,这铜管向来装着军中火急的军情,岅释天不敢有片刻迟疑。
“影族大军来袭?!不日将接近三疆界?!”
“这便是你先锋军的要务,务必将影族拦在三疆界!这是斥候一天前发出的,算算时间,你还有一天!”
“支援呢?仅凭三千银甲卫想防着三疆界,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岅释天刷的站了起来,忍不住厉声咆哮。
“谁准你站起来了?!”
国主一声厉喝,岅释天咬牙跪下。
“十万援军已从帝京出发,你务必要撑到援军赶到,虽然三疆界不是我族边防,但是想想三疆界身后是什么吧,你守卫的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三疆界,更是整个人族!”
“末将…领命!”
岅释天抓起铜管,焦急退出了殿中。
“国主,年大人不在,真要将筹码压在这口齿青黄的岅释天手中么?”
岅释天退去之后,殿上有的大臣安奈不住了。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就是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么?!”
人族国主嗤鼻冷笑,殿中大臣都是什么嘴脸他清楚的很。
“臣等是为了国主着想啊,此地太过凶险,若岅大人有个什么差池,让国主有了闪失,臣等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殿中大臣扭曲着恶心的嘴脸,说的义正言辞。
“哦?朕倒是错怪你们了?放心好了,朕也不能没了你们这帮能臣,传朕旨意即刻回京,传令莫将军,十万将士驻守回龙关,若岅将军……若三疆界尽失敌手,就将影族放进来打!小小蛮族还能毁了朕的大好河山不成?!
对了,青乌何在?!”
“末将在!”
一个暮年的将军一听国主号令,赶忙从众臣中走出来,跪在殿前。
“青乌将军,让尔部儿郎加紧寻找年大人,有备无患,不过人数不要太多,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罢,毕竟年大人是人族的‘救世主’,我们不好逼得太紧,不过想来他也不会弃之人族于不顾的,至于你…传令就好,不要留守了,跟朕一起走吧,帝京军务,还要有劳青乌将军压持。”
“末将…领命!不过岅将军虽然骁勇,那么少的人数,恐怕……”
“野狗来了,自然要放出猎狗,好的猎人会静等时机将那疲惫的猎狗毙于刀下!青乌将军,朕说的对么?!”
殿中跪着的暮年将军眼中闪过一丝悲哀的神采。
黑夜中,片片雪花纷纷落下,一队队黑甲将士搜索着每一寸街道,年根儿躲在黑暗中看着那纷纷而下的雪花,这才意识到如今还是寒冷的冬季。
“走的急了,也不知道那帮小子会不会冻出个好歹来。”
身体的异能使年根儿对气温没什么感觉,他对那些昨夜还陪他吆五喝六的家伙们心中升起一丝歉然。
拉开胸前的衣衫,数字35还在微微闪耀,年根儿心中又是一片茫然,这世界他该何去何从?不论该何去何从,他心中很是明了,他不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这世界与他无关。
合上衣衫,年根儿只觉腹中空虚,饥饿和心中的疲惫像一对勾肩搭背的难兄难弟向他走来,年根儿将秋竹做的几件衣衫抱在怀中,躲在黑暗中昏昏睡去。
漫天雪花中,三疆界新筑起的城墙上,岅释天和三千银甲卫将原本驻守城墙的守军赶下城头,让他们看守城门了事。
这些原本守城的将士都是些庶军,别看人数不少,不过地位却不及岅释天的银甲卫,战力更是天地之别。两支军队并不曾协同作战过,若是影族来犯,光是号令传递,就能要了两支队伍的命。
不是自己的亲信,岂能如自己手脚般使的顺畅?还不若赶到城下去,省的拖了后腿。
原本看似简单的事,谁想到竟然花了一整天,在一片忙乱中,三疆界又一次迎来了黑夜。
站在城楼上,就着漆黑的夜色,岅释天冷目一扫城头,开了口。
“众将士听令,都打起精神,黑夜是影族最好的掩护,没有我的号令,谁也不准提前动手!”
“弓箭手!”
“在!”
“不要浪费箭矢,等敌人靠近再攻击,务必一箭毙命!”
“刀斧手和盾甲卫!”
“在!”
“你们三人一组,护住弓箭手,他们手中箭矢不射完,不准他们死!”
“巨弩兵!”
“在!”
“不要将弩箭浪费在杂鱼身上,放弃最先冲上来的敌人,将巨弩投向攻城器械和后方的敌将!破坏他们的号令传递是你们第一要务!”
“其他人准备好火油土石,准备跟我固守城墙!打掉爬上城墙的杂鱼!”
岅释天一番号令,城头上一片沉寂,只有火把被凌冽的寒风吹得呼呼作响。
“都听明白了么!”
回应岅释天的只有气势低落的应答,见此情景,岅释天心中哪能不明白,这些亲信甲士是心中不畅快。
只凭三千甲士抵御影族侵袭,谁心中畅快的起来?说是抵御,不若说是送死的好!
岅释天眼神一烈,拔身跃上城垛,“我知道你们心中不畅快,但是谁若敢退后一步,那就请你们想想我们身后守的是什么!”
岅释天挥手一指城中那宏伟的宫殿继续说道:“那里有我们人族至高无上的国主!他此刻就在那宫殿中,知道他在等什么么?!他在等我们胜利的消息!我们守的不是城,而是人族的荣誉,守的是人族的未来!
这三疆界之后,就是我们人族的广袤领土,是我们的大好河山,我们的家!那里有我们的兄弟姐妹,有我们的父老乡亲!这城一旦破了,他们将受到魔族何样的欺凌?你们忍心么?!告诉我你们忍心么?!”
“不忍心!”
城头一片怒吼,岅释天笑了。
“你们这三千甲士,都是跟着我接回年大人的兄弟,年大人何等神威,你们谁人没见?!知道此刻年大人为什么不在城墙上么?
他是在看我们有没有资格值得他保卫,看我们有没有实力享受这荣耀,当我们害怕的后退时,当我们以懦夫的身份活下来时,我们有脸祈求年大人出手救卫我们这些怕死鬼么?!
你们告诉我,我们有么?!”
“战至最后一息!”
“战至最后一息!”
……
三千银甲士响起一片震天怒吼,各个兵种飞快的在城头移动起来,固守自己的位置,眼神中泛着炽烈的火花,凝望着城外那黝黑的夜空。
“战至最后一息!”
岅释天握拳磕在胸前的盔甲上,带着满眼泪光,轻声向这些可爱的甲士们表达着自己的敬意。
岅释天跃下城垛,来到一片阴影中,看着城头上穿梭的身影,心中一片剧痛。
“对不起!对不起,我骗了你们!”
岅释天在心中说着对不起,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以他对那王位上,自己叔叔的了解,他很明白国主早已不在城内,至于年大人现在身在何处,他更是不知,他们是被抛弃的人,而这些被抛弃的傻子,现在正因为他的话,而兴奋的打算赴死。
而岅释天,只能在心中说着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