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还算合身的银亮铠甲,龙瑛留下的披风叠的整整齐齐塞在年根儿怀里,胯下战马脚步稳健的慢慢前行,岅释天落后半个马身,跟年根儿一并前行,身后是那拉的长长的将士,每个将士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兴奋。
这一路年根儿不停四下张望,这世界和先前的世界大不一样,平原虽荒凉,但那只是一处,路上曾经过了数个茂密的森林,就算是在这寒冷的冬日,那一抹抹翠绿也不曾枯黄。
这世界到处都是一股股透着清新的原始气息,茂密的森林,三三两两古朴却破败的建筑,头顶上不仅仅只有天空和浮云,偶尔还能看到一片片悬空的岛屿,虽看着很小,不过目测那些岛屿离地面也有数千米之遥,想来真若登上那浮空的岛屿,那面积也是极其骇人的。
年根儿从岅释天口中得知那些浮空的岛屿上住着传说中的仙人,也是这个世界上的三大种族之一,不过关于仙人,传说倒是很多,至于见到过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不管年根儿怎么刨根问底,岅释天也只说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传说。
这一走就是三天,大年三十,年根儿在岅释天的引领下来到了人族的边界城池,三疆界。
看着远处那横亘在两座大山之间的壮阔城郭,年根儿远远的便闻到了一股泥土的腥气,看那城郭的模样显然是新筑的。
三天前,年根儿应下人族邀请那一刻,岅释天便飞鹞传书给国主,将‘年’现世的消息先一步传到了人族。
显然这城池是人族国主无心等待,三天赶工出来的成果。
城门两侧林立着无数甲胄,城楼上似有人先看到远远而来年根儿等人,悠长的号角吹响,城门大开,涌出大小各等官员一般的人物,翘首等待年根儿的到来。
年根儿等人刚抵达城下,一干官员纷纷跪下,口中高和,“恭迎年大人!”
这一刻,不论是守于城郭的将士,还是一直拱卫在年根儿左右的岅释天部,全都跪在了地上。
黑压压的一片中,年根儿安然作于马上,面无表情,这感觉……爽!
心中畅快无比的年根儿虽然面上平静,却有点手无足措,被人捧着的感觉就是好,可是接下来怎么应对呢?
年根儿不语,跪着的人无人敢抬头,年根儿尴尬无比,只得伸出脚尖轻踢两下跪在他身旁的岅释天肩头。
岅释天一愣,贼眼四瞄,看无人注意自己,赶忙抬头看向年根儿,目光稍一接触年根儿那询问的眼神,便知晓了他的意思。
岅释天咬咬牙站了起来,人族礼仪繁缛,按说年根儿不开口根本就没有他开口的份儿,只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若是当个传话筒,应该没人揪他小辫子吧?
想到此,岅释天轻磕盔甲,朗声道:“年大人要见国主!”
跪着的官员一听,立马伏地,头也不敢抬一下的就那么趴在地上,挪开了身子,露出身后那洞开的城门。
岅释天翻身上马,引着年根儿继续前行。
待到岅释天率着一干银甲将士拱卫年根儿消失在城门中,一干官员和值守的将士这才起身向城门内探头探脑。
“霸气!”
“压力啊压力,吓得我现在身子还发抖呢!”
“你看到了吗?”
“那样的大人物,我岂敢抬头?”
“是啊是啊,我就是被那霸气压得抬不起头!”
穿过城门的年根儿没听到身后的惊叹,不然一定会哑然失笑,他身上哪有什么霸气,要怪只能怪‘年’在世人心中太过神秘。
在簇新的街道上拍马缓缓前行,看着街道两旁新栽的树木和宏伟的建筑,年根儿忍不住感叹。
“人就是人,换了个世界还是一样,都这么要面子,岅释天,以前这里什么样?”
“以前?”岅释天一愣,接着抱拳回道:“回禀年大人,以前这里就是个只有百十户人家的小村落,民风甚是淳朴。”
说话的时候,岅释天脸上堆起柔和的笑容。
“哦?想来你挺喜欢这里的,那你可知现在那些村民呢?我怎么一个都没见到?”
年根儿从岅释天脸上看到了一些东西,只是现在看着这四周簇新的街道和新近移植过来的巨大树木,不知道岅释天脸上那笑容还会不会存的长久。
岅释天脸上的笑容消失,悲哀没有任何办法掩饰。
“听你先前所说,人族似乎面临着莫大的灾难,在这灾难之下,你们国主还能在三天之内建立起这样巨大的城池,不得不说,人族的实力很是强盛啊。”
年根儿没心没肺的挤兑着岅释天,看着岅释天满脸的悲哀变成愤怒,年根儿心中很是畅快,前世年根儿就很痛恨那些假名假意的官僚,这一世也是一样,他很乐意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那些虚伪官僚的痛苦之上,现下,他显然是把岅释天也当成了那不知民间疾苦,高高在上的一员。
“你们人族何须要‘年’?因为你们已经没救了!”年根儿贴近岅释天耳边,声音如同魔鬼。
忽在这时,跟在二人身后的银甲士兵忽然发出一声戒备的呼号,全军立马进入战备状态。
街道两旁的大树之后,隐隐露出一双双忽闪的眼睛。
“是岅大人!”
“岅大人回来了!”
大树之后冒出十多个孩童,破烂的衣衫,冻得发红的脸蛋和小手,却掩盖不住他们脸上的开心与兴奋。
岅释天赶紧翻身下马,抱起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小女孩开心的笑了。
许多孩子也冲进了银甲士兵的队伍中,抱着各自亲近的将士笑得很是开心。
“小童,你阿爸阿妈呢?”岅释天高举小女孩在空中转了一圈,将小女孩抱在怀中问道。
原本嬉笑的小女孩忽然嗷嗷大哭,“爹爹妈妈都被埋在树下了!呜呜!”
岅释天一愣,所有的孩童都在这一刻哭了起来。
全军默然,岅释天眼睛变得猩红,“全军回营!将孩子也带回去,不得让他们再受委屈!”
岅释天放下女孩,头也不回的引着年根儿继续前行,猩红的目光如同灰烬中的火星。
“如若年大人有心称王那一天,释天自当第一个杀上王宫!”
前行中的岅释天,突然冷冷开口。
“也许我错了,人族或许还有救。”年根儿看着道路两旁的一个个树根处,淡淡开口。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依然簇新的巨大宫殿,年根儿和岅释天就站在宫殿那长长的台阶下。
而台阶上,是面露狂喜,步伐焦急赶来的王者和一干大臣。
华贵的紫袍上缀着点点金线,金灿的王冠上镶嵌着数颗耀眼生辉的宝石,想象中的王者没有大腹便便,看上去更是精明干练,只是微白的鬓角和额头一道道沟壑留下了些许岁月的痕迹。
“年大人,您可算到了!”
王者下了台阶,便要单膝跪地,年根儿哪能让他跪下,赶忙抬手轻扶,王者便顺意站直身体。
王者笑,笑得很是畅快。
“我的好侄儿,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赶紧起来,赶紧起来!哪有能臣长跪之礼?”
王者和年根儿一番唏嘘之后,仿佛这才发现一直跪在台阶之下的岅释天,一声侄儿让年根儿眼角一跳。
待岅释天谢过王者之后站起,那笑容和煦的王者,目光便一刻也不愿在岅释天身上停留,岅释天冷着眉目,知趣的退下,只是临退下之际,看了年根儿一眼,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看来这岅释天果然有着不一般的身份,不过似乎却不怎么吃香。
接待的宴会很是无聊,年根儿不知道在前世的电视上看了多少次。
无非是觥筹交错,歌舞昇平,无聊的年根儿只想打瞌睡。
席间除了一句句‘年大人来了,人族有救了。’就再没有任何一句有营养的话。
年根儿双脚抬在桌案上,靠着椅背惬意的坐着,手中酒杯无意识的往口中递着,看上去邪性的很。
反正‘年’是妖狂兽,再怎么邪也不为过,什么礼仪在年根儿面前统统变得无用,王座上的王者和一干大臣只当没看见。
宴会还在继续,若不是人生地不熟,年根儿早就去寻了处清净之地,美美的睡上一觉,也比这样干坐着有趣的多。
就在年根儿无聊之际,忽一舞姬来到殿上,一身黑色紧身衣将美妙的身段勾的惹人翩翩遐想,手中握着一只假模假样的木质小匕首,随着丝竹之声翩翩起舞,诡异的舞步,手中木质匕首或刺或削,将一名刺客的诡异之感演绎的淋漓尽致。
年根儿眼前一亮,借着酒劲蹬开面前的矮几,来到场中二话不说挽起舞姬的腰肢合着丝竹的节奏跳起了‘恰恰’。
一个是银甲亮凯,一个是紧衣黑服,组合甚是怪异,却被年根儿带着舞姬跳出了别样的韵味。
前世年根儿因为要破除这样那样的安保系统,没少为掩饰身份走进高级宴会的舞池,什么样的上流舞步都是信手拈来。
这跨越时空的一段舞步跳出,倒也没人觉得怪模怪样,更让人觉得惊艳清新。
一曲跳毕,殿上都是纷纷叫好声,怀中的舞姬更是面红气喘,明亮的眼眸中都泛起了秋水。
年根儿哈哈一笑,探手入怀拽出那件叠的整整齐齐的斗篷塞在了舞姬怀里,“按你的样式,做一件我穿的!”
舞姬呆愣,捧着斗篷不知如何应对。
“影族迷纱?!”
殿中一片惊呼,显然一干大臣都是眼尖的人物,认出年根儿塞给舞姬的是何物。
直到此刻年根儿才知道龙瑛留给他的遮体之物有这样一个名字,年根儿心中虽然讶异,刚才只是一时欣喜,没顾上那么多,人族和影族大战在即,他却拿出影族的东西,显然让这些官场上的油条们产生疑虑,但年根儿脸上却神色不变,“有何不可?!”
‘年’的威名不是任何人都能抵挡,光年根儿邪异的红瞳向场中一扫,一干大臣就算有异议也都全擦着额头的冷汗闭上了嘴巴。
王座上的王者洒然一笑,冲呆愣的舞姬挥挥手,“下去吧,按年大人的要求去做吧。”
领命的舞姬像是被赦免了生死,紧抱着披风,不舍的看了年根儿一眼,这才慌慌张张退下殿去。
年根儿留着披风,并不是留恋龙瑛,而是觉得那披风的材质很是诡异,如今看到舞姬一身紧身衣,年根儿才觉身上的铠甲穿着是那么不习惯,常年从事着撬门别锁的职业,能发挥身体最大活动角度的紧身衣,才是年根儿的向往,所以才有了先前的一幕。
“我吃好了,你们大家慢慢玩,我去转转。”
年根儿有了‘年’的名号,来去自如,无人敢拦,狂兽的性情从来都是违背常理,年根儿也是个受不得约束的人,既然有如此便利,那就得将其发挥的淋漓尽致,反正殿上这帮看着冠冕堂皇的家伙也觉得恶心,倒不如随意转转的好。
无视殿中悉索不平之语,年根儿惬意的走出大殿,随意四处闲逛。
广阔的大殿,附带着许多院落,有的地方高阁林立,有的地方亭榭清潭,或肃穆或雅致,没有任何一处相同的景色,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簇新!每一样都是簇新!新的让人难受。
年根儿穿着沉重的铠甲,脚步缓踏,随意晃荡,心中却是不尽的感叹,不一样的世界,却有一点是相同的,人依然是人,位高权重者从来都是将那些毫无根基的庶民当成蝼蚁,三天竖起一座壮阔的城郭,只为接引他这个假冒的‘救世主’,不知这宫殿之下是不是和街道上的巨树一样,埋葬着无数屈死的灵魂。
年根儿感叹之际,耳畔忽然钻进一阵阵金戈交击的声音,顺声寻去,年根儿走进一处广阔的院落,三五七个赤膊的大汉,手攥各式森然的冷刃,你来我往的交错着身形,拼斗不已。
冬日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升腾起一片片热气,身上的汗珠在冬日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原来这竟是处练武场,年根儿饶有兴致的靠在门廊边的一根柱子上看了起来,前世十年职业生涯,练就他一身好身手,不过却从未系统的学习过任何正规搏击技巧的年根儿,此刻见到异世界的正统搏击之术,哪能不让他沉浸其中。
“年大人可想下场试试?”沉浸其中的年根儿忽听身后人言,回头看去竟发现那人族王者率着一干大臣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后。
年根儿轻笑,并不答话,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知道,凭着他自学成才的身手,面对场中那些身法煞是好看的壮汉,若是偷袭打黑拳,他自信能撂倒任何一个,现下虽身怀异力,若只是比试,定然不能下死手,让他这样下到场中一番无赖泼皮的打法,岂不是丢尽颜面?
况且王者的意思很明显,那根本就是种试探,想试试他这个狂兽‘年’,到底是不是犹如传说中的无敌。
想及此,年根儿将狂兽的性情再次发挥出来,邪目一扫众人,懒得言语,便推开王者和大臣就要离去。
砰!
一柄闪亮的长刀带着凄厉的呼啸,破空而来,错过年根儿的耳际,重重斩在门廊的木橼上,溅起一堆木屑。
年根儿转头回望,只见场中一个大汉正身子前倾,保持着投掷的模样,当他看到年根儿那邪异的红瞳,虽吓得身子微微颤抖,却还是忍住低下头的冲动,保持着一份战士的尊严。
“来人!砍了他!竟然敢出手伤年大人!”王者一声怒吼,瞬间不知从何处冲出数名守卫,直奔那武夫而去。
前世早电视上看多了宫廷戏的年根儿看到这一幕就觉得好笑,为什么每个帝王都是这么一副嘴脸?
年根儿不相信一个武夫竟然在没有任何人的指使下,敢当着人族国主的面挑衅他,显然这一幕是早就预先安排好的。他倒是想看看这人族的王者会不会也像电视上那般冷血,只要年根儿不出言阻拦,就会让那武夫血溅当场。
几名守卫在年根儿思绪翻转间已然将那武夫按倒在地,手中钢刀扬起,却迟迟没有砍下。
看看,这戏演得太假,这分明是等年根儿开口呢。
狂兽‘年‘这时会怎么做?既然是狂兽,那必然不会心存慈悲,想来更是喜欢血腥!
年根儿心中暗想,当即打定主意,他倒要看看这人族的国主是不是可以随意砍下一个人的头颅。
站在年根儿身侧的王者,看年根儿无动于衷,眼神猛地一冷,场下守卫手中高扬的钢刀,奋然劈下。
斩下的钢刀没有在众人预想中斩下那武夫的头颅,而是斩在了一只手掌之上。
年根儿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身体中邪异的力量使他出手的速度无人能看清。
擒住刀刃的手指轻轻使劲,百炼钢刀咔的一声便被掰断,年根儿随手一掷,半段刀身没地不见。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以后没事别那么无聊。”年根儿飒然而走,留下一干额头微微冒汗的人族贵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