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声凤鸣震碎龙卷风后,火凤在乌云低压的天空下盘旋一圈,然后极尽的舒展开身子,仰起头,又是一声清亮的凤鸣响彻天地,嘹亮而悠长。
随着这声凤鸣,那漫天翻滚不息的乌云似乎被驱动了一般,转瞬散开,不一会儿就无影无踪了,太阳重现于天空,清冷的阳光也再次洒满大地。
上古神兽火凤如同一个帝王般审视着身下狼狈、残破不堪地面,它感到瘫软在血液里的九阴寒冰蛇确实已经毫无声息了,这才收拢翅膀落在地面上,虽然浑身弥漫着火焰,但它在火焰里缓缓向沈棠走去的时候,一股高雅大度,雍容华贵的气质油然而生。
沈棠望了一眼彻底死去的九阴寒冰蛇,又收回目光看向踏着火焰走向自己的火凤,感到眼皮好重好重,自己实在太累了。于是,他对着火凤开心的、微微一笑,然后感觉天地慢慢的颠倒,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下去了,之后就人事不知了。
火凤看着突然倒下去的沈棠,红色的瞳仁微微一缩,慢慢的走到沈棠身边,低下头,轻轻嗅了一下沈棠的气味,似乎感觉到什么,它整个身体一滞,随后全身的火焰‘腾’的窜高,之后快速的恢复。
火凤抬起头,红色的瞳仁动也不动,仔细的审视着地面上,全身血污、陷入昏迷的沈棠。这是什么气息,连自己都会感觉到压制,自己在上古神兽里的难觅敌手了,又有谁,能凭血脉的气息就让自己感到压力。沉思的火凤眼皮微垂下来,但转瞬又睁开,红色的瞳仁里有火焰瞬间掠过。难道是……
火凤想到这个可能后,看向沈棠的瞳仁里,流光溢彩,十分绚烂。它不自禁的想用长长的嘴点一下沈棠,为沈棠注入一些自己的火凤之魂,可是转瞬想到这样做会为沈棠带来的危机,于是只好摇摇头,无奈的放弃。
火凤‘忽’的打开火焰弥漫的翅膀,飞到天空中,再次留恋的朝躺在废墟里,和萧笙儿紧紧缠绕在一起的,仍然陷入昏迷之中的沈棠看了一眼,翅膀一扑闪,扭头钻入凭空裂开的缝隙里消失不见,然后裂缝逐渐缓缓的收拢,最后恢复。
随着裂缝的完全合拢,地面上,翻腾不息的火海猛然全部钻入地面,消失不见。
极致的喧杂过后是极致的寂静,死寂一样的静。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幻梦,可是,坑坑洼洼、大坑小坑遍布的地面,毫无章法的横躺在地面上的棵棵断枝裂体的巨树,石块遍地,木屑横飞,树木断肢横陈,这一切都在告诉人们,刚刚的天地变色,都是现实。
在这一片死寂之中,沈棠和萧笙儿被藤蔓缠绕在一起,静静的躺在一片狼藉之中,宁静而安详。
当沈棠感到血液里有一股震慑心神的力量,在血液里冲击的时候。
远在中原,一座山势雄伟的大山,山壁被开凿出来各种各样的大佛,大佛形态不一,或坐或卧,或宝相森严,或笑看世人,或安详慈悲。
但在大佛的簇拥下,山壁中间赫然有三个大字,万佛山,字迹苍劲古朴,却又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只是从字里行间就似乎可以遥想出书字之人豪气风发的英姿。
有一条石梯沿着山势蜿蜒而上,如同从入云的山顶沿着怪石嶙峋之间,流淌下来的一条明溪一般。沿着溪流般的石梯一直向上,进入飘渺的白云里,不多久,眼前就出现一座古朴森严的大殿,石梯延伸到殿前后,戛然而止。
进入大殿,入目之处尽是灯光般温柔的白,那时因为大殿的地面全部用白玉铺就,仿佛白云就踩在脚下,恍若仙境,而殿里支撑殿顶的四根柱子竟然也全部是用整块的白玉铸就,在每根白玉的柱子上都雕刻了繁复的图纹,图纹是一条腾云驾雾、绕柱直上的巨龙,奢华而又霸气,在四根柱子中间是一个水池,清澈的池水里,植满宁静而热烈开发的洁白的荷花,淡香浮动,而荷花的洁白,与大殿里的白玉交相辉映。在这一片洁白之中,绿色的荷叶显得特别的浓,似乎就要流到池水里一样。在荷叶下露出来的清澈的池水,不时看到有一条条红色的锦鲤悠闲的游来游去。
水池边,一位梳高髻、着素衣的少女,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美丽恍如不食人间烟火仙子,蹲在水池边,一手提着洁白的裙裾,一手轻轻把鱼食撒在水面上,引得锦鲤争相啄食,呈现出一片跳动的红。
在仙子身边静静的站着一位白衫的中年人,中年人的黑发自然地披散在身后,仿若流苏。
他只是静静的站着,却让人感觉气息凝重,渊渟岳峙。但他的眼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水池前方的白玉砌筑的玉台上,玉台上有一副白玉做就的宽大座椅,玉椅上有一个身穿月白僧袍的人,手拄在玉椅的扶手上,撑着头斜躺在玉椅上,好像在小憩,呼吸平稳。
流苏般的黑发散落下来,露出来的面容像二十一二的少年般年轻,皮肤就像这大殿随处可见的白玉,洁白无瑕。浑身有一种温润的气质自然流动,仿佛与世无争的隐士,又像未经世事的富贵公子哥儿。
这人的一条腿蜷膝,脚踩在玉椅上。一只手随意的搭在弯起的膝盖上,手指指骨修长洁白,手指随意的握起,握着一串念珠,念珠一共有十六颗白色、圆润骨粒状的碎块组成,而串起十六颗碎块的是一条红色的丝线。
如果现在有佛门子弟在此处,一定会脱口惊呼:“舍利佛珠。”
舍利是佛珠坐化时,遗留在世间的骨头碎块,被世人尊称为‘舍利子’,每一颗舍利子都蕴含着巨大的灵力,不论谁得到它,都可以立时站在咒术的巅峰,俯视众生,睥睨天下。也正因为如此,每一刻佛骨舍利的出现,都必然伴随着一场腥风血雨。
可是佛骨舍利在世间已经有百年未有任何消息了,可是在这人的手中随意、慵懒的握着的,竟是十六颗佛骨舍利串起来的佛珠。能串起佛骨舍利的又是什么呢?当然不会是凡物,否则早已经经受不了强大的灵力而崩断了,能经受住如此渊博灵力的物事、又能与佛骨舍利相提并论的,在这世间只有一样东西,就是龙。那根红线则是一根龙筋。
突然,这人猛地睁开了双眼,双眼一睁开,这人身上温润如玉的气质瞬间被一股沧桑忧郁所替代。变化之处来自这人的眼睛,他的眼神淡然而又有洞察一切的光芒,但眼底伸出有一抹懒懒的疲倦,似乎已经经历了数万年的光阴,体验过了几番沧海桑田,终于对着滚滚红尘厌倦了一般。
“残阳,我感应到了我大哥血脉的气息。”声音在幽静飘渺的殿堂里回响,如同梵音一样。玉座上的人睁开眼睛悠悠说道,神态忧伤,似乎想起了伤心的往事。
听到声音,绝美的女子扭头望向玉座上的人,眼神里有说不清的复杂情愫。
立在阶下的白衣男人听到声音,明白话里的内容后,震惊的说道:“少主的血脉觉醒了?”
“没有,还没有”玉座上的人随意的捻动手中的舍利佛珠,眼神投到殿外悠悠飘荡的白云上,语音飘渺的说道:“只是有要觉醒的趋势而已。”
白衣散发的残阳听到这样的话后,反而激动起来,但依然恭敬的说道:“少主天资聪颖,刚接触咒术就触动血脉,看来离血脉觉醒的日子不远了。”
玉座上的人似乎没有听到残阳的话一般,依旧望着殿外的白云,过了一会儿,收回目光,微微一笑,缅怀的说道:“是啊,大哥一脉一直不乏天资聪颖之人。”
残阳看到玉座上的人嘴角的笑容,有片刻的恍惚,主人有多久没有露出笑容了,百年、还是千年。
知道主人的心情很好,于是残阳试探的说道:“主人要下山吗?”
玉座上的人不答残阳的话,向蹲在水池边的女子轻轻说道:“夕影,把水镜打开。”
夕影站起来,整了整褶皱的纱裙,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对着玉座上的人微微点头,语音轻柔的说道:“是,主人。”说着对着水池轻轻抬起手,随着女子手臂的抬起。
‘哗啦’一声,水池里升起一个水帘,犹如镜子一般。女子玉葱般的芊芊玉指对着水帘一点,水帘有一瞬的晃动,随后平静下来,但水帘上竟然出现了活动的画面,画面里天是昏暗的,乌云翻滚,地面是火红的,火焰吞吐。而中间有一个巨大的龙卷风连接着黑天红地,快速旋转。还有一只浑身弥漫火焰的风,和一对血迹斑斑的少年。水镜上呈现的画面竟是远在寒冰蛇林的沈棠大战九阴寒冰蛇时激烈的画面。
大殿里的三人静静的观看着水镜所呈现的绚烂、宏大的场面,感受着沈棠所受的压力和他的咒术。直到一切平静下来,火凤离去,沈棠倒地,留下一片狼藉,如同世界末日。
玉座上的人坐直了身子,修长的手指快速的捻动着舍利佛珠,微眯眼睛,似乎是在思量一些事情。
女子见画面静止下来,一切有惊无险的尘埃落定,眼睛里盈满笑意,微笑的向玉座上的主人看去,见主人沉思的神态,也不打扰,随意的挥手,水帘缓缓无声的降落回水池里,锦鲤依然自由自在的追逐嬉戏,对此浑然不觉。
许久,玉座上的人抬起手抚了一下秀气的眉,语气淡漠的说道:“真是消失的太久了,连九阴寒冰蛇这样的小角色也敢有动龙血的念头。”
残阳眼神里冷厉的光芒一闪而过,冷笑一声,脸上有一抹不甘,轻蔑的说道:“主人如若下山,必定没有人敢动少主分毫。”
玉座上的人轻轻叹息,平静的说道:“时机还不到。”停顿一下,又续道:“这些小小的困难都解决不了,那大哥一脉千年的血海深仇也不用他来报了,免得害他白白丢掉性命。”说完这些话之后,玉座上的人出神地望向殿外,眼神迷离,眉宇间升起一抹倦意,思想却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腥风血雨的时代,回忆着当年的指点江山和悲欢离合。
看着玉座上的主人再次陷入沉思,夕影无奈的望向自己的大哥残阳,残阳对着她苦笑,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夕影幽怨的嗔怪大哥一眼,又把视线投注在玉座上的主人身上,看着主人神色倦怠,心里明白主人又在回忆那段伤心的往事,心情也不禁黯然。
事情过去多久了,是千年还是万年?自己都记不清了,可是这段血海深仇却随着时间的久远,没有丝毫要淡去的迹象,反而一层一层积淀的更加深厚了,就像一座静默千年的火山,谁都不知道会在何时爆发,会有何等毁天灭地的力量。
一时,三人都陷入回忆里,各自在自己的回忆里悲欢离合。大殿里静悄悄的,似乎有雾气在大殿里缓缓贴地浮动。水池里,红色的锦鲤自由自在的追逐嬉戏,丝毫感觉不到大殿沉郁的气氛,与世无争而又远离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