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顺刚和妙手李四华匆匆而进,不久,从赌场贵宾房出来一壮实年轻人,引领两人走进。
贵宾房内的大椭圆桌上坐着五人,五人身后各站立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人。
坐在主位上的汉子,三十来岁,叫萧桐,是秦六爷手下七虎之一,这次相约众人却非为赌,而是为因为赌引起的一项纠纷。
坐萧桐左首的是县警察局的治安队长,叫萧长勇。坐右首的是赌场所在码头,船帮老大金家乾,以下分坐两边的是城东塘弯村江湖老大龙景豪,城西寨头村江湖的老大殷向凡,
文顺刚在空位坐下,李四华站到文顺刚身后。
萧桐扫了在坐众人一眼,道:“人到齐了,有事说事吧。”
见没人说话,萧长勇说道:“都是在道上混饭吃的弟兄,有事说事,有冲突,总要解决,现在世道不好混,老是打打杀杀下去,对各方都没好处。”
萧桐对着龙景豪道:“龙头,事情发生在你的地头,你先说说。”
龙景豪思索一会儿,道:“事情经过,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我的一个弟兄参与此事。事情闹大了后,我那弟兄告诉我,是殷老大手下一兄弟设局骗了文顺刚的兄弟。在塘弯,正巧冤家相遇,文顺刚约我那兄弟帮忙,就发生了此后的事情。”
龙景豪省去弟兄的名姓,算是对兄弟的一种保护,人总是要走动的,谁知道什么时候,不遭人暗算?
殷向凡邹邹眉头,说道:“是不是设局,我们都不了解,但我弟兄被文顺刚和龙头的小弟打得肋骨断了两根,身上得钱财被抢空,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下地走动是真,这个人是谁?这事要没个说法,我没办法说服我得弟兄,难保以后没事情发生。”
对殷向凡投来的凶狠狠的目光,文顺刚恍若未见。你有你的道理说,我也有我的理由讲,最终得看谁的手把子硬。我不敢到你的地头去,难道你就敢到我的地头来?难保没事发生?哼,威胁谁呢?
萧桐眼光投向文顺刚,希望文顺刚能够放低点姿态,文顺刚手下无非就十来个人,秦六爷让萧桐出面化解这场纠纷,本身就是为文顺刚好,真正要和寨头帮冲突,文顺刚肯定是吃不完蔸着走。
这个面子是不能不给的,文顺刚不能再装着无视,道:“萧哥,萧队长,豪哥,首先很感谢三位能出面调解,不过我还是一句,强疤这是合该……”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当着寨头帮老大殷向凡的面,对打伤人家手下不说,还直言合该,眼里还有殷某人吗?殷向凡不等文顺刚说下去,桌子一拍,道:“小子,你说什么?你今天没给强子一个说法,我今天把话撩在这里,保你在床上躺三个月。”
殷向凡其实不凡,他相信强疤设局坑人的事是真的,这种设局坑人的事稀松平常,要怪只能怪自己是猪。现在自己的弟兄被人打得下不了床,找回场子只是个理由,借此事暖手下弟兄的心,让手下听自己召唤,同心卖力才是实。此事处理不好,弟兄离心这种心理上的微妙就像瘟病似的,会不知不觉中扩散,到自己说话不灵时候,才醒转就太晚了。
文顺刚哧地一笑,道:“真的啊,那我好害怕,殷大哥,你饶了我吧。”那神情分明是表演,调侃意味很浓。
文顺刚有一伙人,野心不小,不肯依附秦六爷,自是想有自己独立的码头。恭为老大,当然得给兄弟出头,美其名叫讲义气,不能帮兄弟出头,当什么老大?特别是初创时期,別人凭什么听你差遣?何况文顺刚骨子里还真的有些讲义气的胸怀。
而且,时机不对,这事就不能解释,一解释,气势上就泄了,怎么给兄弟提气?既然做了,就得担待,虽万人敌,吾往矣,正好可以借此立威,扩大影响力。
龙景豪向文顺刚点头微笑,在心里对殷向凡也有一肚子气,隐忍不发,难保有事?说给谁听?我有兄弟参加,那是兄弟的事,但做老大就得罩着。你有本事,找到他出气后,我俩再说,犯不着在这个场合放狠话。
殷向凡和文顺刚俩话语调子很不对路,让场面火药味骤然变浓。
萧长勇在桌子上敲了敲,道:“这十来天,你们干了几次群殴,再这样下去,惊动上峰,只怕要出动保安团的弟兄,被当共党暴乱处理,到那时候可没有现在好说话。还是按规矩来,好好协商。”
殷向凡显然没把萧长勇的话听进耳朵,萧长勇是政府的人没错,这要看萧长勇在政府中有多大的权势,有多少人脉,才能说得上威力,如果是保安团的,那倒是要好好掂量。这年代,世道乱着,最终要看谁手中的筹码够多够硬扎。
殷向凡道:“萧队长,你这话我不爱听,现在是我兄弟躺在床上,不是你的警员。规矩是什么,规矩就是他文顺刚打伤了我弟兄,得给个说法。”
萧长勇被殷向凡几句话噎得说不出话。自己手中的这点公权在小老百姓眼里自然望而生畏,但在地方帮派豪强眼里就什么都不是。
宁北县城就这么大,各个地头蛇手下的小弟们,多有交往,有道是各交各的,非遇到帮派中的对垒,阵营就分不那么清楚。
龙景豪的小弟跟文顺刚交好,打了殷向凡的小弟,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引发寨头帮大举生事,给他这个警察局带来的麻烦很讨厌。警察局人手不够不说,警员一个月就二三个大洋差钱,要让警员们不参和地方帮派,从中赚取外水,萧长勇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何况自己本来就是其中一分子。
饶是如此,这个殷向凡没把萧长勇放在眼里,让萧长勇心胸起伏,就想发作。
见萧长勇受窘,萧桐冷冷“哼”了一声。所谓恶人就要恶人磨,殷向凡没把萧长勇放在眼里,但对秦六爷却不敢不敬,当下闭口不言。
萧桐之所以邀萧长勇参与这次调解,一是俩人交情不错,二是萧长勇是管社会治安的,说话虽不够响,但场面上的事缺少不了他,再说要真正惹怒了这些做警察的,也讨不了好,该收敛的时候还得收敛,该巴结的还是要巴结。
文顺刚没投入秦六爷的怀抱,并是拒绝秦六爷给的好处,所谓借势就是指文顺刚这种,没打秦六的旗号,但借秦六在圈子里的威望和对自己的青睐,干自己独立的事情,不惧怕谁,因为谁都要考虑秦六爷是不是高兴。
萧桐不高兴了,文顺刚知道自己不能再一味强硬下去,适当的解释即是给萧桐面子,也是时适而可局面所致。
势不可用尽,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文顺刚作势准备要说话,金家乾摆摆手,抢先说道:“各位先听我说两句。我想应该先听听事情的经过,理亏在哪方,再做商量解决办法,如果双方都不服,就只能按规矩,各出三人武力对决,输者一方就得按照大家商量着的办,以后不得再以这个为借口生事,再这样下去,对各家兄弟都不是好事。”这话有着明显偏帮文顺刚的倾向,再论什么理由,把人打断几根肋骨,下手太过了点,难怪殷向凡发难。
殷向凡没意见,就算是理亏,还有武力对决,文顺刚更不会反对,占着理,殷向凡要耍横,自己不惧,他也要看看在坐的几位的脸色。
但当事人没在场,只听文顺刚一面之词,实难让人信服。
四疤子和殷向凡身后的年轻人被派出带各自的当事人。
四疤子俩人出来之时,赌场门外有些乱,两拨人正拉开架势,只要语言再冲一点,拳脚相向是免不了的。
四疤子走到自己兄弟面前却意外地发现江信北也在边上看热闹。
原来江信北见到四疤子和文顺刚本向上前打招呼,俩人却从行色匆匆,紧上几步,又很巧合地看见唐明智和几各年纪稍大的青年在一起,兴冲冲地大步赶进赌场,赶紧躲一边,也顾不上和文顺刚四疤子打招呼。
心里怎么想的,江信北自己都没法子说清楚,反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躲一边看人开宝。
一会儿江信北想溜出去,却发现赌场门外有吵闹,围观人多,反正没事,没急着回客栈。谁知道吵闹声越来越大,江信北随着众人看热闹。
场面杂乱,要不是赌场派人看住,场面更加混乱不堪,敌对两方早就开战。
江信北之所以留下来看热闹,是因为他发现敌对一方有几个竟然是和自己一起在钟家饭馆吃过饭的,只是叫不出名字。至于是不是真的要开战,不在关心范围之内。
跳蚤没在家,四疤子正愁势单力薄,单单自己一个人陪着文顺刚,底气不足,此时见着江信北,急急上前,拉住,道:“今天怎么也得帮个忙,陪陪我们。”
江信北没往多出想,随着四疤子四人进到贵宾房,文顺刚见四疤子身后跟着江信北,笑容变得越发灿烂,丢下在坐的五人,起身走过,给江信北一个拥抱,道:“信北,你来得真是太是时候了。”
对于文顺刚的无礼,萧桐和萧长勇不喜,碍于秦六爷的交代,没有表现出来,但也是脸色不好看;金家乾和龙景豪装做没看见,似乎还停留在刚刚商量的解决方案中,闭目思索,但更像闭目养神;殷向凡几乎晕气,太没将在坐的放眼里了,简直是在示威,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