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一下子也把武学松的心揪住了。他的强烈的嫉妒又生长起来了。
原来这武学松,暗暗仰慕玉婉已经许久。先前只是打手,所以也知本分,不敢造次。可后来得武老大的赏识,擢升为他们兄弟的保镖,他也就忘乎所以,猖狂起来。就不止一次挑逗玉婉。后来她将这事告诉两位兄长,所以他前些时候被训了一顿,又被派到外地几天,去给他们办个事。那事儿挺小,其实老大的本意,是让他好好反省一下。
虽说武学松长得一表人才,他也自诩有武松之风,那是他自认为有武松一般的英武和好武艺,但他却忘了武松所行之事,与他的大相径庭。尽管如此,武老大还是看不上他,不可能让妹子下嫁给他。但厂里还用得上他,所以也就没有直接批评他。
且不说武学松在一边,因武玉婉的这一声唤,对敬民又生出嫉妒来,还是说说当时的情形吧。玉婉急声叫唤,武老大没说什么,就是默许,所以打手们自然要听使唤办事去。于是,打手中间,早奔出一人,往榕树那边去了。
此人正是嘴角有疤的汉子,听命奔过去为敬民放绳子。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突然发生了意外。
一声好大的炸雷轰在头顶,真有劈山裂石之威,震耳欲聋,众人的眼前,悬着敬民的那棵榕树,由于在岗头的最高处,一下子成了轰雷重击的目标。
只见与炸雷响起的同时,一道灼亮的光在他头顶上一闪,那繁茂的树冠突然一下子塌陷,断裂,串起火焰。从岗头房楼这边看过去,那雷电火光,好像都落在了敬民身上。
这时一人仆地倒了。竟然像是一捆木柴,倒地后便一动不动。
众人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他们发现那仆身倒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嘴角有疤的打手!仿佛有什么东西烧焦了似的,又好像一切都起了雾。雷好像因为击中了目标而停住了,不过雨还在下。
几位打手打个照面,不约而同,突然冲了过去。他们自然是先去察看自己伙伴,竟然发现就这么片刻工夫,嘴角有疤的哥们,却竟然身体已经冷然僵直,就这么去了。
正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们一下子揪心起来,奔过来,茫然说道,死了,就这样眨眼工夫,就死了,真不敢相信。也有的说,真的打雷劈死人,还是第一次看到,真有这样的事情。
“死了?那还不赶快抬过来,说不定是昏过去,还有救呢?”武志国说。
“敬教头呢?他怎么样?”这时武玉婉却追问道。
她这一问,在旁边一直闷着气的路胜,这才也清醒过来。叫手下几个监工赶紧过去看看,那些监工都看着武老大,其实他们更是老大的人。
武志国也不想让路胜再受难堪,而且他也担心那个敬民,虽说当了路胜保镖让他不开心,不过这小子好本事,要是死了也真可惜的。便点点头,做个手势。他们便奔过去。
雨幕中,他们看到有一条人影跑在前面,那人正是哑巴裘小山。
他们终于靠近那树了,看着地上躺着的一个,正怕着不敢看上头,以为这敬教头肯定也死了。却不料听到有人哇哇叫着,那是两人的声音,是树下和树上的声音。
是那哑巴在兴奋地跟谁招呼,哦,是小山和他在交流。他们哑巴兄弟在流泪叙旧呢。
敬厂管没死,敬教头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呢!啊哈,他们也兴奋起来。冲着人群这边喊。
他们是因为今天看了那一幕,觉得此人还真是一条汉子,所以才改变了对他的看法的。
他很快从树上被放下来了。
他没想到就这一幕,好多人为他揪心,现在见他安然无恙,又好多人都为他高兴。就不用说裘小山、武玉婉、路胜、石田他们,就是武家兄弟,也感叹不已。只有那好嫉妒的武学松,一场欢喜却成空,很是失落的样子。
雨下得小了,雷声时有时无,终于停住了。那几个监工抬了嘴角长疤的汉子过来。武志国和武志军面色凝重,探了那人鼻息,又摸了身体,终于都摇了头。武玉婉说,都是我害的,是我叫快去放那哑巴男孩下来,所以就……。她说着眼睛又红了。
这时武学松就见缝插针,说道:“说来就是怪那哑巴,还当什么教头的,整个儿就是在搅局闹事。要是没他强出头,我们的人也不会死!”
武玉婉却不领他的情,听了这话反而不高兴起来,“哑巴不是在替他们出头,他是怕咱们闹出人命来。再说了,让他当教头是我哥的主意,怎么样啊?难道说这错了吗?”
这时武志军也拍拍武学松的肩膀说,少说几句,这敬教头,我和哥都挺赏识的。当然,他也挺倔的。不过再怎么着,死了的这位兄弟,这笔账不能算在他头上。
武学松倒一下子撞了个没趣,又羞又恼,脸都红了。
尽管突然死了人,武家兄弟有些没趣,但是看到敬民毫发无损,却也高兴。只是他们跟大家一般,都对这事很好奇,既然嘴角长疤的汉子当场被雷击中,为何他反而一点事也没有呢?他当时在高处,那汉子却在低处。巨雷劈炸从上而下,他当然是首当其冲了,可是为何……更何况众人听到一声霹雳巨响的时候,明明看见一道灼亮的光在他头顶上一闪。
当然最后的结论就是吉人自有天相。但是这话多说两句之后,就没人敢再说了。因为武家兄弟和路工头都喝止了。是啊,刚刚死了人,要是如此说,岂不是变成了贬那死人,甚至骂那死人不是一个吉人了。
路家兄弟见武家兄弟气已过去,这才也跟敬民拉了近乎,表手势无非是说刚才是不得已,才让你挨鞭受了委屈。这一回遇雷而无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有些事就暂且让他们一步。他听了连连点头。
武家兄弟集合大家说了几句话,强调往后要是有外人问起这事,就不要说今天下午在这里听训,还有责罚触犯厂规的事情。只说听说是被雷击中而死亡。
然后众人散去,还回厂里干活去。
敬民却不急着返回,却直接走近岗头房楼。武志国跟他打了招呼,问他现在是路工头的保镖了,为何不跟路胜走。他说是突然想到有些话,想跟窑主说说。
武老大示意他想说什么,尽管说。
他说那四个意图出逃的男子,还是放回工房,让他们好生歇息,自思己过,然后明日再上工。至于其中一个被狼狗咬伤的,如果还没给予较好的治疗,就请赶快请医生。治疗费用应该由厂方负责。
武志国微笑着比划着说:“敬兄弟哪,你这是在跟我谈判吗?你是为我武志国说话呢,还是为路工头说话呢?或者干脆就是为那些工人说话呢?”
敬民明白了武老大的意思,因为玉婉姑娘在旁边,替她哥也比划着,打了一阵哑语。于是他向姑娘回应:“我是兼顾到厂方和工人的利益,才这么说的。”
“这么说,你刚才主动去挨鞭子,也是考虑到这些方面?”姑娘打着手势,趁机问了刚才她自己的困惑。
“是的,承受这种痛苦,正是希望以此唤醒良知。”他用哑语作了回答。
“没想到,你一个小小民工,竟然懂得这般道理!”她眼睛深深地看过来。
他笑了笑,却没再比划着打哑语了。
这时,站在一边的武学松,看此光景,心里又腾起了嫉妒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