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夫人”
巴布勒和豁阿黑恭敬的回答道,自从小主人死去后,他们两人就发现,夫人已经萌生了死志,要不是估计这些跟着她的忠心仆人,早就去天国见那颜和小主人了,否则,一向刚烈的夫人不会想到去鞑靼部。恐怕到了鞑靼部,安排好自己这些人后,就是夫人自尽之时。所以两人才让自己的孙女兰桑,时刻陪在夫人的身边,以防不测。离鞑靼部越近,两人的心情就越沉重,情况的糟糕程度,甚至超过逃脱葛尔儿部叛徒追杀时,损失了剩下的十几个忠心的战士和全部的财物。勇士战死了可以再招募,财务是去了可以再获取,可是夫人一旦去了,那自己就只能追随而去了。见惯了生死的两个老人,不在乎生死,能为值得的主人尽忠是草原人的荣耀,可是老人真的不甘心,英勇一世的窝吉台那颜一支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逝在草原上。知道劝解不了夫人,两人只能心急如焚的一路沉默。
可是这个杀死了狼群的年轻勇士的出现,让事情出现了转机。第一眼看见这个年轻人,老巴布勒大吃一惊以为见到了年轻时的那颜。长生天在上,竟然会有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能如此的相像。若果不是自己亲自去办的那件事,一定会以为这就是当年丢失的小主人。看到夫人的眼神,巴布勒发现这个意外出现的年轻人给本已萌生死志的夫人带来了生机,往日那个高贵、睿智、坚强的夫人又回来了。当夫人当众宣布,这个年轻人,就是自己失散的儿子时,唯一知道真相的老人心中没有一丝抵触,激荡之情充满了胸膛。就把他当做那颜和夫人的养子吧,总比那颜一脉就此灭绝要好的多了,若干年后,弥留之际的巴布勒还为自己这一英明的决定而自豪。
草原上,收养子继承家业的行为并不罕见,只要两方认可,就可以算是继承了家族的血脉。这是残酷的争斗中遗留下来的草原生存法则,他保证了草原贵族的延续,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始终子嗣绵延,而在无子的情况下,选一个优秀的养子,可以让自己的家族永传。即使是敌对的部落,也不能否任这一草原铁律的合法性,这是所有草原贵族的根本利益所在,所以草原上的贵族有蓄养养子的传统,优秀者和亲子一样具有,继承权。
本来按照传统,在小主人去世后,夫人应该在部落贵族中选取一个适龄的年青人做养子,继承那颜的位置。不过少主人死的过于屈辱,连自己的族人也接受不了,所以在有别于用心的人的逼迫下,交出了一切的权力,换取小主人死训不被公诸于众,保留了那颜的荣耀。而族中那些阴谋者的追杀,也让夫人彻底失望了。直到这个酷似那颜的年轻人出现。能够单独击杀狼群,显示出了少年的武勇,要在纷争不断的草原成为一个英雄,这是必备的先决条件。从几头狼的死状看,这是一个精心的设计,说明少年还有着和勇武相应的智计,这是最难得的。从他身着细布做成的衣服(蓝色登山服)看,因该是一位失去部众的贵族,要不然不会自己一个人面临险境。这一切,是长生天在怜悯夫人,送给绝望中的夫人最好的礼物。
“豁阿黑处理一下,把这些狼尸收拾好,让巴布勒把狼皮直接带去神庙。巴布勒,在带去五只羊。兰桑把少主人扶上车,赶紧用盐水处理下伤口,先上些伤药。巴布勒,你一定要在日落前赶回来,不能让你的少主人再一次没命了”恢复了往日风采的月伦夫人果决地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遵命,高贵睿智的夫人,您忠诚的奴仆巴布勒以长生天的名义,用生命保证,一定在日落前,把救命的药带回来。”看到夫人振作起来,巴布勒激动地用左手捶打着胸膛,发出誓言。催促着豁阿黑剥好狼皮,和五只羊一起放在一辆清空的勒勒车上,套上唯一的一匹马,载着所有人新的希望,绝尘而去。
将阿赤平放在勒勒车上,夫人亲手擦去了阿赤身上的血污,轻柔的动作好像怕弄疼了已经失去了知觉的阿赤。专注的眼神,兰桑只有在以前夫人注视小主人时,见到过。看着阿赤满布伤口的赤裸身体,兰桑感觉自己黝黑的脸庞在慢慢变红,崇拜强者是草原人的天性,少女更是如此,战胜了草原上让人为之色变的狼群,新主人的勇武在兰桑的心中留下了一个影子。
“兰桑,还发什么呆呢,快把我盒子里的刀伤药拿来,给少主人换上。巴布勒回来前,不能再让他的伤势恶化了。再去取一些羊奶,热好拿过来。”吧全部精神都放在阿赤身上的夫人,没有发现少女的异样,在清理完阿赤的伤口,随口对少女吩咐道。
“啊,是的,夫人”陷入自己小想法中的少女,吓了一跳。看到夫人没有发现自己的小秘密,才暗松了一口气,麻利地找出了夫人要的伤药,递给夫人转身下车去弄羊奶了。
细心地为阿赤上好了伤药,看着着眼前年青熟悉的面孔,不由得陷入了回忆。窝吉台,你还记得吗?任性的自己一定要在月夜出去玩,不顾仆人的劝阻,和自己的追求者们一起在柔美的月色下纵情的跃马,那时是多么无忧无虑,不想却遇到了狼群。往日里口口声声说着会为自己付出一切,为了自己不怕任何艰险的人,却像草原上的土拨鼠一样,跑没了影。完全不顾受惊落马的自己,曾经的信誓旦旦在这一刻是这么的可笑。狼嘴离自己越来越近,自己已经能看见其中闪着寒光的獠牙,那一刻感觉这个世界都抛弃了自己。这时,你出现了,为了赶上父亲的生辰庆典,你独自一人连夜赶路,遇到了被狼群包围的我。我至死都记得,你如神的箭法,每一头扑向我的恶狼都倒在了你的箭下。直到把我拉上你的马背,你用雪亮的马刀护住了我,却让自己身上被抓咬出了一道道伤痕。狼群把咱们在一个山谷堵了三天,已没有让我受到一点伤害,你跟我说的你的志向,夸我的歌好听,从那时起你就把我的心拿走了。后来,你被我的父亲------强大的鞑靼部首领的胁迫,却毅然决然的带我走,我就知道,我这一生不可能在离开你。父亲资助你敌对的部落,让你吃了败仗,你还是顶着氏族的压力对我不离不弃。可是,勇敢的你为什么那么急着回归长生天的怀抱。我们的烈兀既不像你,也不像我,居然在战场上丢下同伴,选择屈辱的逃亡,他去找你了,你好好地教导他怎样做一个真正的勇士吧,我只能用这种方法让你的英名不被玷污。我知道部落是你的心血,可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也不忍心看到现在的我吧,所以一定是你在恳求,让长生天给了我一个希望。他是多么的象年轻时的你,面对狼群一样的无畏。现在除了安拓尔,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烈兀死了。可是长生天又送回了我们的另一个孩子,还记得先知的话吗,我要把他陪养成一个像你一样的英雄。我要好好的补偿这些年亏欠他的一切。
“夫人,羊奶热好了,喂给少主人吃吧”端着热奶过来的兰桑出声打断了夫人的回忆,让她从迷茫中回到了现实。
“把奶给少主人喝了”听到月伦夫人的吩咐,兰桑隐藏着自己的欣喜,走到少年的身前,近距离观看,少主人的更加的俊朗。压抑着胸中的激动,给阿赤喂完了羊奶,才不舍得离开。
“下去吧,看看你祖父什么时候回来,马上来告诉我。少主人需要休息,不要让其他人来打扰。我们继续往前走,到前面的河边扎营休息,等着巴布勒”看到兰桑喂阿赤喝完奶,月伦夫人看了看天色说到。
停滞的车队又一次出发,因为少了一辆勒勒车,老人和半大的孩子不得不步行。让所有小孩子坐在车上,夫人自己坚持走在阿赤的车旁,兰桑在一边照应着,豁阿黑接替了巴布勒的位置,深一脚浅一脚,在前面开着路。和刚刚压抑的气氛不同,缓慢前行的队伍有了生气,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悲凉。草原上没有一个强大的主人,只能沦为最低贱的奴隶,或是被杀,或是从事最繁重的劳役。在月伦夫人几乎穷途末路的时候,还能跟随她有勇气离开部落的,都是最忠于窝吉台那颜和月伦夫人忠仆,他们最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个强大的勇士做主人。阿赤屠尽狼群的景象所有人亲眼目睹,他的强大深入人心,既然是夫人失散的儿子,那么他自然成为了自己的主人,有这样一个勇武的主人,所有人对未来再次充满了希望。
不一会,队伍前面响起了夫人带着沙哑嗓音的歌声,这一次没有了悲伤,是每个草原母亲哄孩子入睡时都会唱起的歌谣。对于一直跋涉的队伍而言,最可拍的不是途中的无数险阻,而是失去希望。当希望再次降临时,这支饱受磨难的队伍再次感到命运被自己把握,而不是到鞑靼部去听天由命,整支队伍散发出一种不同于之前的气质,这是一种对未来充满美好希望的活力。在所有人的努力下,只用了一个下午,就感到了宿营的小河边,刚刚扎好帐篷,老巴布勒就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夫人,没想到神庙那些该死的家伙这么贪婪,知道我急于救命,收了我们的羊和狼皮,还说什么药多珍贵,我们的东西价值不够。见鬼,那些药根本就不值那么多东西,这些该死的萨满违背了长生天的意志,该死的。最后还是把那颜赏给我的黄金扣给了那帮贪婪的豺狗,才拿回这些药。”巴布勒回到夫人身边,愤怒的说道,很显然这次取药之旅并不愉快。
“算了,巴布勒,不要抱怨了。难为你了,那个黄金扣是那颜赐给你的荣耀,现在却失去了,将来会我会让少主人千百倍的回报你。不用为那些违背长生天一会的人生气,伟大的长生天会降下怒火在他们头上的。你快去休息吧!”看着满脸气愤,一身疲劳的老仆人,月伦夫人安慰道。
“不用了,尊贵的夫人,巴布勒不在乎这些。巴布勒这一生就是为那颜而活,要不是还要照顾夫人和小主人,我早就追随那颜回归长生天的怀抱了。看到现在的小主人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的那颜,说句不中听的话,夫人,现在的小主人比烈兀少爷更像是您和那颜的孩子。我有一种预感,小主人会继承那颜的意志,让葛尔儿部,让融凡人走向辉煌,就像当年我第一次看到那颜时的感觉一样。”看着夫人愧疚的神情,巴布勒豁达的说道。
听出了老人话里安慰自己的意思,还有对自己新收的养子的满意,是啊,这孩子和窝吉台一样,让人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小他是一个天生的英雄,让人信服。仅仅见了一次就让固执的巴布勒信服,比起自己死去的烈兀,强的太多了。
“孩子,不管你这二十年在哪,从哪里回来,我会好好的照顾你,你将是整个葛尔儿部的主人。”看着服完药,已经退烧,却还在昏睡的阿赤,月伦夫人喃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