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怎么了?”
“二哥哥怎么了?”
“哟!二少怎么了?”
大屏风外同时响起几个声音。
一群人转了出来。
只见大太太旁边跟着一个墨绿绣金菊的男子,面色苍白,眉目带钩,脚步虚浮,一步一个哈欠,边走边埋怨着:“奶奶,二弟怎么了?他结婚叫我起来做什么?”
“鸣语。”他身旁跟着一个温婉的女子,秀眉秀眼,裹着小脚,一说话便露出两个小酒窝来。她一看屋里情景,便知不是那回事,只得轻轻拉拉那男子。
“你拉我做什么?”鸣语却是个不长眼的,一把推开了那女子。凶狠地瞪了她一眼:“老子的事你少管,看着你儿子,别被那些不长眼的暗算了去!”
“你说什么呢?”老太太心里惦记着外面的事,听见这鸣语乱喊,一下子怒得站了起来,头上的花蕊不停地颤抖着,显然被气着了。
“大哥!你昨天喝多少啊,这会还说醉话?”黄莺儿机警,立刻扶着老太太对鸣玉喊着。
原来这就是黄府里最不争气的大少爷,那身旁那个应该便是黄家大少奶奶了。再看看那大少奶奶,已经接过身后奶妈抱着的一个约莫两岁左右的胖乎乎的小男孩,给老太太施礼。
“月儿,我的乖孙孙,快到祖母身边来。”老太太一看这小胖孩,话语立刻软了下来,直叫大少奶奶抱过去。
“快叫姑姑。”黄莺儿抓过桌上的佛手,逗着月儿。
黄鸣语嘴角一歪,得意地给老太太磕了头,就在大太太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只管吃着旁边案几上的糕点,喝着刚上的茶。
二太太皱着的眉头在黄鸣语叫那会忽然明朗起来,她瞧向了旁边的月媚。
月媚明白地赶紧向二太太身后挪了挪。
二太太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又转过去跟老太太说着。
月媚睁大了眼,心酸地望着她。原来人到了危机关头,永远都是先考虑自己和自己的孩子。
而这会四太太已换了一身衣服,没那么重的香水味了。喊了一声后,便拉着扭扭捏捏、死活不进屋的黄鸣光进来。
黄鸣光一手拽着屏风,两脚乱蹬着,小脸震得通红,嘴里只管乱喊:“我要去找君知哥哥!我要做大英雄!让我出去!我要出去!”
四太太拉了一会,见平时疼爱孙儿的老太太居然无动于衷,想起昨天和早上发生的事情,心火更是呼呼上冒,一挥手便扬在了黄鸣光的脸上。
“啪!”
一声脆响,全屋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黄鸣光嘟着小嘴,含着泪,强忍着,就是不哭。
只听见月儿在一片“啊呜”叫着挥着小手,趁黄莺儿转手,一口咬向了黄莺儿的手指头。
“啊!”黄莺儿疼得大叫,正想挥手打过去,猛地想起这是在老太太屋里,咬她的是自己的侄子。便收回手,看见指头上有几个小小的牙齿印,还渗出血丝来,不由得眼泪汪汪。
“你们都去旁边暖阁里吧,锦月儿在这里陪我就好。”老太太累得摆摆手。
黄莺儿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母亲拉了过去。
黄鸣光嘟着嘴不情不愿被四姨太拉着进了暖阁。
二太太拉了月媚等前面人都走完,故意走在最后。
“月媚……”老太太忽然开了口:“你进了黄家门,自是黄家人。这次冲喜,他们都病好了,说明你是福人。如果今天渡过这个危机,日后自有回报。快去吧。”
月媚有些有气无力给老太太施礼,跟在二太太离去。看来,老太太显然也同意二太太的话,而且那是黄家人的话,自然是不肯让她离开黄家了。说明冲喜啊,从昨晚、今早她已经发现了,四少没病,三少十之八九装病,至于黄老爷,估计也是装病,这些人的目的就是让她来冲喜,难道他们都是何夫人的人?还是另有目的?要不这病的是时候,好的也太是时候了吧?
二太太走到门口,叫过刘妈来,吩咐一阵,便意味深长地对月媚道:“这事要是过了,我必定回报你。现在事太急,回头跟你聊。不要乱想。带着你奶妈过去就好了。”
月媚点点头,她还能乱想?现在她就好似砧板的肉,左右都被宰,只是黄府温柔的一刀,齐府是乱刀。
曹嬷嬷扶住月媚,不安地看着她。
月媚握握曹嬷嬷的手,跟了刘妈走进了花园。只见花园里四处都站满了丫鬟、婆子,甚至还有二门外的小厮、家丁,各自都三五一群,在那里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
刘妈视若无睹一般,带着两人专找人少僻静处走,不会找到一处假山,钻了进去。
大户人家都各自有暗道和密室用于逃生和收藏贵重物品,没想到这黄府也如此。如不是这次情况危急,恐怕这里也不会带月媚来吧。月媚呆了呆,嘲笑地跟着走了过去。
刘妈好像脑后有眼一般,小声说道:“这个暗道只通几个房间。如今不太平,还没完成。没想到今天用到了。据说京里大宅里都这样,我们老爷回来就安排了。你们府里也应该有吧?”
“恩。”月媚轻声应了一下,并不想理她。她只是在想刚才二太太的主意,总觉得里面漏洞颇多,既然她们求了她,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却有谈判的条件了。反正都拜堂了,在这个年代,她已经被烙上了黄家的记号。她要的是更好的生活,要的是月敏的消息,要的是未来的自由和属于她自己的爱情。
见她不语,身后的曹嬷嬷接了过去:“是的。所以在火罗国攻入京城的时候,我们才逃过一劫。”
说话间,刘妈已经开始上楼梯,只听见外面一片吵杂声,好像好多男人在争吵些什么,个个声音都那么大声,也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刘妈贴着木板听了一会,从缝隙里瞧了瞧,对月媚摆摆手,又下了楼梯,走了另外一条道,带着些气愤:“这是老爷的书房,这帮人怎么跑这里来了?”
曹嬷嬷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怕是老爷赶过来的时候,他们都冲进了。”
“也是,那么忽然。我们走那头。”果然,转过弯,刘妈打开一扇门,弯着腰走了一会,爬上楼梯,这边安静了许多,却是听见里面有男女小声说着话。
刘妈松了口气:“二少爷果然在这里。应是老爷把那些人堵在书房,我们上去吧。”
她敲了敲木板,里面的人声戛然而止。她卸下一块木板,钻了出去,只看见一个女子扶着二少爷目瞪口呆地望着从里面钻出来的三人。
“你是谁?”刘妈和那女子同时发问,只是那女子声音带着些颤抖,而刘妈多了些责问的气势。
只见那女子身着宝蓝色桃花绒开叉长旗袍,大波浪的卷发被几个砖石发夹整齐的别在耳边,带着一串白色的珍珠项链,几分柔美中带着干练。
月媚看向那男子,果然生的好看,和黄鸣扬、黄鸣光一般,有一双黄家特有的凤眼,比起黄鸣扬来更多了一丝气宇昂轩的味道。他皮肤晒成了麦色,只不过此刻带着苍白,连带抿着的嘴是苍白,一看就是失血过多。
“咳咳。”床上那男子咳嗽几声,拉住了那女子:“丹蝶,那是刘妈。”
“刘妈,她是李丹蝶。”男子声音低沉,焦急中带着一丝稳定,让人听了都不由自主定下神来。
“李老师?”刘妈探寻问道。
“是我。”丹蝶点点头,又犹豫地看向月媚等人:“他腿上中了一枪,背上有一刀,已止血了。昨晚烧个不停,我怕,就送了过来。现在退烧了,我……都是我不好,没想到他们跟在后面……”她说着有几分哽咽,眷恋地看向床上的鸣容。
黄鸣容拉住她的手,柔声说道:“不怪你,你一个弱女子,昨晚那情景,一般人早吓怕了。那也是小荣强送我回来的。不管你的事。”
这会月媚依稀还能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偶然还能听见两个大嗓门的男人高喊两句。按照刚才走的距离,这黄老爷的书房应该和卧室在一个院子里,书房在外面,卧室在里院。只怕黄老爷一个人撑了那么久,是抵挡不住了。这两人居然还在这里卿卿我我的,就不知道这丹蝶这会想着送黄鸣容回来是什么意思。
月媚带着笑,心里有些哭泣。难怪这二少爷不肯娶她,只怕也是为了这个女子。她的命……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淡淡地笑了,好像这对她还是有好处的,而且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二太太刚才不是让她在这里圆房吗?让她来证明二少昨晚在这里洞房吗?这下好了,她不用失名还失身了。她该高兴才对,这是,这高兴地有些苦涩,苦涩地想哭。
她咬紧嘴唇,紧紧拉着曹嬷嬷,一只手向刘妈拉去。
果然,只听见砰一声枪响,外面一下万籁俱静。
“杀人啦!”猛地一声尖叫,外面顿时混乱起来。
黄鸣容猛一下跳了起来,挣扎着就向外冲去,被紧紧拉住。
“不要!”几个女人同时喊出声来,又忙都捂了嘴。
刘妈这时才想起二太太的吩咐,看样子,二少爷是怎么都不会同意了跟月媚圆房了,但这会情况又危机,只得颤抖着说了出来。
“不行!我的妻只能是她!”鸣容连听都没听完,紧紧抱住丹蝶,生怕她受了委屈,又牵动了伤口,疼得倒了下去,两只眼却带着恨意看向了月媚。
丹蝶轻轻抚摸着他的伤口,小声安慰道:“这也不管她的事。”
“也是。”鸣容握住她的手,柔柔的看向她。
两人像做了决定一般,有一种凌然之色。
月媚知道这两人之间只怕很难插入他人,同时也为自己庆幸起来。
忽然,院子里传来吵闹声。
那些人居然进了院子!
保命要紧!月媚来不及思考,在曹嬷嬷耳边耳语两句,一把推出曹嬷嬷,说道:“你出去抵挡一下!”
屋里人大惊!
当家人在外面都没抵挡住,让个嬷嬷出去能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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